《还我清白》釉里红

8、第 8 章

　　第八章

　　总算是回到行苑住处了。眼看着三公子也未派人来追，知秋高悬的心安稳的落下了，她拿出火折子点亮屋子的灯火，麻利的拿着屋子的铜盆，说是去给陆仁嘉打水洗漱。陆仁嘉低叹一声，知秋垂首等待他发话，沉默片刻却始终等不到他的吩咐。知秋抬头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望着陆仁嘉侧脸上鲜红高肿的鞭痕，心里止不住的疼惜。

　　“公子，奴婢去准备温水。”

　　陆仁嘉会意点头。

　　陆仁嘉看着知秋远走的身影，本想要坐下休息，想起自己屁股上的伤，心里百味纠结。nnd！玉林下手可真是狠，手法还颇是刁钻，好几鞭子还能落在同一道伤口上。好在自己灵活，躲闪的也算快速，也没被他怎么欺负，伤的也没多重。玉林当着司徒宇面前对自己的奚落惩罚，加剧了他想要逃离将军府的决心，无论如何这个地方他是一秒也不想呆下去了，没地位没尊严自己都忍了，现在还随时可能因为司徒宇的一句话丢掉一条卿卿性命。原本是想着小捞一笔逃出生天，保证未来的生活。现在钱什么的都不重要了，保命才是王道。

　　但要如何逃出去，这是个难题。出自己的行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借助小少爷的身份，虽然可以离开将军府，却是手续繁多，首先便是要得到将军的首可，他答应了身边也要携带上6个侍卫保证安全。6个人12双眼睛，并且个个武艺高强，还跑个毛啊！

　　正当陆仁嘉绞尽脑汁想主意时，屋子的门开了，知秋端着一盆温水，放好。亲自拧了面巾，迈着碎步走到陆仁嘉身边，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生怕触到他的伤口。

　　陆仁嘉看着她疼惜担忧的眼神，心里是久违的温暖。伸手接过面巾，“我自己来吧。”

　　“奴婢已烧了水，提来服侍公子沐浴。”

　　“不必忙了，夜已深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自己去公用的澡堂里洗。”

　　“这怎么行，您的身份，那是下人去的地方。”知秋着急的辩解。

　　“什么身份，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身份！”知秋的话也不知触到了陆仁嘉哪片逆鳞，见他神色顿时一暗，赌气的低吼了出来。

　　知秋也没料到这些天待自己一向温和平静的陆仁嘉，会突然吼自己。有些手足无措的杵着，心里腾起的委屈翻搅着她的胸膛。又想起陆仁嘉在三公子那当着将军的面受的委屈，他一个主子受了那样的委屈，心里的苦楚自是不用多说的，在自己身上发泄发泄也是无可厚非的。

　　陆仁嘉感觉到空气里一股压抑的沉默，这才抬头瞄了眼，站在一边红着眼角泫然欲泣的知秋。这个女孩是偌大的将军府对自己唯一真心诚意的人，自己却把脾气发在她身上。顿时心上愧疚，伸手拉她，“哎呀，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性子上来口不择言。知秋莫要放在心上。”

　　陆仁嘉原本是好言安慰她，想她放宽心。哪里料到知秋“噗通”一声给自己跪下了，先前红着的眼角此时已溢满泪痕，在秀气的小脸上晶晶亮亮的湿了一片，“公子……”

　　“知秋，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陆仁嘉伸手拉她，奈何知秋固执硬是要跪着，“不要动不动给我跪下，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公子，奴婢会尽全力服侍公子的。奴婢知道公子是大好人，能伺候公子，是奴婢的福气。”说着连连又给陆仁嘉磕了三个大响头，陆仁嘉望着知秋满是真诚的眼，心里再也止不住颤抖。满脸的为难。

　　自己要是逃出去了，万一连累到她怎么办？眼前的人待自己……但要是逃亡带上一个女孩，用脚趾头想都是个大麻烦。

　　自己本来的打算是接触小少爷，和他亲近，接着把知秋托付给他。这本来就是个欲速不达的任务，现在自己又急着走。和小少爷还未接触几次，便开口贸然求他收下知秋，多有不妥，只怕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倒时自己再想要逃跑，更是难上加难了。

　　“公子可是有心事？奴婢见公子整日郁郁寡欢，眉头紧蹙。”

　　“唉……”陆仁嘉无奈的叹一口气。

　　“公子……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只管讲，我没那么多规矩。”

　　“奴婢觉得公子接触小少爷是别有用心的，奴婢不知公子心里想得是什么，奴婢深知公子是心善之人，定是无恶意的。但公子您初来乍到，根本不懂府上的禁忌，那年幼的小少爷便是禁忌之一。您要是多与他接触，不会有好结果的。”

　　“此话怎讲？你且将其中是缘由细细道来。”

　　“小少爷的生母是将军的贴身丫鬟，后来被将军收房了。那位夫人也是个福薄之人，好不容易怀上了将军的孩儿，却落下个难产而死的结果。小少爷生来就没有娘，将军在小少爷生下还后还未来得及抱他，便被圣上一道圣旨招到疆场上去了。幸而有4个夫人轮番照顾小少爷。小少爷三岁那年，将军大胜凯旋，府上极是热闹。那时奴婢是厨房的烧火丫鬟，后院的事多，人手不够要奴婢去送参汤。奴婢端着参汤到了其中一个夫人行苑，正禀明来意，听差的要去通报，就听大屋里有杯盘摔地的声音，和女人嘤嘤的哭声。接着是一脸暴怒的将军抱着小少爷甩袖离开。而那夜之后府上的4个照顾过小少爷的夫人全都好端端的暴毙而亡了。”

