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话江湖》鱼御医

9、第八章

　　两人停下休息，方岱佟一想起出城门时那些惊艳中夹杂着低俗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不禁心中有些酸酸涨涨的感觉，目光游移至小溪边饮完水，还逗弄着某只同来饮水的小灰兔的另一个人，那脸上满满的无忧无虑，那么纯洁又天真，完全不像正身处几乎全武林的追捕中，更不像那个五老峰下那个狠厉决绝的少年剑客。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眸向他看过来，斑驳的阳光洒在他的面容上，有种静谧的美好，方岱佟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微微地叹了口气，鼓足勇气向那人走去。将那帕子递上前去，看到那人眼里无言的询问，方岱佟目光不禁游弋起来，耳根似乎也开始发烫，弱弱地说了一句：“这个当做面纱蒙起来吧！”只是那伸出的手倒是带着几许不容拒绝的坚定。
　　听到那人非常有个人特色的笑声打碎一片静谧，方岱佟的目光更是游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不仅耳朵，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烧灼中，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只是那伸出的手依然那么坚定。手上突然一轻，那面纱被人抽走了，方岱佟一惊，猛地回神望去，却见那人一手拿着自己的帕子，另一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来，含笑的眼神里还有些揶揄。方岱佟呆呆地接过那张帕子，看那人转身一边将帕子蒙上一边去牵马，突然瞥到那人在发丝里半隐半现、微微发红的耳朵，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帕子，嘴角不禁绽开一个欢愉的弧度，那些酸酸涨涨的感觉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连翻身上马的动作都轻快飘逸了几分……
　　两人商量着决定主动出击而非坐以待毙，恰闻青城派与唐门相约于白帝城决斗比武，便决定前往这白帝城。原来这青城派与华山关系素来良好，现任掌门能坐稳这个位子多靠了陈哲在背后隐秘的支持，而这几年陈哲也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都交予青城去处理，说青城是陈哲的爪牙一点也不为过。既然本尊目前动不得，削弱他的爪牙也是不错的。这两年来这两人一个隐居关外，一个蛰伏花蒳岛，但并不等于他们对陈哲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进城后，两人打算先犒劳犒劳自己的五脏庙，但因为那场决斗比武，这城里的茶楼、饭店都人满为患，而且多半为江湖人士，两人眼神相接，暗暗提高了警惕。最后，两人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尚有空座的店，但也只能与人拼桌。
　　餐点上桌，两人都只好摘下面纱，于是惊艳了这店里的所有人。这同桌的另外两位公子更是颇有目瞪口呆的倾向。两人急忙自我介绍，向萧方两人搭讪——
　　“在下唐志祥。”
　　“在下唐鸿升。”
　　“我们是唐门双杰！不知能否有荣幸认识两位美丽的姑娘呢？”
　　萧方两人面面相觑，方岱佟更是不禁有些发慌，倒是萧景誊的反应较快——他用假声学得年轻女子的声音：“小女子闺名萧芳芳，这位是我的表姐方晓晓。能够认识两位年轻有为的少侠，我们也很荣幸。”说着，调皮地向方岱佟挤了挤眼睛，那眼神里闪耀的是恶作剧的光芒。一阵无力感涌上方岱佟的心头，但他还是积极配合，完全化身成为“美少女萧芳芳”的“美女表姐方晓晓”，与这两位少侠交谈起来。

　　“你……听说过这‘唐门双杰’么？”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恐怕是我在关外的这两年冒出的新人吧！”
　　“这样重要的比武……这后面的利益纠葛可不少啊！”
　　“确实有些古怪，不知道青城那边怎么样？”
　　萧景誊却并没有接着方岱佟的话说下去，目光微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就此告别，结束交谈，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方岱佟将他送走，坐下，喝了口茶，虽然确实是该就寝的时间了，但想起萧景誊那一闪而逝的微妙表情，却仍觉得有些古怪，思量了一番，还是不放心，起身去找萧景誊。
　　敲了敲门，却是无人回应，想是已经睡着了吧，正要离去，却见半开的窗户，方岱佟不禁皱眉，春末夏初的夜晚毕竟还是有些凉意的啊！上前关窗，却突然发现房内其实空无一人。方岱佟心头一惊，一向冷静平淡情绪少有波动的自己，不知怎的竟有些莫名的慌乱，其实那个人也是身怀绝技武艺高超的不是吗？等冷静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飞檐走壁地在城里搜寻那个人的身影了，方岱佟微微叹了口气，还是继续搜寻着。
　　搜寻许久也不见半点踪迹，方岱佟想，莫不是那人其实已经回去了吧，正要转身回客栈，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一栋楼里出来，一阵狂喜，赶紧追上前去。目光不小心扫过那楼的招牌，却似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脚步也如冻僵般停住。“喜鹊楼”，白帝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喜鹊楼”，换回了男装，只是戴了纱帽……彻骨的寒冷之后，心底却燃起一股怒火，灼烧自己的理智，炙烤着自己的身体。
　　萧景誊一边警惕着是否有人跟踪，一边往回赶，蓦然感受到有人正向自己追来，回头一看却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原本紧张的心不由得放松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却又尴尬起来。那人来到自己面前，正要解释，这个从来都温文尔雅的人竟然怒气冲冲地劈头就问：“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萧景誊一惊，不知怎的突然紧张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方岱佟看他张口无言的样子，刚强压下的火又燃了起来，一眼望去，那人无辜清澈的眼神，微厥的红唇，心头的那把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萧景誊目光游移着，不敢看那人怒气冲冲的脸，绞尽脑汁努力追捕那些逃逸的词汇。突然觉得唇上一阵柔软，回神一看，却见那人放大数倍的脸还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一个湿滑的柔软紧随着从那来不及合上的唇间溜了进来，那些翻搅和吮吸让萧景誊头皮一阵发麻，双手忘了要去推开，脑海里那几个好不容易抓回来的词汇又重新逃逸无踪。
　　方岱佟那样肆意地品尝、汲取着，好像只有这份柔软才能熄灭心头的火，终于放开怀里微微发晕的人，却再没有勇气抬眼看看，方岱佟猛地回身，却是落荒而逃了。只是这一逃，让他错过了背后那个人终于清醒过来后，望着他的背影，轻抚着自己的唇，还有唇边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