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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夫妻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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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狄青离去的背影,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却突然被身后之人一把拽了过去,摁入怀中,我刚要挣扎,身前之人却突然说道:“不许再为那人哭了!”
抬眼望着眼前的文彦博,心中没来由却升起一股愧疚的情绪,有些不敢直视他此刻眼中的柔情与缱眷,遂垂了眼眸,仍由他抱着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文彦博似乎万般不舍地放开了我,柔声道:“你如今住在宫里,想要见上你一面都很难,今日若不是看见你带进宫的那侍卫去请狄青,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等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后,接着说道:“我若不跟来,怕是还见不着你,也不知道你与他之间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文彦博这么一说,倒是大大方方地的承认了他听到了我与狄青的谈话,明明白白的将吃醋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啐道:“你既已偷听了个十足十,便知道我与他早已错过,今日找他来原是有事相托,只是顺便多说了两句罢了。”
文彦博拉过我的双手放在他的腰上,自己的手又揽在我的腰上,方才咬牙道:“怎么说偷听这么不雅,我也不过是顺便路过时听到罢了。”
见他一副痴缠的模样,心下也终是一软,也不推他,只在他后腰处捻指狠掐了一下,听得他皱眉’咝’了一声后,方才啐道:“我说不过你这大文豪,有这功夫,写个戏本子说不定还能大红大紫呢!”
文彦博眉眼弯弯,笑得很是舒心,偏着头,打量着我眼中隐藏不住的笑意,终于也笑道:“好了,终于见你笑了,这些日子,总觉得你性子越发清冷,眉眼之间总是淡淡的,一副什么都不上心模样,愈发让我相念当初你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
听他这么一说,方才突然明白过来,文彦博刚才故意那么一挤兑,原来竟是想逗我笑一笑罢了,心下一软,向前一步,投身入怀,轻靠在他的胸前,柔声说道:“最近皇兄国事繁忙,我也没机会跟他说,等这入京的辽使团走了,我就去求他给我们赐婚吧。”
身前的文彦博闻言,明显身体一僵,微微愣怔,却是将我拉开一些站好,俯头直视着我的眼神,急切的问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缓缓点头:“当初在洛阳时我既已答应了你,三个月后,你若还想娶我,我便嫁给你,自然要作数的。”
文彦博大喜,只轻唤一声’双儿’,便手臂一收,将我紧紧摁进他的怀中,仿佛想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中去一般,让我心中不由得一动。
等到文彦博终于出宫而去,我回到自己的寝殿中时,冰兰立时就迎了上来,将冰镇酸梅汤递在我的手中,出声问道:“小姐,听说过几日王爷会带使团来?这是真的吗?”
我放在手中的勺子,转眼看着冰兰此刻眼中的惊喜,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出声对她说道:“正想跟你说,使团在京里的这些日子,你留在宫里,哪里都别去,我不想让使团里有人认出了你,更不想让人知道我是谁,你可明白?”
冰兰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惊,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方才有些怯怯地问道:“小姐如今已经贵为大宋的公主了,难不成还怕……”
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遂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原本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当初的事你也知道,助我假死逃脱的人,终究是担着欺君之罪的大干系,若因为我的身份暴露受到连累,可是让我万死莫赎了。”
冰兰闻言,立即明白了我话中所指之人,正是她昔日真正的主子耶律浩南。他当日与莫问一起将我从火刑台上调包救下后,又送出上京,如果被揭之于众,自然难逃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这自然是冰兰最不愿意看到的。
果然冰兰重重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小姐放心,冰兰明白了。”想了想,冰兰又低声轻叹道:“小姐如今这模样与王爷重见,就算王爷恢复了记忆,只怕也认不出小姐了。”言语之间,颇为有些挽惜之意。
我走到一旁的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清秀绝美的面容,惨淡一笑:“那……能不见,就别见了……”
可是有时候上天的安排似乎就是特意来捉弄人的,原以为我躲在这深宫之中,便与那辽使团众人再无交集,只须奈心等上个十几日,待他们一行人离开京城后即可。
谁知道赵桢为了一振大宋朝庭的军威,竟然安排在金明池设宴款待那大辽使团一行人,一同观看由狄青指挥的水军操练。
不仅如此,出席这场声势浩大的盛宴人员不仅有辽国使团和宋庭的文武朝臣,赵桢还特地恩准后宫佳丽及朝臣家眷也可以出席观看。
原想找借口推脱不去,却见赵桢这年轻皇帝兴致满满,终是不好扫了他的兴,只得答应,出席观看这场水军演练。
于是,意料之中见到了意料之外的辽国秦王,耶律重元。
意料之中,是知道在今日的宴席上,他作为辽使团的为首之人,必定会出席,而我虽在后宫家眷的宴席上,必定会避无可避的再次见到他。
意料之外,却是没想到,大半年没见的这个男人,如今却是这副模样!
