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不要吃掉我》澹台织织

42、四十一

　　新婚燕尔，除了洞房花烛夜里游玦吃了一亏，后面的日子倒过得很是热闹。热闹的原因有二。

　　其一，游玦整日里瞧着胡宝宝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往往未等日头西落便乐颠颠地拎着胡宝宝的衣领子回房‘双修’，一开始呆傻的胡宝宝还真以为是什么修行，满肚子的欢喜跟进房去却被一头压倒在床上，只能磨着牙在房里与游玦斗法，这一阴一阳，一冰一火的两个极端凑到一起不多时便将原本大红的喜房一半变成了冰谷一半烧焦了房梁。

　　其二，自从界王府里有了女主人，登门拜访的也多了起来，几乎都是女客，竟是些妖王的妃子和公主，妖界里界王最大能巴结好新界王的王妃以后自然是好处多多。于是，本不颤长迎来送往的胡宝宝每日都得打起精神来陪着这些个宠姬公主，弄得她现在一听到小差跑过回廊的声音就想跑。后来还是游玦冷着脸硬邦邦地掷下一句：“若是谁再敢打他娘子的主意便让他尝一尝被九头蛟分尸的滋味。”这才将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妖精们都吓跑了。

　　新婚后稍稍恢复平静的界王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凝一身雪色长衫神色淡然地坐在厅堂里饮茶，一旁立着他一身黑衣的护法影魔。

　　无事不登三宝殿，游玦冷着一张脸姗姗来迟也不同白凝打招呼，兀自往椅上一坐冷冷发问：“魔神殿下不在魔界里逍遥，跑到我这妖怪横行的地方作甚。”

　　白凝将茶盏放下微微一笑晃得整个房间都亮了几分：“你还在生我的气？想来当年虽是我引着刹血上的南天门却怎也没料到你会与掣电小君在那里纠缠，更不会想到那掣电小君为了救你竟敢私引天火练成九阴转魂丹，他虽被除神籍受九十九次轮回情劫之苦却也在这最后一次被你寻着了，也算是完满。殷离，你不打算将这些告诉你的小娘子？”

　　游玦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从未对人谈起，就连胡宝宝和青倾也不知，被白凝此番言中游玦怒气横生，这家伙难不成是来威胁他的？

　　游玦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尽碎：“魔神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痛快些。”

　　白凝抿嘴微笑：“瞧你急的，还是改不了那个性子，我与你交好一场怎会害你，不过是听说你前几日刚刚成亲便想着定要寻一份大礼与你，可巧昨夜里刚刚得了便巴巴地送来，谁知你还是那般冷淡，睡了近八百年你的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好些。”说完微抬下巴示意身边的影魔将‘礼物’呈上。

　　影魔只在身前虚空的一抓，便拎出一个漆黑的大布口袋来。这口袋散发着阵阵恶臭，游玦一闻便知是尸身，只是没揭开也不晓得是谁的，只得耐着性子冷眼看着。

　　白凝见游玦还是这般冷淡不禁摇头：“你也不打开瞧瞧这里头可是很惊人的东西。”

　　胡宝宝听说游玦正在接待贵客本不想来打扰的，可是她本就不大认得路，这界王府七拐八拐的瞧着哪里都长得一般样子，晃着晃着便走错了地方。

　　经过一处微开的窗，胡宝宝听到里头游玦惊呼一声：“师父？”

　　心猛地一提，师父？是师父他老人家来了还是怎么？伸手先瞧了一眼手上的光圈，过去虽然是时有时无却不像这般一连着消失了好几日，而且最近眼皮一直咚咚的跳，似是不好的预兆。

　　胡宝宝想偷偷扒着窗缝看进去，可还没等她瞅见里头有什么便听得一声：“偷偷摸摸地做什么？进来吧。”

　　胡宝宝心虚地挪进去却被眼前的事物惊呆。厅堂的地上放着白暮然的尸身，尸体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黑布口袋。白暮然那黑色的道袍早已破烂不堪，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凭着那些痕迹可以看出有的是鞭痕有的则是杖痕。身上的那些个伤口还不算最令胡宝宝痛心的，师父的肚子像是被什么硬物捅烂了，连肠子都流出一些肚子上面还带着被戳伤的孔。

　　因为白暮然已经死去了几日这尸体已然满是尸斑还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肠子裸露出的地方还有几条细小的蛆虫在蠕动着，胡宝宝见状心痛至极，扑通一下跪倒在尸体的跟前失声痛哭。

