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浮出水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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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再次响起，原不想理会，这次却听得牢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迅速靠了过来，有些微凉的手搭在我的额头，半瞬过后，却听得她轻呼道：“怎么还在发烧……来……”
我抬起手臂，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臂，轻声说道：“红梅，别叫人进来……”
来人正是萧红梅，扶着她的手臂我慢慢支起身来，借着牢中微弱的油灯打量着她，看到她此刻一双美目中的焦虑与不安，我却出声说道：“外面下雪了？”
萧红梅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她肩头上尚未融散的雪花，微微一点头，叹道：“昨日你一晕过去，突然便开始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竟是鹅毛大雪，至今不停……仿若老天也在为你诉着不公……”
我摇着头，又坐直了些，正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喉咙干涩，忍不住咳了两声，萧红梅见状，立时从旁拿了一个小碗，从壶里倒了些水，放在鼻下闻了闻，方才有些不可思议的端到我唇边：“这花露水怕也是皇上让人送来的……”
我微一顿，依旧俯头喝了水，并未抬头低声说道：“又何不公？”
萧红梅闻言，急切的说道：“你与秦王当初何等的伉俪情深，我就不信，你会与西夏王李元昊私通，为了做个什么皇妃，而投敌叛国！”
我抬手将她手中的小碗轻手推开，微微摇头，抬眸望着她，好一晌方才问道：“重元他何时失忆？当真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萧红梅听我这么一问，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的确如此！”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当初秦王被国师救回时，因伤重昏迷不醒，皇上当即下旨送回宫中医治，不想，这一昏迷，竟是小半年未曾醒来，说来也怪，秦王跟随皇上回京后，却没有人提起你的行踪？我问了浩南好多次，他也含糊其辞，偏皇上也是不闻不问，等到终于有你的消息传来，却是你被西夏王李元昊封为皇妃的消息，于是宫里纷纷传言，皇上亲征战败，就是因为你私通西夏王，投敌叛国所致，太后闻讯立马下了懿旨，废了你郡主和秦王妃的身份，等到秦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记忆全失，不仅不记得你，不记得皇上、太后，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唉，太后心疼，便下了懿旨将奏王留在身边休养，而且不准任何人在秦王面前提起你，甚至是你的名字……秦王身体慢慢恢复，仿佛也慢慢接受了皇上与太后为他安排的一切，但性格却是大变，不仅沉默寡言，更是面冷心狠，不然，他……他怎么会……”
看着萧红梅眼底升起的雾气，那些晶莹仿佛就要夺眶而去，我伸手在她手背上握了握，牵出一丝艰涩的笑容，慢慢说道：“原来如此。”
看着我平淡的口吻，萧红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四下打量了一番，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素来鬼主意最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帮我？我看着萧红梅，没想到这世人此时此刻唯一相信我的人，却是她。曾经我还以为，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信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相信，那个让我托付终生的男人，一定会信我。可是，我没有算到的是，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包括我。
被困西夏的时候，每天都在想着要如何脱困，回到重元的身边，可是，如今，他就在我的眼前，却将我伸手推开，让我甚至来不及告诉他，那个曾经的孩子。
如此，我还能说什么，似乎连哭都找不到坟头。
看着我惨淡的笑容，萧红梅似乎有些吓着了，摇着我的肩膀急切的说道：“双儿，双儿，你振作一点，一定会有法子的……”
我转头默默地看着她，半晌，微微垂眸，轻声说道：“如今，只一件事……”顿了顿，方才接着说道：“你回去告诉耶律浩南，我要见他。”
萧红梅一愣，奇怪的问：“你是要问他什么？我问过他好多次，就连皇上也问过他，可是他……”
我摇头轻言：“我不问他什么，只是想找他帮我找一个人。”
萧红梅奇道：“这个时候，你还要找什么人？是可以救你的人吗？只有他能找到吗？我也可以……”
我抬手阻止了她的话：“不用多问，我既不会为难他，更不会牵连于他，你只管让他来就是……”听我这么一说，萧红梅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又宽慰了我几句，方才有些为难的离开了。
