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庭园》苍叶之魂

1、第 1 章

　　伊万家有个很漂亮的花园。
　　伊万本人常常这么说。

　　「小耀，我家的花园很漂亮的哦，来我家看看吧？」
　　有人发出第一千零一次的邀请，并把不安分的爪子搭上他肩膀，被他一秒挥下去。
　　「说过了不要叫我『小耀』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阿鲁！」没大没小也给他有个限度！
　　「可是小耀不是老是说我是熊吗……熊是听不懂人话的嘛～」某个身体锲而不舍地蹭过来，附带不安分地上下揩油的熊爪两只，句尾好像有爱心飘出来的波浪号让他打了个寒噤，看也不看精准地掐住向他腰间移下的爪子，回过头恻恻地冷笑：「那好，我现在马上把娜塔莎同学叫来好好调教你一下阿鲁。」
　　嫌调教不够是吧！
　　没训练好的白痴熊就给他死回马戏团去！
　　腰间的手立马撤回去，虽说是学生却有副壮硕身板、看上去比身为校医的他更像成人的少年高高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还顺带挂上一脸惨兮兮的神色：「我开玩笑的，小耀，你不会那么狠心的对吧……」
　　「……别再叫我『小耀』了，一点都不尊敬长辈阿鲁。」被对方充满喜感的表情娱乐到了，他没再穷追猛打，转身掩饰好自己不经意上扬的唇角，顺便把已经抽出来的手机放回口袋，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长长叹息，显然某人正为逃过一劫而庆幸。
　　自从第一次这只名为伊万·布拉津斯基的俄罗斯白熊在医务室接受诊疗时对他动手动脚，并好巧不巧地被「刚好」路过的娜塔莎·阿尔洛夫斯卡娅目睹案发现场后，他手机里就多出了那个阴沉女生的电话号码，只要一个电话，「不论在天涯海角我都会立刻出现在哥哥身边」——有重度兄控嫌疑的长发少女是这么说的。
　　哦，她还这么说了：「哥哥只要我就够了！」
　　基本上，近亲结婚是违法的娜塔莎同学。
　　他本来想这么提醒她的，想了想实话实说对少女心的打击似乎会很大，再加上自己从中也有好处可拿，于是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论在哪个国家，「妹妹」这种生物都是奇妙的存在呢。
　　身为W学园校医兼几个小鬼的兄长的王耀这么想着。
　　接着在想起自己那个叛逆期中习惯性离家出走，还对他的贞操问题抱有异乎寻常的兴趣的妹妹时，他黑线了。
　　为什么他家清清纯纯的小妹不光爱给他翘家，还成天执着于把身为男性的他给「嫁出去」？
　　这年头的女孩子兴趣都这么奇怪的吗？

　　「……如果不叫小耀『小耀』的话，那我该叫小耀什么呢？耀耀？耀儿？还是甜心？宝贝？亲爱的？」身后有人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并且成功将王耀从自己快脱缰的思维中拉回来，而听清楚对方念叨的内容后他差点没一口血给喷出来。
　　甜心？宝贝？亲爱的？！
　　虽然是没大没小了点，但「小耀」至少还在正常可接受的范围内……后面那几个是毛啊！
　　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任职的这所学校的教学水平。
　　原来这学校会把小孩都教到脑残的吗？！
　　「小耀看上去不是很喜欢的样子，那么我还是继续叫小耀小耀好了，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小耀？」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个人露出了得逞式的笑容，王耀则「哼」一声冷笑起来，随手抓过一瓶酒精直接倒在对方再度搭过来的爪子上，马上有一个惨叫声响起来。
　　「手受伤还有力气在这边动手动脚，我真是佩服你的毅力了阿鲁。」待那个惨叫消停一些，王耀才好整以暇地取了刚刚一直在准备但一直被打断动作的卫生棉球帮伊万清理干净手上的伤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包扎、上药。明明是拿受伤当借口跑到这边来，还不给他安分一点，一点都不像是伤员的样子。
　　「别佩服哥，哥只是个传说。」很严肃地回答，伊万一本正经的表情让王耀整个错愕在那里，然后露出面带青筋的微笑。
　　「布拉津斯基同学，我突然觉得刚才对你伤口的处理太草率了阿鲁，你需要更加细致的清洁消毒阿鲁。」他笑了，笑得非常温柔。
　　死小孩给他搞笑是吧！
　　他会让他再也不敢对老人家开这种玩笑。
　　「……小耀我错了，我是开玩笑的。」
　　看到对方手里抓的透明玻璃瓶时，伊万整个头皮发麻炸起来，赶紧连声道歉。
　　那瓶不明液体看标签原产地是化学老师亚瑟的实验室……那种东西倒下去不是清洁消毒，而是把他的手整个净化升华掉吧！
　　他还没有那么勇猛到可以为了调戏人丢掉一只手。
　　……不过这边为什么会有那位「传说中的魔药大师」的东西？
　　伊万的疑惑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
　　然后他想起来还有个人没被安抚。
　　「看来你真是活腻了阿鲁，小鬼。」王耀的笑容变成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笑。
　　跟他搞笑的时候还想走神是吗？
　　他要把这家伙种在医务室，再也没办法用他那张欠扁的嘴或者那双太多动的手。

