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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传言八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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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锦蛮被雨声吵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想起被撵出房间的印秋源,想着不知道他去哪里睡觉了,又睡着了。之后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她又被一阵喷嚏声吵醒。
她掀开帐子,只见印秋源浑身湿透,脚边堆着同样湿透的被子,瑟瑟发抖的用布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她实在是很困,恍惚间只当做梦,缩回去继续睡起来。
待到天明,锦蛮终于睡醒,穿好衣服起来,印秋源已经换了一身道袍,头发披散着,隐隐还是湿的,趴在桌上睡得正熟,桌下是一床被子。
锦蛮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外头,果然夜里真的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她关上窗子推醒印秋源:“昨晚淋雨了?”
“可不是,淋得我和那床被子一样透。”印秋源精神不济的用脚踢了一下被子。
锦蛮蹲下摸了摸那床被子,湿漉漉的可以拧出水来,不由得道:“你躲到哪里睡去了,怎么淋成这样。”
印秋源打了个哈欠,又打了个喷嚏,凄凄惨惨的一指房梁,锦蛮仰头,恍然了悟:“屋顶?这座庙有这么小吗,你连一个空房间都找不到?”
“你怎知人在江湖的悲哀啊。”印秋源哈欠不断,趴在桌上摆手,“别打扰我,我要睡觉,别吭声,别动弹,最好别喘气。”
锦蛮哼一声,兀自梳洗去了。
她其实很担心印秋源淋了这场雨会病倒,因为藏个病人总没有藏个好人省心,病的重了说不定还得变着法的弄个大夫进来,因此她特意借故夜间下雨,自己又蹬了被,有些着凉,向庙里要了姜汤来给他驱寒。幸而他身体还算硬实,睡了一觉,一碗姜汤灌下去,不疼不痒的没什么大碍。
她开始还不怎么放心,不过几天之后见印秋源还是活蹦乱跳的,她便安了心,安心到再次抓到他偷摸自己的珠钗上的珠子的时候,拎起门闩来一顿毫不留情的暴打。
印秋源默默的用药酒擦身上的淤青,花见在门外又在挠门。
因为上一次在山涧里被“诈尸”之后,花见一直心有余悸,不敢再到山涧去,也不敢出庙门,今天又来偷偷的撺掇起锦蛮出去,可见心病好得差不多,又开始了不安分。
印秋源躲在床底下,锦蛮开门放她进来。花见扯着锦蛮就往外拉,一脸的神秘莫测催她快走,说是有好事。
锦蛮不很相信她会有什么好事,憋着等一会她的事要是不好,就把她吊起来抽打。
花见拉了她出了庙门往南走,不多时到了一间小亭子,亭子里一个人一副等待多时的架势,远远的见到来人,欢喜的迎上来,上来就给锦蛮一个熊抱:“娘子,你可想死我了。”
原来是师轩灵得空摸来了。锦蛮推开他:“有这么寂寞吗,大老远的摸到我这来了。”
“没有你在我身边拈酸吃醋,我自然是寂寞的不得了。”师轩灵顺着话头往下说,眼中嘴角都透着欢喜。
花见从庙里包了一包干净的果子出来,此时摆在石桌上。
“你真是贴心,知道我在这里渴了好久。”师轩灵挑了一个咬上一口,大有心满意足、此生足矣的模样。
“既然这么贴心,就领走好不好啊。”锦蛮哼道。
师轩灵怀念无比的抱住锦蛮,亲昵道:“好久没听到你这样说话,还真是想念。”
“放开,撒手,小心庙里哪个道姑经过,拎了扫把来打登徒浪子。”锦蛮仍旧是推开他。
“这才来了多久,就这样清心寡欲起来了,我得去和娘说道说道放你回来,不然你心血来潮留在庙里做了真道姑,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师轩灵感慨万千,含笑牵住她的手,“今日就跟我回去吧。”
“你有这么舍不得我?我怎么这么不信。”锦蛮抽回手来,“才来多久就说走,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可开不了这个口。”
“那些道姑死活不肯放我进去。”师轩灵叹息不已。
师轩灵设想的无比之好,原打算把锦蛮接回去,虽然满怀信心锦蛮会很乐意,不过仍旧设想了就算她碍于老夫人不能走,也至少春风一度也是有的,谁承想锦蛮丝毫不留情面,连一点亲昵都不肯给就硬打发他回家去。
“你不肯走我可走了,没人伺候可别抱怨。”锦蛮见师轩灵不肯离开,自己拔腿走人,将他一个人扔在亭中。
锦蛮回到房中,印秋源正仰着头就着茶壶喝水,见人推门进来,惊得呛了一下,见来人是锦蛮,又呛了一口,咳了半晌吐出口气,凝视她半晌的欲言又止。
锦蛮横他一眼,扫见他的袖子破了个口子,问他刚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留着罪证。印秋源分辩他是出去的不凑巧,被执长戟的那人截了才挂了彩。
“你不是一直不敢出去吗,今天怎么转性了。”锦蛮奇道。
“你的丫头那么神神秘秘的拉你出去,我好奇啊。”他说的理所应当,转眼又悲痛欲绝,“谁知道他开始这么快就能冲下山涧来堵我,真是得不偿失。话说回来,一定有人用过‘不安于室’来形容过你吧?”
