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stranger》残之涅槃

1、（一）

　　（一）

　　入夜19点，荷兰街165号，人声渐渐鼎沸。
　　荷兰街是全港新起的最大娱乐区域，每到这个时候，夕阳还未退去，忙碌一天的白领金领们等不到华灯初上就已经三三两两徘徊在附近。

　　Blatant 喧嚣之bar，招牌是沉寂的黑红色调，银灰色的英文如暗夜中的闪电，在黑色的背景上显得突兀、冷犀、醒目。
　　林夕戋一身珠光银的简短晚装，轻巧的穿梭在侍者和顾客之间，时不时暖味的和老客打着招呼。
　　“周太太，刘小姐，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最近是不是又有大生意了？”林夕戋款款挤坐在几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之间，想所有娱乐场所的妈妈桑一样游刃有余。
　　“生意还是老样子，倒是林姐啊，最近有没有像样的男孩介绍给我们啊？”嘴巴冲着夕戋，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吧台边的一排年轻美貌男子身上拿开。
　　“有啊有啊，都是熟客了，周太你还不清楚么？”林夕戋玉手拂面，凑近周太太耳边：“几个韩国的男孩子，新来的，一个个比高中生还可爱，肯定红……”
　　“薰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们来还不是为了他？”一身富态象的张太太不耐烦的扇着手中的檀木香扇，一脸不快。
　　“薰当然有空，今天一定让他来陪你们这桌怎么样？”林夕戋夸张的轻拍张太太的胖手，就像自己是张太的亲妹妹一般。

　　一脸慌张的vicky不敢凑近这一桌气势逼人的女人，好不容易从沙发后面蹭到林夕戋耳边：“姐姐，那边有顾客订不到位子正在闹事。”
　　“知道了……各位——各位慢用，等等我就带人来，人家都还小，各位太太要慢慢教他们哦～～”
　　林夕戋讪笑着起身，背过脸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啊？怎么这么吵？？？”混乱的场面被突如其来的尖利声打断，每个人都在庆幸自己的耳膜没有被震破。
　　林夕戋身后跟着4个高大魁梧的黑色西装男子，气势汹汹站在门口。
　　“谁在闹事？？给老娘看清楚点，这里不是什么一干二净的地方，不要怨我丑话没说在前头，出了什么意外本店一概不负责任！！！”原本吵的面红耳赤的几个太太都默默不作声。
　　“呦——这不是大门企业的江小姐么？今天没订到位子，实在抱歉了，还有其他几位，不好意思，以后把押金交足了再来吧，送客。”
　　林夕戋优雅的转身踏进店内，深深的叹了口气。

　　名为blantant，其实内部却是黑暗的色调，BGM也没有一点喧嚣的意味。宽大的吧台是冰冷的黑色大理石，红色豹纹真皮沙发也依然透着寒意。灰色墙纸上到处是莫奈的早期印象派作品，一副副昏暗的风景画如同开着一扇扇小窗，忘不到尽头，也看不清楚。

　　与外界不同，狭小的休息室里40w的日光灯把所有将要“工作”的人的脸照得惨白。这是牛郎店，牛郎，host，是千挑万选的各色男孩，来自亚洲各个国家，甚至还有欧美的，不仅外表出众，更经过严格训练。老板是日本人，传说是曾经的rock star，于是这里的日本客人也很多。

　　老板基本上不会露面，林夕戋从来没见过，有时候会有一个法律顾问来店里和林夕戋讨论一些经营问题，签几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合同。对外人而言，这里的老大仿佛就是林夕戋。

　　一天的工作在临晨4点钟结束，早在之前，林夕戋就会换上Tshirt和牛仔裤，把盘着的卷发松松垮垮的放下来，一个人放松的靠在吧台角落抽烟、喝一杯浅色的Rusty Nail。小巧的脸被长长的头发埋没，全身放松的她微微驼着背，看起来更加娇小。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薰坐在她身边，低头拿出一支ms，并不拿出打火机，只是就着夕戋手中的的esse轻轻吸着。两人暖味而谙熟，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样完美的配合着，心有灵犀。
　　“把你忙坏了，薰。”一口烟雾缓缓升腾。
　　“不会。帮姐姐的忙是应该的。”吧台后的Vicky默默递来一杯Screwdriver，矮口杯中香槟金色的液体泛着柳橙的清香。

　　沉默。
　　多年的搭档让两人觉得就这么坐着就很好，多余的话语只会让彼此更加劳累。就像卖唱的人永远不会把唱歌当作娱乐，陪舞的人不会把跳舞当作休闲一样。说了一天不想说的话，这样的寂静是最好的休息。

　　“我先回去了，今天小妹从学校回来，晚上我晚点过来。”林夕戋起身。
　　“好，bye。”薰还在闭目养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姐姐，今晚老板娘要来。”
　　“哦……差点忘记……知道了，bye。”

　　林夕戋有一个妹妹，不是亲生的，因为林夕戋是林家收养的女儿，可惜慈祥的二老没有在海难中幸免，姐妹两人从大陆偷渡过来后相依为命，打拼很久后才有现在安定的生活。林钦清19岁，空了3年没读书，因为那时姐妹两人连肚子都吃不饱，根本没有钱上学，所以后来伪造了身份证，本来19、24岁的亲姐妹变成了15、29岁的有法律关系的监护人和被监护人。林夕戋疼爱着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一同生活了14年，早就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吧。

　　林夕戋回到住处，开始清理一个星期没有打扫过的公寓，简单的套间，舒适的家具陈设，虽然这里一般不住人，但任何东西都很顺手。夕戋每个星期六就会特别忙，但也特别开心，从临晨忙到中午，打电话叫钟点工打扫屋子，叫大餐厅的外卖，还要抽空逛街给钦清买衣服、玩具……周末的时候店里也是最忙的，把钦清安置好以后，下午7点之前又要赶回店里上班。24岁的林夕戋过着29岁加45岁的生活，拼命工作还要照顾小孩，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仿佛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经历考虑是不是该把它改变。

　　钦清很乖，长得清纯可爱，19岁的年纪正是偷偷谈恋爱的时候，可她偏偏只是努力读书，一有空就去打零工，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很多。林夕戋对于自己的职业也不隐瞒，这么多年，想瞒也是不可能的。夕戋从来没有带钦清去过blantan，虽然妹妹已经成年，但那里毕竟是红灯区，夕戋不想妹妹涉足这个充斥铜臭、暴力和不公的复杂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