　　到底还是迎来了师父的死，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竟死得这样惨。人人都道仙门正道心悯天下众生，难道就因为师父当年之错便不是天下的众生？便应当受这等折磨而死？

　　胡宝宝眼眸略红，发狠道：“这就是罗浮仙门弟子做的好事？”

　　游玦心疼地将胡宝宝扶起来，轻拍她因激动而不停抖着的肩膀，转头对白凝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将我师父的肉身带回来，我欠你一个情。不过，我却不能让我心爱之人犯险，希望你能记住。”

　　白凝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便同界王夫妇告辞领着影魔离开了。

　　游玦吩咐一个小差速速将紫莲毒蛤王请过来，等了有一个时辰青倾才带着小花从外面赶回来。

　　见到白暮然的尸身青倾顿时傻了，愣在那里只那么呆呆地盯着不说话也不激动，这会儿没给他定身却真正像是中了定身咒。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连瞳孔里抖泛着红，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啪啪地砸在地上却也不听他哼上一声。

　　胡宝宝抹去眼角的泪，用手拍拍青倾的肩膀：“哭出声来罢，莫忍着。”

　　好一会儿青倾才微微摇头，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只道在妖界里好好修行，将来还是要冲上罗浮去救你的，你也说过便是临到死了也会吊着一口气见我最后一面，不管这一别是几年或是几十年即使是百年也罢总归是会有重聚的时候，你叫我不要轻生，为了你好好活着，我也照着做了，可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有道是一条汉子语千斤，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早就过了万斤，你这千万斤的话生生砸在我的心上是想告诉我你终还是等不了了？我这么多年也白白的活了？”

　　胡宝宝闻言转身扑到游玦怀里放声痛哭，游玦也是红了眼圈，一双眸子冰冷得让人害怕。

　　小花默默站在那里见此情此景也悄悄抹了泪，她这几日与青倾相处下来只道他是个内心比外表要刚硬的人，却不想他也是这般多情的，只是小花从未有过师父也未见过父母心中便想着若是哪日是胡宝宝这般凄惨的没了，自己多半也要受不了的。

　　尸身下葬的那日，一向明丽的天空竟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青石碑上白暮然三个字也晃湿了几人的眼。

　　曾几何时，罗浮上界，白暮然天性纯良心怀众生。多少载，身负罪孽心仍不悔，黑袍替青衣，冷面悯苍天。而今，一抹青石，寥寥字，埋却生前身后事。

　　静默站了许久，几人始终不愿离开，最后还是小花一咬牙当了回坏人将胡宝宝拖了回去，游玦和青倾才跟上来的。

　　自从白暮然下葬之后，一连几个白天胡宝宝都没有瞧见游玦，自己的夫君每次都是早早的出去，夜里待胡宝宝睡了才回到房里。青倾也是没了踪影，倒是小花也不出去玩耍了整日里陪着胡宝宝变着法子想哄她开心。

　　这日胡宝宝终于开口：“他们俩是不是叫你拖住我？”

　　小花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我陪着你，你不欢喜么？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太难过。”

　　胡宝宝轻叹一声拉过小花的手：“傻丫头，你想对着我说谎还要练上个百八十年，你不晓得自己扯谎的时候只会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吗？”

　　“有？有吗？”小花干笑一声，小脸却是憋得通红，在胡宝宝的紧追不舍下终于软下来：“好姐姐，不是我想骗你，只是他们也没告诉我要做什么，只让我陪着你不要到处乱跑就是了。”

　　胡宝宝心一沉，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那传言若是真的，又怎么只会因不去而被改变呢。

　　夜里，胡宝宝强打着精神等游玦回来，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胡宝宝翻身坐起幽幽地望着踏进来的游玦。

　　以为床上的娇妻早已入眠，谁知一进门便被堵了正着，游玦脸上的线条柔和几分轻声道：“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你与魔神做了什么约定一张脸苦成这样？”

　　“你不必知晓。”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游玦又柔声道：“我不过是去还他一个人情罢了，无事的。”

　　“无事需要堂堂的界王召集妖界各族商讨出兵之事？无事需要派人探查人间与仙门的来往要道？无事需要找嘱咐尾巴一刻不离地盯着我？”

　　游玦被揭穿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我只是不希望你搅进来而已。”

　　“你当真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便是为我好？我便不会搅进去？”胡宝宝眼光一暗：“什么时候动手？”

　　“此时你不必挂心，我自有安排。”

　　胡宝宝翻身躺下背对着游玦：“睡吧。”

　　这是第一次两人背对着背而眠，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