　　闹腾了半天之后，伊万手上刚刚包好的纱布也整个散开、乱掉，被强烈的职业道德驱使的王耀也只好给他重新包扎过，——虽然他更想要直接把伊万种下去以绝后患。
　　「不过你到底是到哪边去弄成这样阿鲁？这个是刀伤诶，而且有点深，一不小心就会感染到的阿鲁。」表情明显很心疼被浪费掉的医务用品的王耀一边蘸着酒精擦拭对方手上的伤口，一边很认真地问。
　　这种伤不是小事，确切来说还是送医治疗比较好。
　　理智上还是没办法真的放着学生自生自灭的校医开始考虑要不要联络医院。
　　「小耀在担心我，我好感动～」以过度夸张的星星眼和咏叹调表达了自己的情感，银发少年在下一秒被手上爆开的剧烈疼痛刺得飙出眼泪，然后在医务室之鬼的青筋笑脸下乖乖低头，「……小耀我错了，小耀我不该说这种话……」
　　哼了一声放开捏住对方的手，也隐约觉得自己有点折腾对方太过分的王耀扭开头去，拿了新的干净纱布过来，这种程度的伤口还是不能让他随便玩，一玩玩出大问题来就不好了。「……所以你给我注意一点阿鲁，不要总是随随便便搞出来这种伤，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阿鲁。」
　　「……我知道了小耀，我会听你的话的。」难得很乖顺的学生应承着对方的话。
　　「给你开一点药，如果感觉不对劲还是要去大医院检查，记得每天来我这边换药，听到了吗阿鲁？」絮絮地交代着，王耀站起来准备去给这个好像总是弄伤自己的白痴开张药方，一回身却被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
　　「——伊万·布拉津斯基！你干什么阿鲁！」
　　「……还是小耀对我好呢……」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对方颈窝，伊万微微俯着身环抱住身形娇小的东方人，在王耀耳畔吐出叹息，「别人都不喜欢我，只有小耀对我好……」
　　已经想要用自家兄弟钟爱的格斗技巧把对方掀翻到对面的王耀停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身后的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大只，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一段时间以前，被对方屡屡缠上后王耀有去找过认识的老师调查这家伙的身家，接着被告知说，伊万·布拉津斯基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确切来说，是被父母离婚以后当做拖油瓶丢掉的孩子。
　　父母双方没有人想要这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包括伊万的姐姐和妹妹，就是那个恐怖的娜塔莎同学还有另外一个孩子——，然后就把他们分别丢给爷爷奶奶一辈的老人，并且还是那种性格乖戾会打小孩的怪异老人。
　　小孩子的身上出现伤痕，是很久之后照顾伊万的老人死去、代替还是不愿意养自己小孩的双亲前来的社工发现的事。
　　当时还没有长那么大只的伊万·布拉津斯基身上有很多受伤的痕迹，而小小的少年在看到陌生人的反应是整个漠然，没有失望也没有惊喜，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讲到被公认为很难搞的少年，据说恋人就是那位不知道该不该说倒霉的社工的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或称伊万同学的班主任的人比手画脚整个人情绪激动起来给王耀描述，虽然其中加了多少夸张成分不得而知。
　　「那个小子超～极怪异的，」不知道其实自己在同事们的评价中也是怪人一枚的菲利克斯把眉头皱得很紧，「以前刚刚看到他的时候都不跟人讲话，结果才过了没几年就变成现在这样，老是笑来笑去，笑得人毛毛的，不知道是不是脸部神经出什么问题。」还很认真叫自家身为社工的恋人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头壳有没有坏掉的脱线教师这样告诉他。
　　「被他缠到的人都蛮惨的，像我家托里就得跟他打杂，这两年他大一些还好，当年刚刚接手过来的时候托里天天和我哭，说那个小孩有多可怕。」面无表情地自残，从外面弄回一些什么小鸟小猫小虫子之类的动物回家开膛分尸、再煮到锅里吃掉，当时还以为小孩很贴心煮东西给他吃的托里斯·罗利纳提斯知道自己吃到什么时差点没吐出来。
　　「还有那个爱德华医生，我们班上的莱维斯，还有……」开始很认真地计算究竟有多少人遭遇过伊万的迫害，菲利克斯扳了好一会手指，然后在数到超过十根时被王耀很黑线地拦住，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要知道缠着自己的学生有多么难搞，还吓得多少人神经崩溃。
　　最后他得到的结论就是伊万是个很难搞的学生，连老师都不太想去碰他，就任他自生自灭；至于难搞成什么样，因人而异，就要靠他慢慢去摸索了。
　　……说实话他在听见要他去「摸索」的话时他还真想直接把桌子掀给对方看，然后辞职、走人，搬到离这个学生不正常老师也不正常的怪学校远远的地方去。
　　如果不是弟弟在这里上学，他死也不要在这边继续工作。
　　——等等，既然有这么危险的家伙，他是不是应该叫自家弟弟也转学才对？
　　「不过你有碰到他妹妹对吧？」完全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正在想着怎么劝说家里小孩转学，金发碧眼的小个子露出他著名的欠扁笑容，「其实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咩。」
　　「那个女孩子好像是唯一会让那小鬼害怕的人，用你们那边的话怎么说来着，叫『一物克一物』对吧。」王耀面前的人很欢乐地告诉他，「听说好像那女生和她姐后来也是被社工带，然后不知怎样就变成那种阴阴的性格，比他哥还阴，就是很执着于她哥，成天喊着要跟他『结婚』还是『合体』啥的，现在全校都知道伊万·布拉津斯基那个大魔王有个超大魔王的妹妹叫娜塔莎·阿尔洛夫斯卡娅。」
　　真是太棒了，他继被一个难搞的小鬼缠上之后又和另一个更难搞的小孩扯上关系是吗？
　　他真的要辞职，还要叫小菊阿港勇洙他们转学。
　　这种学校鬼才待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