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未开口》月树

4、肆。菊

　　乱菊“唰”地一下从草席上坐起，额头上满是冷汗。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她下意识地寻找本该睡在房间另一角草席上的身影，却只看到空空荡荡的四壁。
　　“……银？”乱菊试着呼唤了一声，没有回应。她拢了拢身上的薄衣，有些害怕。冷风从勉强可以称作“门”的木板缝之间灌了进来，吹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寒冷的刺激让乱菊清醒了不少，随之回来的是昨日混乱到不想再次回忆的记忆。
　　“银……”乱菊抖了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她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感受到从那里传来的温度。可她知道自从昨天起她的一部分魂魄已经从这个身体被生生剥离，虽不至于整个灵体魂飞魄散，部分的灵压和记忆却永久性地损伤了。比如她想不起跟银相遇前的一切过往，比如她想不起那些抓自己做古怪实验的人的脸。她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忘了跟银的一些过去，可当她不依不挠地追问银的时候银却不太想说的样子，只是沉默地笑着替躺着养伤的她掖好被角。
　　唯独有句话，却跟刻进她灵魂一样在记忆里清晰可辨，只是乱菊已经记不清楚她是否对银说过：

　　——“因为啊，银就是我的世界。”

　　乱菊在黑暗里抱起膝，等了许久除了雪声和自己的呼吸心跳她没听到任何动静。她努力去回想忘掉的事情，然而脑中一片空白。
　　“缺失了小部分魂魄的松本乱菊，还是松本乱菊这个人吗？”她有些沮丧地胡思乱想，“银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嫌我太笨会不会认为我不再是松本乱菊而不要我了？”

　　乱菊忽然被门外微弱的嘎吱声吸引了注意力，她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正看见银转身离去的背影。
　　“银！你去哪里啦，银！！”乱菊想起刚刚脑中的念头，一阵心慌，小跑着追上去，“那不是死神的衣服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决定了，”银把那身纯黑的衣服披上肩，整个人就如同融入茫茫夜色中一样飘渺虚无，只余一头银亮的头发在雪地里反着微弱的光，“我要成为死神，你别跟来，会碍事的。”

　　“成为死神，改变这一切。我要让乱菊你，不再哭泣。”

　　这是流魂街时期的松本乱菊听见市丸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少年颊边溅了血，红的妖艳，他如往常般眯着眼，却没有笑。乱菊读懂了他这句话背后的坚决，她明白了银似乎没有跟她商量而擅自做了一个有关于她的决定，可她没有明白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知道这份不移的坚定从何而来，更不明白既然这决定关于自己，为什么都不来问问她。

　　——你要改变什么？现在的我们不好么？你真的……要离开我么？

　　银瘦削的身影终于隐没在黑暗之中。小小的乱菊慢慢跪倒在雪地里，浑身发抖却睁大了眼睛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其实是很想失声痛哭的，她觉得银很坏，用一个柿饼捡了路上的流浪猫，现在却擅自要把猫丢弃。可她记得银说我要让你不再哭泣，那么如果我不再流泪，你是不是就会回来？

　　——可你是我的世界啊，你离开了，我可以真的不再哭泣么？

　　乱菊忽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迷惑，她振作了下精神，咬了咬牙有些恨恨地想银这个混蛋从来说话都这么含糊其辞。她思考了三秒钟仍然认为她只有呆在市丸银身边才能保证不哭鼻子，于是也学着银擅自做了个决定，一骨碌从雪地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坚定不移地追着那个消失的身影奔跑起来。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可要不要追着你不放，是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