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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驱狼双璧 ...


  •   军中的夜晚,整肃沉寂。
      秦隐珠在自己的帐中,用满是血泡的手指咬牙撩开衣物,大腿内侧皮肤,已是红肿溃烂了一片。
      虽然这时大军还没有拔营,但跟着项毅,一天往来有大半天是在马上,她本是女子,不曾学过武功,战马品种又烈,不夹紧马腹,紧握缰绳,一不留神便会被甩下去。
      项毅算是很看重她了,但他那种性子,想得起来为她安排一个单独的军帐、调一个看着干净点的营妓做粗使,已经是细心的极限。至于她本身,一来伤处私隐,二来更不愿自己的弱小被人看穿,宁可在夜深时辗转难眠,咬牙哑忍,也不肯透露半分。
      这时,门口帘子一动,必是那个营妓桃红又不打招呼便进来,说了几次她也不记得的!隐珠惊怒之余,忙扯了被褥盖上。
      果然是桃红,扭着腰,大喇喇到她床前,却递了一个瓶子过来:“夏将军托人送来的白药。”
      隐珠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夏无殇?他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反正先生吩咐我不说,我是一个字没提过。”
      这些天桃红被调来当婢女,不再做原来的营生了,因此就算她想提,大概也没人说去。隐珠想了一圈,确实没个头绪。
      打发走桃红,她自己上了些药,药味道很呛,样子像粗白的粉土,但的确管用,马上疼肿都下去了一多半。
      看看夜还不深,秦隐珠打算去道个谢。
      穿戴齐整到了夏无殇的大帐,门口几个卫士认出是这些天项毅身边红人,都没拦阻。进了帐,只见夏无殇一人坐在桌旁,披着狼皮袍,用个小铁钳喀嚓喀嚓在夹榛子,夹好的榛子仁都放在一个小碗里,桌上摆了副双陆棋,明显还没下完的样子。
      “哟,你怎么来了?”看见她,夏无殇一惊,站起来。
      “特来谢将军送药。”
      “客气什么。”
      “不过将军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无殇抬眼一笑,“谁不是从第一次过来的,我初次长途奔袭后卸下战甲,吓得以为腿要废了呢。”
      隐珠微微张嘴,没说出话,她既没想到夏无殇的理由,也没想到夏无殇这种淡淡的态度,眼前这温和周到之人,与传闻信息中体现那个冷酷修罗,让人怎样也没办法联系在一起。
      顿了顿,她扯两句闲话,“将军刚在与谁玩双陆?”
      “还能是谁,苏龙胆啊,”无殇笑笑,“她又输给我,回去拿榛子去了。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苏龙胆?”
      隐珠点点头,还真是这样,虽然都在项毅帐下效力,但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军营又很大,加上阴差阳错,各种赶巧,到今天,她竟然还没跟这出名的左将军真正照过面。
      “苏将军……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禁不住问。
      “一句半句哪能说得清楚,你今后接触多了,自己就知道了。”
      “她生的好吗?”
      “美丑这东西,各人眼光不同,怎么说。”
      “我这会儿在将军这里,自然只问将军,”无殇连续闪避两个问题,反而让隐珠有些执意起来,道,“将军眼里,她是个美人儿吗?”
      夏无殇沉吟片刻,说出四个字:“天下无双。”
      “听说,她是驱狼侯最烈的一把刀,生性极为好战……”
      这次夏无殇尚未答言,门外突然传来极清亮的一声,“错!大错特错!老子是全北疆最大的反战派!”
      话音未落,说话人已跳入隐珠眼帘:紧实的麦色肌肤、端正而高峻的鼻梁,一双细眼锐利灵动,而又微带狡黠。全身裹在一件黑色熟皮甲里,披着一件宽肩大披风,皮甲非常旧,上面画的兽头全模糊斑驳,但还是勾勒出身材的曲线,黄羊或野鹿似的长腿,狼一般结实而纤细的腰肢,领口处没有系紧,露出一朵鲜艳的昙花纹身——看到她,隐珠脑中第一个浮上的形容词是很奇怪的组合:英俊女人。
      隐珠又看了看夏无殇,这女人是很特别,但要说美到天下独一无二的程度,显然还差着档次,看来武人的审美观,果然没什么好相信的。
      她起身行礼,顺着刚才的话,对苏龙胆笑道,“秦某听说,举凡艰难险隘,以少敌多之役,驱狼侯就让将军去打,将军却说自己是北疆最大的反战派?”
      “废话,”苏龙胆眼角一挑,“难打的仗都让我去打,我不反战谁反战?”
      此言一出,善于舌辩的秦隐珠竟也被噎了一下,转了一转,才冷笑道:“但这么说,苏将军这反战派不是当得很失败吗?”
      “不失败,”苏龙胆随手抓起碗里一把已经剥好的榛子,塞在嘴里,“现在北疆哪个势力想打仗,听说对手是我,都会说‘咱们还是谈判吧’。”
      隐珠这次彻底没说出话,还是夏无殇在一边禁不住“噗嗤”一声:“龙胆,这么狂的玩笑,还真只有从你嘴里吐出来。”
      苏龙胆没有接这个话茬,看向秦隐珠,上下审视,半天,道,“你就是给项毅出主意去京城那个‘鬼谋姬’?”
      隐珠被她看的有些不舒服,心道这人真怪我又没有惹她,但转念又想也许军旅中人,就是这个脾气,而且对方身份摆着,她肯定也不能怎样,于是只不卑不亢答一句,“正是在下。”
      “你为什么这么劝他?”
      这句让秦隐珠沉默了片刻,为什么劝项毅去长乐?要怎么回答?“因为他大军压境,我要保住全家,保住石门百姓”?还是“项将军英才天纵,到京城一定能大展宏图”?
      但最终她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为了我自己。”
      面前的女人因这话微微一愣,但片刻又大笑出来,“好,好,够坦诚的答案,而且无可反驳。”
      说着,她竟丢开隐珠,招呼夏无殇继续玩他们的双陆去了。
      秦隐珠看这架势,识趣告辞。
      “秦先生,你新到军中,又无亲朋,有不熟悉的事,或者闷了,尽可以来找我们,”夏无殇送她出来,这样说道。
      这话说得隐珠心中微微一暖,但旋即又泛起一抹苦笑,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又不是孤芳自赏、举目无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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