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细雨轻声潜入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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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看起来一脸认真，其实心里打着转的只想着怎么偷懒。
任谁三更半夜被人毫不体贴地喊醒，就为了在寒风中守着大门，是个人都不高兴。只可惜这张太爷家，再不高兴你也得摆着个高兴的脸。
不过，现在可不能露出半点高兴，张县太爷死了的当口在张府门前摆张笑脸，那可不是找打，那是找死。
李山一直走着神思来想去，倒不是在担心自己。这天大的事再怎么落，也落不到他头上，顶多就是受受累，站着看看大门。他倒是有点担心王大哥。
这份衙役的差事，李山还没能干上多久。这份差事还是自家老娘卖了老脸，攀着和王大哥老娘老姐妹的那点子交情，叫人家帮忙给塞进这衙门。衙门的差事，看着是官差，吃的是皇粮，说到底还不是张府跑腿的长工。俸禄也不多，但要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少了不少糟心事却是实在的。
说到底靠的还是王大哥，交情虽是交情，这帮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忙。可死了人，还是县太爷，就不知道会不会有啥牵连。丢了差事还是小事，要是丢了命……
李山一缩脖子，不敢乱想，只盼着能有惊无险。
动了动脖子，李山又站直了，就听着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叫唤，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守着门口。
“嘁，有什么好守的。守不守，姓张的死胖子也还不是成死了的，人要是想杀，早一锅端了，还用等到现在？”李山暗暗腹诽着。
就李山腹诽时，一辆马车到了张府门口。
赶车的陈日月跳下马车，径直朝着守门的小伙子过去。
待到了面前，客气的一施礼，掏出拜帖递上，清脆的声音还带着稚气：“我家公子望拜见府上张桂张大人一面，烦代为通告一声。”
李山一愣，连忙接了拜帖，就往里去了。陈日月回到马车边，鼓着嘴嘟囔着抱怨：“公子，这府上真是的，大咧咧的接了东西就走，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怕是府上正闹腾着，顾不得这许多。”无情微微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很快嘴角又被抹平，只淡淡道：“我们且要等等。”
李山捏着拜帖往里走，觉着自己在捏着个烫手的山芋，不敢捏的用劲，生怕把这薄薄的拜帖给弄坏。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有人来拜访呢？
一走神，李山就没留意前方，直头直脑就往迎面而来的张管家面前戳。张福一看，破口就骂：“不长眼睛的东西，往哪跑呐！不在门口守着，想讨打挨板子啊！”
李山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哈腰赔笑：“大管家，小人哪敢。门口有人递拜帖，小人怕误了事，才赶得急了点，冲撞了大管家真是罪过。大人有大量，万万饶了小人这遭，小人给大管家赔罪。”李山连连告饶，双手把拜帖递给管家张福。
张福脸上怒气未消，伸手一把拿过拜帖，低头一看似乎是真，忙问道：“来人什么样子？”
“来了辆马车，只一个童子下车递的拜帖，样子看起来有些来头。”李山依旧赔笑着。
张福皱了眉，挥了挥手：“行了，你回门口去。”转身急匆匆就往内堂去。
确定张福走远了，李山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不过是没主的狗，还不知道能叫唤几天。”怀着一肚子怨气往回走，到了门口便在那直挺挺的一站，也不搭理门口等待的人。
这张福匆匆忙忙进了书房，也不理睬旁人，直接向着书房里上座的那人说道：“赵师爷，有人递拜帖，您看这……”语未完，便把拜帖送到了赵师爷手上。
赵师爷和张福听到有拜帖时的反应一致，忍不住皱起了眉。待拿到眼前细看，一旁的几人同时噤了声。
赵师爷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抬头向张福：“早年与县太爷同科进士的礼部员外郎余大人家子弟出行路过此地，前来拜见，开门迎客吧。”
