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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爱的综合症】 ...

  •   隋慕夏凝视着丈夫,唇角微动,被他的喟叹搅乱了神思。
      像是察觉到了她内心的那丝紧张,他拉起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细滑如丝的手背,“隋慕夏,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信命么?”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一直信命。但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我更信你。”
      他笑了起来,又是一声叹。她不喜欢听他叹气,那会让她觉得很没底。如今,他是她整个生活的支柱,如果他都在犹豫和踌躇,那她该怎么办呢?隋慕夏发现,生完孩子之后,自己比预想的还要脆弱很多。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担心涌上来,每天都没有她期望的那么简单快乐。只有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完全放下那些繁杂的思绪。

      他低声说:“之前我没跟你说,是希望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现在看起来,你是越来越安不下心了。”他顿了顿,“不过好在,现在有个小丫头,我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心你会跑。”
      “我怎么会跑?你都在瞎担心些什么啊?”
      “我瞎担心?”叶沧夙狠狠地捏了她的翘鼻一下,说:“之前一次次说什么要走,要我放她离开的是谁?难道是你女儿么?”
      她没什么底气地说:“翻旧账。”

      在叶沧夙漆黑的眼珠里,涌动起层次分明的暗流,他说:“当年白祈川和段淋漓设计搞垮青恒,确实得到了我的帮助。然而,他们失败了。他上了邱逸寒的黑名单,亡命天涯。段淋漓曾求我帮他们,我没有答应。所以,她要报复。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邱逸寒通风报信。”
      她一早就知道白祈川和段淋漓只是丈夫的棋子。在那两人孤立无助、四面楚歌的时候向他寻求帮助,他无情的拒绝,这种画面在她面前生动地浮现开来。她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于无用的棋子绝不会心慈手软。可是段淋漓的行为,也让她很是不解。段淋漓到底在憎恨着谁?或者是……什么?她忽然想起松本清张有一本叫做《雾之旗》的小说,小说是女主人公因为一位律师没有救她含冤入狱而死的哥哥而设计报复那为律师,她的理由是:如果那个律师当初伸出援手,她的哥哥就不会死。当偏执将人类的大脑全权占据的时候,仇恨也就成了一种工具。又或者,段淋漓并不像书中的女主角那么偏执。正如段淋漓曾经对她说的那样。果然,段淋漓还是更恨她一些呢。

      “因为段淋漓,我才有了你。”他的声音放缓,视线也渐渐柔和,“但我知道,是因为白祈川,你才走向我。”
      “你怎么……又说这些?”
      “还是说开了好。省得有些心思重的女人每天翻来覆去地想。你再这么想下去,我都怕那些心思会把你压垮了。”他揉着她的发丝,说:“隋慕夏,你有时候很坚强,就像一块顽石,就算立在悬崖边缘,也没人能推动你。但有时候,你又脆弱的可怕,就像一块积木一样。”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积木的话,一推就倒么?
      他继续说道:“是白祈川主动再次来找我的。就在我和Felipe都一筹莫展,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白祈川出现了,他说他有办法搞到邱逸寒进行非法交易的账本。他说,他愿意帮我,因为帮我就是帮你。”
      她的心一紧,唇咬得更紧了。
      “后来的事,你可以想象的出。”

      邱家对于白祈川来说,不仅仅是龙潭虎穴那么简单。而是,地狱吧?她想不出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弄到那本账册,但其中的艰险困难一定都是让人心惊的。他为了那本账册,牺牲了自己的一条命。这到底值不值得?
      隋慕夏闭上眼,深呼吸,潮湿的雾气弥漫了双眸。

