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不知道的我

8、第 8 章

　　春节越来越近，熟悉的人一个个的离开这座城市，只除了她和赵力。
　　她甚至没有告诉宁洁她会留下，只说自己可能晚点走。
　　除夕那天，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很无聊的节目，一整天都是在说春节联欢晚会的筹备情况，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对这台晚会充满好奇，又没别的可看，她倒也不在意，反正放什么也看不进去。她拿着遥控器，每隔几秒换一次台，其间手机响了好几次，她紧张地拿起来，却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拜年信息。
　　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偏偏又不肯承认。
　　不如，给赵力打个电话吧，转念不过一秒，罪恶感顿时弥漫。
　　难道真的要独自一人渡过这漫长的除夕夜吗？
　　时针指向下午四点。不管怎样，给自己做顿丰盛的年夜饭吧，她想。她从沙发上挣脱起来，决定马上出门买些食物，拿上钱包，顺手就将手机放入外套的口袋，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触电似的掏出手机仍到了沙发上，转身出门了。
　　街上的人不多，她出来得太晚，连菜场里面的小贩也要赶着回去过年了，菜的价格是平时的好几倍，也不怎么新鲜，她只是随意的挑了几样。对面的超市大概还能买到鸡蛋和冰冻的海鲜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心不在焉，走到了超市门口又忘记了自己要买什么，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

　　她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家，打开门，手机正在沙发上“吱吱”乱响，她来不及放下东西冲过去，那电话却又已经断线。
　　是赵力打来的，她急忙播回去，那头却是“嘟嘟”的忙音。大概是还在打给她，她急忙有掐断电话，手机却不再响。再拿起电话打，却还是忙音。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多次，她都有点放弃了，电话却接了进来。
　　“我是赵力。”
　　是的，她知道，她一直在等这一通电话。
　　“我刚才打给你没人接。”他说。
　　“我刚刚出去了一下，没有带手机。拨回去你又占线，我想你应该还在打给我，摁掉又接不进来。”她有些懊丧。
　　“我也是。”
　　他们俩都笑了。
　　“你还在上海吗？”他问。
　　“是啊。”
　　“我以为你还是回去了，我听说你要晚点走。”他故意避开了曾琴的名字。
　　“我买不到票。”她撒了谎，她根本就从未打算离开。
　　“不如晚上一起吃饭吧。”他们俩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都有些吃惊，继而又大笑了起来。
　　“我本来和上海本地的同学约好了去看焰火的，不过有几个人来不了，大家就都没兴致了。”他有些尴尬的解释。
　　原来，她只是他的第二选择，没有关系，这反而会让她的负罪感稍微减轻一点。
　　“我准备了一些菜，你到我这边来吧。”
　　说到做菜，她是厨艺的好手。
　　她母亲不擅长这些，在她的记忆里，母亲除了画画也只会画画，她几乎是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在成长过程中，她学到了做一手好菜。
　　她清点着从菜场提回来的那些塑料袋，思索着应该做哪几道菜，却很吃惊的发现自己买的这些原来全是曾琴提到过的赵力爱吃的菜。“我在做什么？”她问自己，却不懂得如何回答。她从未试过这样，方寸大乱的思念某人。
　　她应该把自己隐藏得深一点，这样伤害会来得更小点。
　　她负气般的做了辣椒螃蟹、青椒炒鸡蛋和韩式大酱汤，她知道他不能吃辣。带着辣味的油烟呛得她不停地流眼泪，她也不去擦，让它去吧。

　　赵力到达的时候，菜已经摆满了桌子。
　　“你一个人准备这么多菜嘛？”他问。
　　“嗯。”她不想被识破。
　　“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可是等他落座，注意到这些菜式的时候，不禁冒起冷汗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她说谎。
　　“噢，你蛮能吃辣的。”他尴尬地笑笑。
　　“嗯。”她答应到，又在说谎。不是的，这几道只有林怡文爱吃。
　　她夹了一小块菜，却用了一大口米饭吞咽了下去。
　　他也是。
　　他们吃了很多饭，菜却几乎每怎么动。

　　“你知道盘子会说话吗？”吃完饭，他帮她洗完的时候，问。
　　“啊？”她还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拿筷子轻轻地敲击那些盘子，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声音：“盘子说，今天的晚饭真好吃。”
　　她笑了，走过去拿起另一双筷子敲着盘子，说：“你说谎，太辣了。”
　　他轻轻地敲了五下，却不再说话。
　　“盘子在说什么？”她问。
　　“你猜。”
　　“被你说中了，或者是，的确太辣了？”她猜道。
　　他摇头：“盘子说，辣得刚刚好。”
　　他们俩大笑了起来。

　　“你想去看焰火吗？”他问。
　　她本能地摇摇头。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说。是的，她喜欢安静，可是如果是跟他在一起的话去哪里她都不会介意的。可是，她已经决定隐藏自己了，不是吗？
　　他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地铁可能会提前停运，再晚就赶不上了。”
　　就在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他脸上些许失落的神色。
　　真的是失落吗？是因为她不愿意去而失落，还是因为不能去看焰火而失落呢？
　　她又有些心软了。
　　把他送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问：“你真的很喜欢看焰火？”
　　“也不是。”
　　“噢。”
　　“再见。”他说。
　　她关上门，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有些失望，她以为他会借机再度邀请她，但他没有。

　　门突然又被敲响。
　　她打开门，又是他。
　　“忘了什么东西吗？”她问。
　　“不是。”他有些局促：“我刚刚想起来，明天城隍庙的庙会应该很好玩。”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尴尬地笑笑，说：“噢，我忘了，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不，我想去。”她说：“我从来没逛过庙会。”
　　“是吗？那么我明天打电话给你。”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做着打电话的手势告别。
　　“好。”她点头。
　　门再度关上，她靠着门，心里感觉不知是喜悦还是罪恶，这只是偷来的幸福吧？好吧，既然无法分享他的人生，那么就让她偷来这短短的几天，她会将这份幸福珍藏于心底，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这个长假而已，她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