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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庭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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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一夜风雨,若淅等一行人一路泥泞的回到了安亲王府。
大门一开,门童看见自家王爷被雨淋湿了半个身子不说,身上竟还背了一人,心中一惊,连忙手慌脚乱的四处呼喝:“来人呐,王爷回来了!”喊了几声过后,大约七八个家丁身着青色衣裳提着灯便冲四周陆续涌了出来,若淅将身上的白衣公子交与家丁,嘱咐道:“这位公子身上有伤,又淋了雨,你们把他安置在照影楼,寻一套干净衣衫给他换上,小心伺候着,我稍后就来。”家丁接过白衣公子小心告退。
“哎,若淅,阿嚏,阿....阿.....阿....”秦明月一开口就状况连连,一个喷嚏要出来还没出来,没出来就要出来的时候又给憋了回去。秦小侯爷尴尬的揉揉鼻子,露出一个恬不知耻的笑,意味深长道:“若淅啊,你看,我睡哪里啊......”
“哦,秦兄,一时间把你忘了,抱歉......那这样,你就在听雨阁屈就一下,不知可否?”若淅看着打着伞的落汤鸡的秦小侯爷,心中不甚愉悦,忘怀之下,突发奇想出言打趣。此言一出,若淅不禁大笑。
秦明月不爽,秦明月很不爽,本来天气就不爽,还拣到个不爽的人,并且和不爽的人吵过一架,最后还住在这么个名字的倒霉屋子,秦明月越想心中越感到微绝望,于是在若淅的笑声中秦小侯爷的脸色由青紫转为红紫,最后转为正常,在想通一切之后道:“......我讨厌雨......阿嚏......你是故意的!!!”
若淅笑而不答,摆扇向内室走去。留下秦明月在身后大喊:“哎,待会儿我也去看看那半死不活的小子......”
待到后半夜,风驻雨停,静夜蝉鸣,天上净空晓月,残留的雨珠从叶子上跌下,溅开,散作乱琼碎玉。若淅沐浴后换过衣裳,便记起要去照影楼走一趟的事,于是若淅系了发,提了灯,沿着王府中的碎石小路,走过荷塘拱桥,竹林森森,七拐八拐最后终于走到了照影楼前。
照影楼,其意为“惊鸿照影”,照影楼坐落在王府内西侧,虽与烟渺水榭相近,平日却没有什么人来,却着实是一处清静之所。若淅来到照影楼前,抬头望去,发现楼里亮着灯,心想大概是家中仆人还在侍候,便撩了衣摆提灯上楼。靠近主间,主间的灯火映了一人的影子在窗上,那人似是坐在床边,举起手又放下,好似在与床上人说着什么,若淅心中有疑,屋里的人是谁?他在说些什么?隔着一层门窗若淅听不真切,为防有诈便将窗子悄悄地拉开了一条缝,由此向屋内看去。
屋内的床侧果然坐着一人,但那背影似乎是...似乎是......是秦明月!!!而床上的白衣公子并未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秦明月坐在床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人,就要看出火来,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这小子长得也太......太没天理了,他**的,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秦明月一边神叨叨的念,一边不由己的把手颤巍巍的伸了出去,想要触摸白衣公子的脸庞,伸到一半的时候,心下一惊,又触电般的将手收了回来,两只眼睛充满了渴望,秦明月不停地舔自己的下唇,或许,想要更多......
秦明月下定决心向床上的少年靠近,却被推门声忽然惊得猛然从床侧站起,回头一看,若淅一身翠袖白沙,飘然从门外踱了进来。
“哦?秦小侯爷也来了。”若淅将灯挂在门口后,径自走到秦明月身边。秦明月抬头,眼神躲闪,英俊的双脸立马红的像煮熟的蟹子,尴尬中秦小侯爷摆摆衣袖往后退了两步,试图缓解一下压力。
“我也是......咳咳......我也是刚刚到,嗯,刚刚到。”秦明月结结巴巴的说完,还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若淅看着秦明月的窘况,抑制住了笑意,走到窗边,推窗望月,问道:“嗯,那位公子可好些了?”
