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报社》苏师叔

1、山盟1

　　梅雨来临前的天气，阴暗，灰暗，晦暗。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自天空中推动着云层，越压越低，似乎要把它压到地上，压进地里。
　　一个年老僧侣，两个年轻僧侣，领着一个俗家年轻人，走在漫长的山道上。
　　重复单调的青石阶梯，就像老僧的絮叨一样乏味。
　　“我们这间神社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从哔哩哔哩年间开始建造，到哔哩哔哩年间得到了太政大臣的资助，再哔哩哔哩年间成为某某人的家庙供奉，在哔哩哔哩年间得到了天皇敕书……”
　　山道的尽头是一座古寺。
　　“一直以来香火不断……”
　　无论老和尚如何唠叨，年轻人始终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听着，连习惯老僧唠叨的两个僧侣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直到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我有意重整神社香火，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困扰…”
　　“人们都说是我惹怒了神明，可是我认真修行，颂佛念经供奉烧香一样也没少，又没做什么坏事…”
　　“杨先生，您看……”
　　四人踏进山门，走过绑着注连绳的鸟居。

　　正殿阴森幽暗，尘封已久。踏进去，每一步都激起一股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空气的味道，混着灰尘的味道，年久失修的腐木的味道，梅雨前潮湿沉闷的味道，压的人喘不过气。
　　哀怨的哭声从正殿四面八方传来，却无法判断声音具体从哪一个方向发出。那哭声绵绵不绝，细密均匀的呜咽穿耳而过，使人的脑壳变成了共鸣箱，与整个正殿合为一体，嗡嗡嗡的震的人脑壳疼。
　　然而即使堵上双耳，也不能阻止魔音贯耳。那声音能轻易穿过脑壳，仿佛从你自己的脑中发出，越是堵上双耳，越是让人更清楚的听到那魔音。
　　呜呜呜，呜呜呜，如此的悲泣，细密，安静，呜咽声仿佛没有变化的直线，令人烦躁，却又在点点啜泣间夹着似有若无的变化，能轻易勾起人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使人从里凉到外。胆大的疯狂，胆小的悲泣，没有人能抵御——
　　“唉，就是这个声音……这还算好的了，每年一月底二月初的时候闹得更加厉害……居民都向警察投诉过好多次，警察来了看见这种情况，根本做不了什么嘛……月圆之夜也是，哦，对了，还有每年十月初的时候……”
　　“也请过土御门的神官……还有比叡山的和尚……大大小小的法事都不知道做了多少……连您这样道听途说来的神棍都找了好多，结果您也看见了……土御门的人还受伤了，k直接告诉我说神殿只能封印起来，我哪里舍得哟……没有神殿的寺院像什么样嘛……”
　　住持完全没有发现身边两个小僧痛苦的表情，还在自顾自的啰嗦。
　　“请问？”
　　“啊，啊？”
　　“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
　　“啊，呃，药，药师如来大人……”
　　“还有呢？”
　　“日，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
　　“哦，其他呢？”
　　“十，十二神将……”
　　青年似乎完全不受声音影响，还是笑眯眯的，不停的问这问那。
　　“这里供奉了一位陆军上将大人的牌位……”
　　老和尚忽然把话头接了过去。
　　“从□□回来的，陆军上将大人哦……当年可是个勇猛的人啊，听说是个千人斩，在□□战争中杀了好多人……还有手下十五个军官……都是厉害的百人斩哦……天皇发布停战诏书的时候都切腹了……唉，可怜哟……那么勇猛的人竟然想不开……这才是真正的武士，现在哪有这样的人哟……”
　　“哦，是1945年的事？”
　　“是啊是啊……”
　　两个不受声音影响的人自顾自的聊着天，场面和谐的仿佛他们身处的不是一间闹鬼的寺庙，而是沐浴着阳光的路边咖啡馆。
　　“那声音可怕哟……虽然老僧是听不大清楚……”
　　“嗯嗯，似乎是挺可怕的……”
　　两个小僧已经不能忍受，但看着老和尚和青年聊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也不敢离开，只能拼命往门口站。
　　“对了。”青年忽然开腔，“今晚能不能让我住在这里？”
　　“！”
　　三个和尚都吓了一跳。
　　“杨杨杨杨杨杨杨杨先生，您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杨先生，您是要在这里，这个正殿里住一晚？！”
　　“杨杨杨杨先生，这个，这个，这个！”
　　“您难道没有听到这个可怕的声音？！”
　　“杨先生，您疯了吗？！”
　　“杨先生，不是老僧不相信你！”
　　“土土土土土御门的法师也受了伤啊！”
　　三个和尚惊恐的说着，争先恐后的，连舌头都打了结。
　　青年还是笑眯眯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要在正殿里住下。
　　“……”
　　三个和尚瞠目结舌。

作者有话说

　　灵感源自余光中先生的《山盟》，后面会引用一些里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