张福点头：“小人这就去准备。”说完便退出了门外。
“师爷，这会不会有问题？”一沉稳的中年人发问，此人第一个开口发问。书房中除赵师爷外，他的威信最高。
赵师爷捋了捋山羊胡，答道：“钱班头你不用多虑，县太爷确是政和二年登科进士，这也做不得假，同科的情谊总要照拂一二。况且人家是京畿来的，总要给几分面子。再说眼下的情况，说不定就能借得上力。”
钱班头叹了口气道：“好吧。都照着赵师爷您的意思来就好，我们兄弟几个都是粗人，也不懂这里的弯弯绕绕。”
一旁的王胜接口道：“那刚才说的事怎么办？”
“按着常例来吧，具体的等青溪县来了消息再说。”赵师爷出声拍板，“你们也无需多谢，待跟我去见见客。”赵师爷站起身整了整衣物。
另几人跟着赵师爷见客，对来者也有着几分好奇。
等了半晌也没见点动静，叶告有些沉不住气，但瞅见自家公子镇定淡然的样子，只能强自耐住性子等待。
又过了阵，就听见一阵响动，中门大开，一排人迎了出来。为首的五十上下，虽是书生模样，却是一身锦衣华服，即使看不出官职，也知身份不低，是执事之人，身后却跟着几位身着皂衣的衙役捕快。
其人见到阶下坐在轮椅上的无情，除眼底滑过一丝诧异外，神色没有丁点变动。倒是身后几位捕快不经意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紧跟于后的一人，很快收拾好了表情。
无情随意扫过一眼，心下暗自计较，更明了几分。
“不知贤侄远来，方才出迎，望贤侄见谅。”赵谨语气带出三分热忱三分客套三分恭敬。
无情颔首：“是在下前来冒昧，倒是打扰主人家了。”礼数周全，但神色淡淡。
赵谨捋须露出苦笑，微微摇头：“在下哪里是什么主人家，不瞒贤侄，现今张府出了点事，由不才代为照看一二。”
“看来在下来的不巧，既是如此，不如在下改日再来拜访。”无情显得从善如流，顺着赵师爷的意思就改了口。
“贤侄无需如此，让我等尽尽地主之谊方好，不然我等于心何安。”赵师爷说得诚恳。
“如此，叨扰了。”
无情进了张府。
没经多少寒暄，便被告知张桂不幸被刺身亡，无情并没有按原来准备的那样，装出一副毫不知情吃了一惊的模样，而是露出一副“竟真是如此”的神情。
门口扫过的那一眼，无情发现中间有两人在路边小酒摊见过，当下便改了主意。
意图明明白白直接摆了出来。无聊出游的官宦子弟，听闻发生命案，就寻个理由前来好奇查看。这个理由虽说不上能让人完全信服，但也难以挑出大的问题。
真真假假，各占几分，真假亦说不清。
赵师爷的态度则显得诚恳过了点头，不但细细说内情，更是时时叹息，无情心中对他的打算亮如明镜。
当晚，无情等便在张府安置了下来。
无情与赵师爷书房客套交谈之外，四小童也没闲着，四人在张府利用孩童之便，也打听到了不少详细的内情。
客房之中，无情仔细听了四人得来的消息，便对案件和现下的情况有了大体完整的了解。
张家除正室夫人张刘氏，共十一房小妾。前日约寅时三刻，当夜与张桂同宿的小妾黄氏起夜解手，惊恐发现张桂尸身冰冷，早已断气。
屋内没有任何物品丢失，看户守夜之人没有什么发现。小妾黄氏被吓得发了烧，一问三不知，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
经仵作师爷等检查，伤口只有一处，喉间天突穴。伤口小且深，锐器所致，一招致命。几乎没有例外，众人都一致默默认为这是仇家所为。但做的实在是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心底发寒，张府上下惶惶不可终日，忙调了全衙门的人来守着，暂时才安定了下来，赵师爷也暂时搬进了张府。
德清县县官被杀的消息，目前只传去了临近的青溪县。县太爷张桂的尸身也按惯例暂收在衙门。至于其他的举措，只有钱班头和王捕头各带着一队人马从县东西城口开始，一一排查。线索过少，没有任何的进展发现，只是徒劳而已。
案件的情况很明朗。
但过于明朗和突兀，不得不让无情多想几分。难道有江湖人士插手到了这浙江官场？
这样利落专业的杀人手法却又是从未见，如果曾经有，无情必定能有所耳闻。
圈套？
线索太少。
已是深夜，无情房中一灯如豆。
“嗖！”
一声轻响刚起，无情衣袖微动，白光一闪，一颗青莲子便击落窗外来的暗器。
无情挥袖，单掌击中椅面，烛火骤灭，眨眼身影已如流星窜出屋外。夜色中，十丈外一黑影兔起鹘落向远处而去。
几个腾起落下，无情紧紧追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细雨轻声潜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