干完坏事儿,难免心虚,尤其是你不知道对面的人知不知道你干的坏事的时候,心中便会特别虚,人在心虚的境况下便会想要逃避,秦明月是人,这点很明确,于是秦明月心中默念:走为上策,走为上策......嘴上还要跟若淅打两句哈哈。
“不知道,还那样儿,我又不是大夫......本...本侯爷要回去睡觉了。你自己看吧......”语毕,秦小侯爷低头一猛子就冲了出去,连带着两旁的古瓷落地花瓶摇摇欲倾。
还好若淅眼明手快,及时闪身,一手扶住一个,这才免去一场支离破碎。挽救了古瓷,若淅回到窗边看着秦明月“落荒而逃”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我还没说什么吧......跑得倒快。”
收拾完残局,添上一只新烛,渺渺香烟,红烛垂泪。若淅走到床侧,缓缓坐下,伸出手拨开少年被窗边夜风吹到脸上的发,手起发落,露出少年清晰的脸庞。
美,确实极美,虽然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却美得清绝,美得孤高,明明一身白衣没有夸张的修饰,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艳丽,绝不女气。这种美是你说不出的,无法表述,这就是美的本身。
若淅惊讶于少年的容貌,但也只是怔了一瞬,他没有想到,这就是自己从泥泞中捡来的那个脾气坏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此刻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很安静,就像一组极美的静画,完全不见当时的犀利与蛮横。
若淅想了想,闭上了眼,仿佛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伸手探探少年的额头,体温有些高,但似乎并未染上风寒,大概睡一觉就没事了,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如何了.....。看上去像是内伤,这样的话就要静养一些时日。
月色西沉,一只红烛又燃尽,残泪点点,天色已近黎明,此时倦意已连连,若淅看完之后,帮少年掖好了锦被,熄了灯,步着霜天踏出了照影楼。
白衣少年被若淅所救,被安置在照影楼,这一切的一切实在在平常不过了,次日,若淅为白衣少年找来了大夫诊治,之前看见少年在路旁昏倒,身上又带有血迹,既然救了回来,便要救人救到底。
照影楼的人影从清晨就没断过,一直到了黄昏时分,第十八位大夫捻着须发从椅子上坐起身,从少年纤细的腕子上收回自己的老手,来回掸掸袖子,对着若淅深深一揖道:“回禀王爷,老朽......老朽......”若淅扶起大夫,“你且说无妨。”
“是......这位公子脉象奇特,似生非生,似死非死,脉若游丝,却十分完好,时而渺无踪迹,时又沸如鼎火......老朽,老朽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脉象。”
“那这位公子情况到底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若淅一语中的。
“王爷恕罪,老朽才疏学浅,见识鄙陋,实在不知,只盼公子福大命大,如今之计,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尽人事,听天命,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若淅摇摇头,眼底流露出悲伤,一条生命即将在他的眼前逝去,即使在人间生活这么多年了,却依然不忍接受这种事情。
“修叶,送大夫。”
修叶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在替少年惋惜,而后又看了自家王爷一眼,王爷背着身,看不清神色,便替大夫背起药箱,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照影楼。
安亲王府,花园小径。
“大夫,这边走。”修叶在前方领路。
“哦,好好。”大夫捋着胡子跟在后边慢慢走,一边走一边欣赏途中曼妙的景致以及不同时节盛开的花朵:“贵府的园子真是别出心裁,百看不厌呐。”
修叶承了一句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边走边道:“大夫,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尽人事,救治那位公子?”
“哦,环境清静,按时服药,试着用人参吊命,暂时也只有如此了。不过,他的身上倒是有一些剐蹭的外伤,你们倒是可以上些简单的金创药,活络散什么的,这倒不是问题。唉,老夫行医几十年,看到病人却无可奈何,心中也是十分难受。这位公子小小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吧,太可惜了。对了,不知这位公子与贵府有何渊源啊?”大夫遗憾过后,说出心中疑问,作为经常来王府医病的老大夫,却从未见过少年的模样,说是王府公子,却是年岁大了些,王府有两名公子,大公子流风六岁,小公子回雪四岁,若说是王孙贵族,少年的身上却没有一点的富贵气,反倒清尘脱俗。实在不解,故此一问。
修叶想了想,道:“是我家王爷从路上救回来的,并不相识。”
“九王爷真是好人。”大夫说着说着,二人便走到了王府的大门口,送走了最后一位大夫,修叶抬头看看天,已是夜色初上,于是修叶提脚走回王府,去寻若淅。
佳人在畔,红绡声断,庭院深深,夜色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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