耶律宗真带着他的大太监来的时候，我听到的却是那大太监摒退众狱卒的声音，刚要再次坐起身来，几步上前的耶律宗真却已快了一步，按着我的肩膀，示意让我仍旧躺下，见我躺好，又皱眉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一旁那些不曾动过的饭食，似乎微怒的声音有些喑哑：“你这又是何苦？”
我喘了口气，启唇说道：“皇帝小叔……”
听我这么叫他，耶律宗真却是被利器击中了一般，身子一愣，直直的望着我，怒道：“你宁肯死，也要跟朕撇清关系吗？”
我轻笑一声，望着他眼眸中渐渐燃起的怒火，缓缓说道：“皇帝小叔，当初你不是以为我与西夏王私通，投敌叛国吗，如今何苦为了臣妇，背负天下的骂名！”
耶律宗真闻言，眼中流转着有些复杂的眼神，微顿，方才启唇说道：“当初贺兰山一役后，你下落不明，生死无踪，王兄又伤重昏迷，朕……”似乎有些艰难的顿了顿后，方才接着说道：“可是不久传来你被西夏王封为云妃的消息，朕才……但如今你回来了，朕就知道，你绝不会投敌叛国，你……”
我刚想抬手打断他的话，却被耶律宗真一把将手握住，按在他的心口，急切的说道：“朕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只要你肯……就算背负天下的骂名，朕也不在乎！”
我想要抽回我的手，不想被耶律宗真越攥越紧，竟无法抽出，无奈之下，只得由他握着，冷冷地开口说道：“皇上对我的心意？不过是在我好端端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与你那些后宫妃嫔略有不同，让皇上你觉得有趣罢了……”不等耶律宗真反驳，我已接着说道：“若非如此，当初我下落不明时，皇上回京之前就没问问耶律浩南我的去向，就算他说不知，皇上也从没想过要派人去西夏找找看吗？李元昊封我妃时，我好歹也是大辽的秦王妃，御封的广平郡主，皇上就没有过质疑？还是说，皇上打心眼里，就愿意相信我与那李元昊私通以致投敌叛国？皇上如今又想背负什么骂名？哈哈哈……”
见我言辞间越来越冷，最后却竟然笑了起来，耶律宗真突然松开了手，眼波中流转着复杂的眼神，却并不言语。
我笑了一阵后，突然厉声说道：“真是好笑啊……投敌叛国？我原本就不是辽人，我叛的哪门子国？我嫁给重元虽然不过几个月，跟随他出征，却为了助你摆脱西夏追兵，放弃救援自己相公的机会，去投的哪门子敌？”
我说这里时，看到耶律宗真有些闪烁的眼神，心中黯然，眼泪有眼眶中打转，偏生惨然笑了起来：“原本是我错了！当初我跟随重元回辽成亲，是因为我答应过他，生死不离……既然生死不离……当初我根本就不该听他的话，离开他去找什么救兵！”
不等我说完，耶律宗真终于急切的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可……如今王兄他……根本就不记得你是谁，也不记得你们之间的诺言了……”
“可是我记得！”此言一出，我和耶律宗真都是一凝：“他失去了记忆，可是我没有失去记忆！他可以不用再为当初许给我的承诺做什么，可是我却骗不了自己！我既答应过他，便会守诺，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耶律宗真脸色开始变白，眼眸中如困兽般的挣扎如此清晰：“可是，如今就算你死了，他也不回到你身边，甚至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点头微笑：“既然难逃一死，那我离开他，也不算违诺，至于他……我只愿他今生今世都不要再恢复记忆……”
耶律宗真闻言气急，怒喝道：“你就这么爱他？这世上，除了他，你再看不到别人了吗？”
我心下黯然，是啊，什么时候开始，我对重元的爱，竟变得如此沉重，重得竟然让生命都无法承受。
也许就是从当年我与他在贺兰的那场暴雨山洪中许下的一句誓言开始吧，重元已经成为了我这一生一世最重要的人，他对我的情深意重，也许我注定无法回报，既然无法再爱，那还不如学学李元昊，放手吧。
陷入杂乱思绪中的我，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混混沌沌的，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连耶律宗真什么时候走的，都全然不知，等到太后站在牢房门口，嫌弃的用绢帕捂住了口鼻，眼中流露出狠决的痛快，我方才靠着后背的石壁往上坐了坐，笑道：“想着太后也该来了，就是不知道摒退左右了吗？”
太后闻言一怒，正想发作，却突然又冷笑一声道：“还在逞口舌之快！哀家倒要看看，你还能逞强几时？”
我环顾了一下四，转回眼眸看着站在牢门外的太后，淡淡一笑：“我已身处这牢狱之中，哪里还能逞强？只不过想着太后此刻心中必定甚是痛快，不亲自来向云双展示一番，岂不甚是可惜？”
太后冷哼一声：“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哀家！”
“是啊，云双有什么能埋怨太后的？要怨你的人，可都是你的亲儿子！”此言一出，太后果然立时愣了半瞬，攥住绢帕的手蓦得收紧了。
太后的一双美目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如今仔细一看，却发觉她那两个儿子的眼眸却是遗传自她这里，而且如此的相似。
突然太后却笑了出来，笑得甚是阴狠：“如今能救你的人只有重元而已……如果……他突然恢复了记忆，兴许……会像当初放弃皇位一样，不顾一切的救下你吧？”
听到太后这么一说，猛然心中被钝器击中了一般，赫然抬头直视着太后，咬牙道：“原来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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