　　“……”陆仁嘉紧蹙眉头，拿眼睛凝视着知秋示意她继续。

　　“4个夫人死后，小少爷的生活就由当时管家代为安排，怕小少爷寂寞无聊有买过一些年数相当的孩童，做小少爷的侍童，但呆在小少爷身边的侍童没一个过得了一月的。全都莫名的消失了，最后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安排小少爷生活的管家。”

　　“呃……”这的确就有点玄乎了。

　　“再后来奴婢被调遣到小少爷身边，负责针线女红。那时小少爷住在将军的‘吟苍居’身边的丫头奴才很多，奴婢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他。再后来小少爷身边的仆人慢慢的减少，将军来看他的次数也渐渐少了，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有谣言说将军不喜欢这个儿子。最后小少爷从‘吟苍居’搬离，住到了‘墨文轩’将军对小少爷也就鲜少过问了。”

　　“将军鲜少过问，那其他的公子可有去拜访过小少爷。”

　　“有的，六公子就去拜访过小少爷，还亲自教导小少爷下过棋。后来将军召见了宠着他，便没空了，也就不来了。”

　　“哦。”陆仁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知秋继续道，“可奴婢总是觉得和小少爷太亲近，不是好事。公子……”

　　“我自有打算。我且问你，在小少爷身边的丫鬟，可有无故消失的？”

　　“那倒不成有过。小少爷身边的丫鬟也是有更换的，那如意也是其他院子里调来的，在小少爷身边也不久。”

　　陆仁嘉圆溜溜眼珠子转了两圈，听着知秋详细的讲述，在认真想来。看来这个司徒翎的地位很是微妙，根本不似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将军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真如肉眼看见的那般，将军对他全是不顾死活。其二便是将军做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实则是爱深至骨髓，生怕这个孩子遭到半点危险不测，便故意摆出一副冷淡的脸孔。越是疏远便越是安全。

　　但两者都不是陆仁嘉正真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无非是要知秋安安稳稳的过活，在小少爷身边可不平静。但眼下自己能给她一个去处的便是这个小少爷了。

　　犹犹豫豫着打算开口询问她的意见。

　　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开。

　　陆仁嘉由着知秋提来热水，方便自己洗涤沐浴。

　　破皮的伤口接触到温水刺激着陆仁嘉唏嘘出声。速战速决披衣离开，绑好衣带。却看见知秋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屋子里，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无。

　　“知秋你……”为何不去休息？

　　知秋见陆仁嘉沐浴出来，递上一只白瓷的瓶子，解说到，“这个是外敷的药粉，对愈合有很好的疗效。”

　　“哦。”陆仁嘉伸手接过。

　　“奴婢知道公子有话要对奴婢说。”

　　“咳咳。”陆仁嘉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这个女子果真是心思灵巧的很。

　　“是的，我有话和你说，一直在思考措辞。”陆仁嘉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你觉得小少爷待人怎么样？”

　　知秋听着陆仁嘉的一句问话，瞪大眼睛，“公子，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陆仁嘉伤感的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我待知秋如何，知秋心知肚明。我在这府上的境遇，没有人比你更加了解。我的处境……实不相瞒，我想要逃出去。”

　　“公子……”知秋满脸的惊恐，惊恐过后又是无奈和哀伤，最后只埋头不再言语。

　　“知秋。我一个人的能力逃出去，胜算实在渺茫。不瞒你说，我离开院子说是随处走走透气什么的全是借口，其实我就是想要摸清地形逃跑。而且我已经了解到，府上每日清早有一挑菜的小农会来府上贩卖，我想要擒住他，再乔装成他的样子，逃跑。想到我一走了之，但凡上头落下麻烦来，知秋可如何是好。”

　　“公子……”知秋望着陆仁嘉为难心疼的神色，再也止不住落泪。

　　“所以想要将知秋托付给小少爷。想这自己和他亲近些，让他喜欢自己一点，我要是一走了之，他也能看在我哀求上，为你抵挡一二。”

　　“公子，公子待奴婢……奴婢……公子不必为奴婢顾虑，在将军府上，奴婢还是有自保的能力的。”知秋扬起脸，直视陆仁嘉不忍的眼，梗咽道，“奴婢在府上人微言轻，身份低贱。公子要是不弃，愿献犬马之劳。”

　　“知秋你待我这样，我如何报答的了。”

　　“能服侍公子，奴婢已经很知足了。”

　　“知秋。”陆仁嘉感动的抱住她单薄的身体，“我要是有能力站稳脚跟，回来就带你走。”

　　“公公子……”知秋被陆仁嘉搂在怀里，耳边听着陆仁嘉坚定的承诺，一时间，有些脚软，心跳不自然。

　　次日一早陆仁嘉清醒过来，知秋服侍他洗漱完毕，用过早膳。收拾完毕，站在他身后开口道，“公子，那贩菜的小农奴婢已经打探清楚，此人见钱眼开，好吃懒做，却又胆小怕事。想要擒住他，绝不是难事。”

　　“哦，的确。你有怎么主意？”陆仁嘉期待的询问。

　　“明日奴婢寻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将他引来此处。公子在暗处打昏他，剥了他的衣物，乔装成他的样子。奴婢再吸引厨房众人的注意力，您便趁此机会从后门逃之。”

　　“此计谋甚好，那我逃了你怎么办？”

　　“我自然有办法脱身。”知秋调皮的细细一笑。

　　“当真？”

　　“自然。”

　　陆仁嘉望着她神色泰然，全无半点的惶恐和担忧，心里也不由的放宽，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