“你说什么?!”锦蛮横眉冷对。
“那个,哈……”印秋源平添了几分胆怯,“你看你对待自家夫君爱答不理的打发走人,急匆匆的回来找我……好吧好吧,不是找我。不过一般的女人得知自己有可以逃出魔掌的机会,不是应该一溜烟不回头的就跟人跑吗,你反倒宁愿跟我住也不……好好,不是跟我住,是我跟你住行了吧……喂,你不要一脸凶悍,到底想要我怎么说啊。”
“你闭嘴最好。”锦蛮哼道。
“我看你夫君一表人材,像你这样的悍妇能得此……呃,那个,你对他似乎大为不满,还是说你对他压根没兴趣比较好。”印秋源连连被瞪,一句话被逼至少要停三遍重选说辞,很是疲惫。
“我怎样与你何干,你还是担心自己怎么才能活着滚出这座庙的好。”锦蛮道。
“与我无关这种话可不要说死——”印秋源猛地一顿,抓起纸笔写了一行字,转口道,“说起我完好无损的逃出生天的办法,你不说我还忘了,乖,好姑娘,帮我送封信去给那个不听人说话的家伙吧。你不要摆这种愤怒的表情,要不是他出手比我说话快,一点不给我狡辩……呸,辩解的机会,我怎么敢劳动你老大驾,江湖救急,日后重礼相送。”
“什么重礼?”锦蛮听了半天,只觉得这个还算有些许诱惑力。
“以身相许你瞧着行吗?”印秋源见她眼看就要掀桌了,连忙求饶道,“别别别,别生气,听我说完啊,你看,我都是你的了,我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这不就表示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保证上刀山下火海的给你弄去,嗯,刀山火海太凶残了,你一定不是这种人,咱就还山上下海好了,显得你足够温柔贤惠。”
锦蛮没好脾气的抽过他手里那张纸:“他看过就会放过你?”印秋源冥思苦想片刻,声称应该勉强能换个一成的机会,锦蛮当即把信往桌上一拍,甩手不理。
“是我估计的太保守,是我的错,我重新估量,至少能有十成,这回你肯去了不?”印秋源苦苦哀求。
“既然这么有把握,自己去送吧。”锦蛮对他的话深表怀疑,下不满一上可至十,可见不靠谱。
“我不如吊死在你床头,还能换个全尸的机会。”印秋源开始数身上的银子,算计着去哪里买绳子。
“柴房就有,给我十两,我帮你去要一根。”尽管嘴上这样说,到最后,锦蛮还是揣着印秋源的手笔,去山涧中寻找手执长戟的人。
既然是给人送信去,一个人自然是最方便的,可是碍于锦蛮的身份,不带人独自出去一来令人不放心,二来难免惹人怀疑,而且印秋源求着她出去的时候已经天色暗淡,为图方便,锦蛮换了一身道袍,冒充道姑留出庙去。
行至山涧之下,锦蛮抬头仰望寻找那人的踪迹,在光源不甚明亮的情况下,向那块石头之上远眺分辨片刻,终于隐约识别出人的轮廓,果然还是一动不动石头般得坐着。她见人在,才爬上去。
锦蛮停在石头边上,那人虽不曾回头,但锦蛮心知肚明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存在,她也不着急将手中的信交给他,故作云淡风轻道:“你认得印秋源吗?”
那人不动不言,不予理睬。
“他写了几个字托我交给一个总喜欢学石头端坐在石头上的人,不过你不知道他,想必他要传信的也不是你,我还是去上游找找,说不定还会找到一个喜欢学石头的人。”锦蛮说罢,作势真的要继续往上面寻找。
那人转瞬阻拦在锦蛮面前,伸手的动作无言的索要那封信。
“这封信真的是给你的?怎么我刚才说的时候你完全没反应,不会是你好奇想看来冒充的吧?”锦蛮仍旧是不给。她就不信憋不出这人一句话来。
那人收回手,仍旧坐回石头之上,又像个石像似的动也不动,对她和她口中的信再没兴趣一般。
“你不会当我骗你玩的吧?”锦蛮从袖中抽出那张纸来,见他毫不理会,探身将纸在他眼前晃晃,“你真的不感兴趣,那我扔水里了啊,你可千万别接。”她说着,手指一松,真的随那张纸随风飘散去。
那人飞快的探手,抓住那张纸,看罢之后重新叠起,揣进怀中,转头看罢锦蛮一眼,目光投向她身后,目不转睛。
锦蛮心中疑虑,不由转身去看身后有什么,刚刚转身,突然颈上一痛,两眼一黑向山涧之下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