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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你将熏风和春水的咿呀、繁花静掩的秘密、流云的迷梦、拂晓天际的无声探视一一带进了我的心怀。——《流萤集》

      成为易家人的这十多年里,我和易铭从没有如此互相折磨过。
      当年初到易家别墅的我显得无所适从,平日里也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不做什么,只是不出去。直到一周后的傍晚,翻着自己的小衣箱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将一本书留在了孤儿院的一个同伴跟前,忘了取回来。
      还记得是一本破旧不堪的《简爱》,按说也没什么好可惜,我想要,易家自会给我买,可我就是不喜欢,总觉得新买来的和那本旧的有很大的区别,压根无法取代。
      就连翻译的版本,我都能挑出刺来。
      很多人都知道,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大都会对那个阴暗的地方有一种深深的畏惧感,我也不例外。于是想起那日牵着我的手,领着我走进自己房间的哥哥。
      在易家那么久,我还没和别人说过话,唯一有过接触的,也只剩下他了,而且他看起来是那样的亲和温柔,应该……会答应陪我去的吧。
      于是揣着小小的胆怯,我走到他的房门外,鼓着劲敲了敲门。
      现在想起这些过往,只觉得我今天所经历的,着实是自作自受。
      7岁的我和23岁的我在镜子前相对而立,一个童真犹存,一个心已老去。

      那是因为,最先开始的时候,易铭并不很爱理我,当然,我指的是私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场所,比如那天傍晚,他的房间里。
      这位温和的四哥看上去温和依旧,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我十分伤心失望。
      他说:“我是很想陪你去,但最近课业忙,估计抽不出时间。”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谁知几天后,易铭当着父亲的面,主动提出要陪我回一次孤儿院取书,并说自己已经提前完成了多日的课业。
      这么想来,他第一个牵起我的手的时候,也是当着父亲的面。
      可惜那时候的我很小,又很没有安全感,面对着这样的哥哥,下意识的就以为他是真心对我好,真的喜欢我,于是越发爱黏着他,用易铭后来的话说来,就像牛皮糖一样寸步不离。
      当着众人面还好,只剩我们的时候,他就会恢复一贯的冷淡漠然。日子久了,终于有一天我意识到,私下里的易铭可能并不喜欢我这样黏他,我本就对他有些怕、又有些崇拜,很自然,渐渐的我就不再这么跟着他了。
      他好似终于缓了口气,与一众兄弟姐妹在一起时,对我越发的亲切。
      而这个时候,二哥易柏依取代了易铭的位置,成了每天和我形影不离的那个。只不过顺序有些颠倒,跟着人的那个不再是我。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才算正是融入了易家的大家庭,直到后来,我在众兄弟姐妹里的好人缘,说起来,还要归功于二哥。
      还记得小时候,二哥最喜欢抱我坐在他膝盖上,捧着书念给我听。他念的大多是些和国学有关的传统书目,有一次念道“式微式微,胡不归?”二哥对我说,这是他在整部诗经里最喜欢的一句,只一句,就把世态炎凉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答:“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去呢?”
      那时的我无法理解什么是世态炎凉,只把这句诗的白话意思牢牢记住了。从那以后,只要二哥回来的晚了,我就会打电话对他叫:“式微式微,胡不归?式微式微,胡不归?”
      也多亏了这一句,在他后来用枪指着陆峥威胁我和易铭的时候,我才能一横心救他回来。
      易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得不说,与他们自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在二哥抱着我念完《式微》之后,易铭鬼魅一般出现在露台上,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接九弟。
      想来这就是人类自身犯|贱的心理了吧?黏着你,你不屑,不黏了,又不习惯。
      可当时的我哪儿想得到那么多,只是纯粹地被这个词惊住:“九弟?”
      二哥也有些愣怔:“父亲还要继续收养孩子么?”
      “说是要收养十个。”
      我从二哥身上跳下来:“父亲收养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炼蛊。”二哥声调冷冽。
      我不解,四哥则是清咳了一声,又回过头来对我说:“父亲要我带一个兄弟一起去,他说本该他亲自去的,但实在是有事抽不开身。维梵,要去吗?”
      早就想出门转转的我当然是满口答应,同满脸笑意的二哥打了招呼之后,便乖乖地随着易铭去了。
      那天之后,很奇怪的,我很少再有和二哥单独相处的时间,我的时间被学校和家庭占得满满的,而家庭=易玖,学校=易铭。
      不久,小诗也加入了这个家,我的家庭生活因而再添一道风景。
      转眼数年匆匆而过,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状况维持到易铭用额抵着我的额,对我说“维梵,和我在一起好不好”的那一天。
      那时我只有16岁。
      二哥曾经评价过我的16岁,说那就是“盲目和狂热的代名词”。彼时我坐在金笼里,二哥坐在金笼外,静静看着我,眼神悲哀。
      他对我说:“维梵,你要知道,我不是在害你,我是在帮你,我也不是真的想要禁锢你,我只是爱你。”
      今时今日,23岁的我深以为然,可那时那日,16岁的我,身体里只留着盲目和狂热。
      众兄弟姐妹对我和易铭的暧昧关系冷眼旁观,父亲的态度则是不置可否。
      这种不置可否,无疑在另一层面上促进了这种不正当关系的发展。
      而时至今天,我敢依靠着这份感情如此肆无忌惮,凭借的,并不只是易铭的那句话和一时的心血来潮。
      二哥……实际上在其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他曾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认真地问我是否真的喜欢易铭。
      我的答案自然是肯定。
      我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和孤注一掷的眼神:“你说是,那我就帮你,但是维梵,我帮你,是因为现在的易铭,还是易铭。”
      事实证明他说对了。
      当易铭不再是易铭的时候,他领着我去了他在美国的私人别墅。
      那时我自是不肯信他,只觉得一直对我好的二哥好像魔障了一样。毕竟那时距离第一场谋杀案——他的车祸,还有将近四年的时间。当时一切都没有发生,依然对爱情盲目而狂热的我对着已经不再年少的易铭的异常选择视而不见。因此当二哥对我说,易铭很危险的时候,我的回应是——没有回应。
      因为我压根不信。
      就连两年后的那场车祸,我也只当二哥是真的死于意外。
      直到大哥被仇家追杀至死,驽钝的我才开始逐渐觉出事情的不对来。
      我惊慌失措,晕迷,生病,绝食,自残,花样层出不穷。
      可惜,已经晚了。
      那些手段博来的,不过是易铭一时的怜惜,而到了今天,已经连这点怜惜都没有了。
      一次次的意外接踵而至,一个个的亲人离我而去,易家的十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天意也好,人为也罢,都不得不承认,真的,失去控制了。

      小说里,简爱对罗切斯特先生说:“我的灵魂和你一样,我的心也和你完全一样。这是我的心灵在跟你的心灵说话,就好像我们两人已经穿越了坟墓,站在上帝的脚下,我们是平等的。”
      幼时的我对这句话奉若神明,牢记在心,却在长大了之后才知道,公平,根本就是勾勒在作者脑海里的美好理想。
      而理想,永远是高于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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