那个如刀刻在我记忆中的男人,原本是个身材魁梧高大,挺拔俊朗的男人,发丝如墨,如雕如刻的脸部轮廓,五官英挺,棱角分明嘴角总是噙着一些痞痞的笑容。
可是如今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比我最后一次见他时,瘦了不止两圈,甚至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那如墨般的发丝上,竟明显看得到夹杂着几缕白发,眼窝深陷,将原本就突立的眉骨显得更加深刻,紧抿的双唇仿佛夹着一层寒霜般,没有一丝血色。
此刻正值盛夏,但他周身所透露出的那股阴寒之气,却有一种让人冻彻骨髓的冰冷,那双黑眸空洞得又如死井一般,让人看不出一丝生气!
见到这样的耶律重元,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我臆想过无数次他如今的模样,却没有一个是眼前真实看到的这个样子。
心中蓦然像被针扎着一般痛了起来,而且似乎立刻就让我痛得甚至不能呼吸,强忍着这让人窒息的感觉,我转开脸,缓缓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走出设宴的临水殿,竟没敢回头再望那个男人一眼,抬脚缓步向树荫下走去站定,抬手抚着仍自刺痛的胸口,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一身戎装的狄青走了过来。
知道他虽是今日水军演练的总指挥官,但并不负责具体的安排与操作,想必也是刚才在宴席上看到了耶律重元,心生奇怪,看见我神色有异的走了出来,便一路追了过来想要一问究竟。
我看到他眼中的疑问,轻咬下唇,冲他点了点头,却听得狄青轻声说道:“若非你事前曾与我提起,我当真没有认出这耶律重元就是钟原兄弟!”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望向诺大的金明池面正热火朝天演练的水军,半晌,方才出声说道:“我知道他一直……病着,却也未曾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狄青’嗯’了一声后,上前一步,站在我身侧说道:“他一直病着?怪不得,听说前日,因他旧疾发作,在下榻驿馆内闭门不出,就连随他前来的使臣,也一概不见。”
闻言,我赫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狄青:“旧疾发作?”这话虽然是在问狄青,却更像是在问我自己,他是因为什么旧疾发作,竟严重的连随他出行的使臣都闭门不见。
狄青微点了点了头:“你不知道他有这旧疾?”眼眸中的疑问显而易见,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着狄青离开的背影,我的心依旧像被针扎似的隐隐作痛,思绪也是纷乱无章,遂抬脚顺着池边那一排柳树向前走去。
走到拱桥桥下,倚栏稍歇,却觉此刻正值午后,娇阳似火,更添烦热,遂想往五常殿去休息一会儿,哪知正要上桥,却见耶律重元正从桥上迎面而下,心中一惊,不知为何,却是侧身一避,蹲在桥侧,不愿与他碰个正着。
蹲在桥侧下阴影处,看不见桥上的耶律重元如何,只听得他的脚步声沉重且凌乱,仿佛疾行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接着一阵作呕的声音响了起来,须臾,酒腥气就迅速在四周弥漫开来。
心中思量着,耶律重元他是不是刚才在酒席上喝多了,此刻出来一敞风,便一股脑的发作了出来。
刚要站起身来,却听另一阵脚步声快速响起,然后就听到一低沉的男声说道:“王爷怎么又喝多了?临行前,太后不是嘱咐……”
谁知道那人话还未说完,就立刻被耶律重元冰冷的似乎寒袋彻骨髓的一个字打断了:“滚……”
第一次听到耶律重元的声音,竟然可以如此寒冷如冰,坚硬如铁,我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痛,似乎在记忆里,还从未听见他这样的话语,甚至当初从他口中听到那’点火’二字的时候,也没有此刻这样让人不由得一凛。
后来赶来的这人一听耶律重元的话,似乎也是被他这话中的气势所震摄,也不赶再多说什么,听声音像是扶住耶律重元走了几步,却又发现什么不对,再次小心翼翼地鼓足勇气低声说道:“王爷……药……”
这一次没有再听见耶律重元的声音,只是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估计是耶律重元吃了那人口中所说的药后,情绪逐渐平定了下来,稍顿,终是与那人一起离开了此处。
等到二人的脚步声渐远,我方才站起身来,从桥侧旁的阴影处走了出来,顺着耶律重元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后站在原处,心下黯然,原以为,这大半年过去,自己就算做不到心如死灰,但至少与那人已经恩断义绝了吧,不想,今时今日,却仍旧见不得他受苦的模样,心中像是被牵扯般忍不住还是疼痛了起来。
咬了咬牙,有些艰涩的转过身,正欲再次往桥上走去,却突然一个眼尖,发现一旁的草丛中一粒如鸽子蛋大小的黑色药丸赫然其中,走上前去,伸手拾了起来,放在手心中打量了一番,又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心中奇怪,难道这是刚才那人口中说起的什么药?为何耶律重元却没有吃下,随手扔在了此处?既然扔了,那递药的人为何又没有说什么?难道是耶律重元趁他不备,悄悄扔的?可是他又为何要将这药悄悄扔掉呢?难道是一毒药?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全涌了上来,却也不得其解,遂将那药丸攥在手心里,慢步往五常殿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