      叶沧夙抱住了她,抚摸着她的背,声音放柔:“我看得出你的难受。他曾经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你唯一的亲人。他死了,你难过,这理所应当。但是,告诉我,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她身子一颤,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似乎生怕他松开怀抱,就看到她脸上狼狈的表情。沉默了良久,她开口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她停了下来,脸蹭了蹭他的白衬衫,声音嘶哑地说:“就是不好受。但我又不敢问你。我怕问你之后,一切就变成真的了。我还是希望,就像以前那样。我以为他死了,其实他活得好好的。可是现在是,我盼着他是活着的,他却死了。”
      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怀抱,端起她的脸,用手给她擦泪,一字一顿地说:“这么说,你心疼了?”
      她唏嘘着,“不管他做过什么我不能原谅的事情,我都不希望他死的。我没办法……没办法去想象用他的死亡去换取我父母的重生。他做过的孽,已经在还了。不管我是不是他的救赎,他都该去找到自己的路。叶沧夙,我不能跟你说,因为我嫁给你了,所以我的心里就没有他了。是有的,是有的!”
      他脸色一暗,为她擦泪的手停在了半空,声音就像是从牙槽里挤出来的,“你心里……有他?所以,你不能因为嫁给我了,就把他从心里抹去?所以,你现在和刚踏进叶家门的那个隋慕夏没有任何区别?那么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又算什么?”

      “那个什么啊……不好意思啊,老大。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一猜你就在这儿。不是说好了只来看老婆半小时就回去开董事会的么?这都一个点儿了,全世界都在等你呢。”诸葛锡平的脑袋从门缝里钻了出来,陪着笑提醒了一句。
      “你走吧,我来照顾你情绪不稳定的老婆好了。”门被推开,诸葛身边的雨燕笑道。

      叶沧夙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气声在她耳边说:“隋慕夏,你让我很失望。”说完他拿起西装外套,绝尘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她分明看到就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

      雨燕走了进来,站在窗边,朝外面望去。她看着诸葛锡平狗腿地开车门,看见叶沧夙没好气地坐了进去,看见那辆车驶出了视线。她才转过身来,斜倚着阳台张口说:“你和他之间,始终还是隔着一个白祈川啊。”
      隋慕夏从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抽了些面巾纸,将脸擦干净。
      “你猜我和诸葛锡平之间隔着什么?”
      隋慕夏仰起脸,茫然地望着雨燕。
      “大概隔着整个银河系吧。”雨燕笑着,“我和他,根本就是两种人。就他那种男的,以我当年在部队时候的心气儿,肯定是见一个毙一个。我看见他就来气。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说话拿腔拿调油嘴滑舌,满身铜臭还就知道臭美。这种男人,简直还不如五一公园水池子里养的那只万年老乌龟。”

      听到雨燕这么发狠地骂诸葛锡平,隋慕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却紧巴巴的。不行,她得去找叶沧夙,她的话还没说完。她尝试着起身,却力不从心。眩晕就好像一只魔爪紧紧地扣住了她。
      “别乱动了。该是你的,就跑不掉。你难道还担心你的老公大人弃你而去?我看你就是产后综合症。”雨燕扶着她的胳膊,重新让她安趟在床上。

      产后综合症?隋慕夏眨了眨眼,暗自忖度着自己的症状,好像还真有点那么回事。所以,她这是在产后发神经?

      雨燕静静地坐着,端视着隋慕夏清瘦的面容,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转,“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她不明就里地问。
      “可以和爱着的人长相厮守。可以为他做一些事情。可以和他吵架,可以和他怀着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一直,一直,走下去。”不知为何,雨燕的声音竟有些悲伤。雨燕看出隋慕夏脸上的疑惑,又说:“你所拥有的这些,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了。我不会去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不会轻易付出爱了。”
      “可是,你不是要和诸葛结婚?”
      “是呢。也许吧。就算结婚了,又怎么样呢?他只是为了补偿些什么,虽然我并不打算报复,我们的关系却早已不再平衡。我刚才说的话,你能理解了吧?我和他,隔着一个银河系。”
      “银河系……么?”隋慕夏轻轻地闭上眼睛。这爱果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雨燕般坚毅顽强的女子,内心竟然也有这样一块娇弱的壁垒。

