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重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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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在兴州城北的温泉山山顶，远眺到兴州城内西夏皇宫，同样是我和李元昊，但两个人却不再是当初的两个人了。
李元昊带着我一路朝兴州而来，却没有径直回到他的西夏皇宫，反而是带着我，一同登上这兴州城北的温泉山山顶。
西夏皇宫占地广阔，面朝黄河，背靠贺兰山，地势开阔，连绵数里。当初我第一次踏足这里远眺时，皇宫沿未完全建好，那时的李元昊也还只是太子。
如今心中全然没有被眼前醉人的风景陶醉出的心旷神怡，只剩下对那些残存在记忆中的片断的一丝缅怀吧。
身后一暖，李元昊从身后将我拥入怀中，习惯性的将头搁在我的颈窝中，缓缓的呼吸传了过来。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对着他冷声问道：“你带我到这里来作什么？如果你觉得是想带我来这里找回往日的情份的话，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用白费心思了！因为，我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想起的是你的父皇对我说的那一番警告，想起的是兴平在这里的温泉晕了过去，然后……”
李元昊垂眸看着我，嘴角微扬，伸手按住我的唇，不让我再往下说下去，随后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可是我每次到这里，想起的却是你像水中的精灵一般，从水里突然冒出来，伸出一只手，闭着眼在我的眉眼鼻唇间细细的勾勒着我的模样，那一刻，你是那样美，美得那样专注，就像是想有指尖的勾勒将我的模样刻在你的心里一般……”
我抬手推开他压在我唇上的手，转身走开几步，心中未免黯然，是啊，那时，确实是想将他的模样刻在我的心上，我以为那样，我便不会忘记他帅气的模样，他的霸道的专注，可是如今这一切早已模糊不清。
见我没有习惯性的反驳他的话，李元昊以为他的话已经打动了我，再次上前几步，从身后拥住了我：“肚子饿了吗，一会儿回宫有你最喜欢吃的羊肉垫卷子、燕面揉揉、酒酿八角糕……”
想要再次推开李元昊，却被他的双臂箍在腰间，不得动弹，一番挣扎后也只能撑住他的胸口，抬眼望着他的黑眸，叹了口气，突然柔声说道：“李元昊，你就放了我吧！”
李元昊闻言，却是一愣，就这样，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眸，半晌却是手臂一紧，强行将我摁进他的怀中，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带着几丝挣扎与无助：“当初也是在这里，你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放了你……”
我知道他说的那时，正是他迎娶兴平的前夕，我第一次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放了我，他当时便发下毒誓，说什么也不肯放了我。
想起他说的那个残忍狠绝的毒誓，心下却也是不忍，不由得出声打断了他接下去想说的话：“当年宗哥城一役后，你曾答应送我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我一直没有用，如今就让我用了他吧……”
李元昊一如既往的了解着我，即刻便知道我不想让他提起他当年脱口而出的那个毒誓，遂会心一笑，胸腔也随着这一笑，嗡嗡作响。
好一会儿，李元昊方才放开我，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囊，我仔细一看，却不正是当初我逃离西夏后，交给野利遇乞让他转交李元昊的那个锦囊！
李元昊竟将这个锦囊一直随身收藏，如今拿出来，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掏出里面的那方绣花锦帕，我立时就看到了上面那一行小字：生死茫茫，俩俩相忘！
不自觉的将那方帕子接到手中，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当初留下这方帕子的情景，喃喃将那行小字念了出来：“生死茫茫，俩俩相忘！”
“你不是将你的这个愿望用过了吗？”李元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我当初还曾怀疑，你虽聪明绝顶，却从来不会写字！虽灵动清慧，却从来不会女工，野利玉乞他哪里弄来这张帕子欺瞒朕，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我抬眸看向他，又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这方帕子，不防再次李元昊轻拥入怀，眷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能与你俩俩相忘……”
漠然无语，只能这样肃然的定在原处，被拥在一个早已陌生的怀抱中，思绪杂乱无章，一时间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知道和李元昊同撵回到曾经熟悉的西夏皇宫，必定会再引起不小的震动，可是这些再也引不我内心的震动与不安了。
此刻我心中挂念的只有重元的安危，不知道他是否等到耶律浩南的援兵，是否已经安全撤回云州，是否也因为同样挂念着我的安危，不顾危险的搜寻着我的下落……
当初也是这西夏皇宫中，与他一同关入水牢中，又一同逃出生天，如今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我再次逃离这里？
等候的王公大臣们跪了一地，有些认识我的旧臣们，无不惊讶异常的看着李元昊身边的我，而有些新入朝的大臣们，则更是一脸诡异的窃窃私语着。
皇后野利春玉也带着一众嫔妃跪在正殿前向李元昊磕头：“臣妾恭贺皇上大败辽军，得胜归朝！”
待到春玉站起身来时，我才看清她如今的容貌，不由得吓了一跳。她原本与我年龄相仿，容貌自有她们野利家族家传的美丽，加上一贯养尊处优，再怎么说，也不该是如今这副年近四十的模样，浓厚的妆容掩盖也不住面色的黄暗，而眉眼间的落寞与孤寂倒是似曾相见，只是更甚当年！心下未免暗叹，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梳着‘起云冠’为李元昊轻盈起舞的野利春玉！
站起身来的野利春玉同样也无不惊异的打量着我，嘴中间喃喃而语：“你……你……不是……”
身旁的李元昊拥住我的肩哈哈一笑：“皇后还认得她？她就是朕的双儿，朕的双儿回来了，回到朕的身边了！”
突然发现一回到皇宫这个环境、这个氛围中，李元昊已经毫无缝隙的转换回了他西夏皇帝的身份。
春玉身后一名嬷嬷却指着我冷言道：“什么人，见了皇后还不下跪！”
正如她所说，这里的人，除了李元昊这个皇帝，应该就是以她的皇后野利春玉为尊，除了李元昊，所有的人见了皇后，照理都应该下跪磕头才是。
可是，我如今却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直直地站在原地，朗声说道：“大辽秦王王妃云双见过西夏皇后，多年不见，故人安好？”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我在这样的场合自亮身份，自然是故意的，如果李元昊想要做什么，自然应该也会有所顾忌吧。
可是没想李元昊从来就不是一个按章出牌的人，听到我的这句话，根本不以为意，反倒手一扬：“来人，把这个目无尊上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包括我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惊，我还来不及去看皇后野利春玉的惊恐与哀求，就见已有禁军上来将刚才让我下跪的嬷嬷拖了下去。
而李元昊像是这一幕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拉起我的手腕向殿内走去，一面走，一面冷笑道：“朕的双儿，谁敢指手划脚！”这句话既像是说给皇后听的，更像是说给这在场的满朝文武大臣们听的。
我素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逢人便救的白莲花，我救不了跟我一起来西夏的二十名辽军士兵，也救不了自己，更没那个心情去救下一个无辜的嬷嬷。
进到内殿，见果然早已摆好了一桌酒菜，悉数都是我当年爱吃的那些菜式，可此刻我早已没了胃口。
李元昊自己倒是兴致勃勃地为我和他各斟了一杯酒，举着酒杯在我的眼前柔声道：“不是早饿了吗，快吃吧，一会吃饱了，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看着李元昊眼中的小兴奋，不知道他想出了什么花样，也不理会他仍然举在半空中的手臂，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李元昊见状倒也不以为意，自己一仰脖子，饮了酒，也一起吃起菜来，一面吃，还一面不停地往我碗中布菜，直至将我的碗堆成一坐小山。
席间，就我与李元昊相邻而坐，他一面饮酒吃菜，一面说着以前的一些笑话与我听，我虽不语，他却兴致很高的说个不停。
饭毕，李元昊果然神神秘秘地拉着我向皇宫北面走去，我正估摸着那个方向应该是宫里的马厩所在地时，突然印入眼帘不正是李元昊当年的坐骑，被我取名为‘奔驰宝马’的那匹大黑马！
心中莫名的激动起来，径直跑到奔驰宝马的跟前，抬手抚着它的马鬃，四下打量着它的变化。虽然它的眼睛似乎有些朦胧了，马身也有些瘦弱了，但在我眼里，奔驰宝马还是那么英俊威武，高大勇猛的样子。
而此刻的奔驰宝马似乎也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一般，四蹄翻扬，马鬃抖动，像是在表达着它内心的激动一样。
我抱住奔驰宝马的马头，将自己的脸靠了上去，柔声说道：“奔驰宝马，你好吗，你过得好吗，有人给你喂喜欢的麦芽糖吗，有人像我那样给你刷澡吗……”
看到我欢喜的模样，李元昊也很高兴，靠了过了，拍着奔驰宝马的马头，对我笑道：“你的奔驰宝马年纪大了，不能上战场了，但我也不能将它抛弃，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你回来了，看见它还在这里，必定欢喜！”
抱着奔驰宝马，心中的万千思绪再次如洪水般涌过，正自思量，却突感身子一轻，腰间被李元昊一抱，扶上了马背！
一坐上奔驰宝马的马背，奔驰宝马也极兴奋的扬着马蹄，像是也想如当年在贺兰山下一般，带着我一阵狂奔。
我习惯性的一夹马肚，就要策马而行，不想奔驰宝马却是不堪重负一般，前蹄突然一软，跪了下去！
我悴不及防，尚未抓稳，就被奔马宝马给摔下了马背！几个骨碌翻滚出去！直到被李元昊抢前几步，一把抱住，方才停了下来！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看向奔驰宝马，突然泣道：“奔驰宝马，你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还是我太重了……”
奔驰宝马正努力试着想要重新站起来，前蹄尝试了几次，都不得力，最终整个身体都倒了下来，一双宝石般的马眼却一直看着我，像是对我诉说着什么，直到我看见它的眼泪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重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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