      两人均陷入了沉默,各自在各自的心事中徘徊。
      隋慕夏本只是想着闭目养神的,却很快睡着了。她做了个不着边际的梦,梦里那些幻影和光线都让她如坐针毡。她在满身的汗渍中醒来,却不见雨燕的踪影。而她的孩子,也不见了。
      “妞妞?妞妞?”她不断地按着护士铃,心焦之下,她又拨了叶沧夙的电话,无人接听。
      她忍着身体的疼痛强行下床,艰难走到门口时,门突然开了。叶母和雨燕说笑着走了进来。
      叶母抱着孩子,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一如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隋慕夏时的笑容,那么安然静逸,那么让人感觉到内心的平静。那不再是一个因为多年前女儿的身故而备受折磨并这么着身边亲人的悲惨的女人,而是一个开始懂得享受幸福的人。
      “慕夏,快来看看宝宝多可爱?她在笑呢。笑的样子和你一样好看。”叶母微笑着看向隋慕夏,突然想到了什么,嗔怪着说:“你怎么下床了?这时候就该好好歇着!沧夙呢?自己老婆坐月子也不过来照看着?”
      “妈,您……怎么来了?”隋慕夏惊诧地问。
      “我来看你和孩子啊。这种时候难道不都是婆婆忙前忙后的么?你公公不让我来,哼,我才不让他个老头子称心呢。慕夏,你快休息,孩子我帮你照看着。”说着,叶母敦促着隋慕夏上床。隋慕夏与雨燕对视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回到了床上。

      当晚,叶沧夙来到医院,看到三个女人围着个孩子相谈甚欢的景象,他顿了一下,走进了病房。隋慕夏的目光与叶沧夙稍一交汇,立刻错开。
      白日里的不愉快,倒似乎是因为孩子甜甜的笑容而渐渐消弭了些。
      雨燕被诸葛接走了,余下这一家人合合融融。若不是贺娇绫不请自来,这温暖氛围说不定会持续更久。久到让叶沧夙几乎忘了Felipe告诉他查到了邱逸寒的踪迹。
      贺娇绫一身白衣白裙而入,干净素雅,面色颇有些苍白。她的怀里,抱着个孩子。
      “我来带孩子认祖归宗。”她微一弯唇,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叶沧夙。
      隋慕夏想起了当时闹的很凶的怀孕风波,后来贺娇绫销声匿迹,据说是被叶母一竿子踢出了这座城市。

      叶母看也没看那孩子,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贺娇绫清淡一笑,看不出悲喜。
      “这感情好。还可以和我们妞妞做个兄妹。可是,”叶母脸一沉,“我不喜欢男孩,你知道么?更何况,还是这种来历不明的男孩。”

      那晚,贺娇绫被叶母冷漠地赶走了,她甚至还来不及和叶沧夙说句话。荒谬的认亲事件看似了结了,其实不过是个开始。之后贺娇绫每天都抱着孩子去医院,而那天后叶母也天天在医院陪着儿媳妇和小孙女。后来叶母做主把隋慕夏接回了家,贺娇绫每天就守在云顶别墅门口,让人不禁怀疑她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后来她出现的常了,大家干脆对她视而不见,干脆不去管她了。

      坐在床边的隋慕夏,手里拿着一张雨燕送过来的结婚喜帖。大脑里浮现着的都是雨燕曾经说过的话。既然雨燕和诸葛之间有那么深的隔膜,他们为什么还要结婚?既然雨燕已经无法再信任那个男人,那为什么还要走向他?而她呢?她和叶沧夙该何去何从?
      一个多月了,叶沧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之间的谈话也越来越简单。他回家的时间本就短暂,和孩子一起的时间就占据了大半。她不是和小宝宝争风吃醋,她只是觉得,他似乎是在躲着她。或者,他对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样的结论,让她难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爱的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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