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月眠街的不眠忧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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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月眠街的天空很狭长，仰望上去，也只能看到被低矮电线割裂的一片灰白。
聂辰拍着发梢的水滴，湿漉漉地挤上公汽。他特意往人群里钻了进去，没有理会那个身影，余光中看到戚果果一脸落寞无奈的脸，唇角瞬时僵硬地弯曲起来。
她和他同路，分住在月眠街的两端。最近，她常常选择快要迟到的时间上车，为了等他。
这算是一种行动上的表白么。聂辰想，真肤浅。
戚果果艰难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发给他一条短信：今天老师要检查个人卫生哟。
是让我清理鞋柜吗？多管闲事。他远距离地横了她一眼，“啪”的一声关上手机。自从他这学期开始迟到，他每天都会在屏幕上看见戚果果三个字。
不自量力。聂辰的手插进裤袋里，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两人下车后，远处学校的上课铃声已响过第二遍。戚果果有些着急地在前面小跑，时不时回头回望聂辰一眼。聂辰却仍旧慢吞吞地拖着板鞋，眼神飘忽不定。
他甚至停了下来，有点挑衅地瞪大眼睛：我就不走，你拿我怎么样？
戚果果看懂了他的眼神，很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让聂辰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冷着一张脸冲了回来，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力道那么大，以至于聂辰一下迟疑，就被她拉着跌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磕磕碰碰地往前跑，聂辰连叫嚣的机会都没有。
“喂！你！”他真的怒了，一到门口就狠狠甩掉戚果果的手。
“怎么了，你不是问题少年吗？跟女生牵手怕什么？”戚果果得逞的表情很招摇，赤裸裸的红了脸，却一副处之坦然的模样。聂辰张着一张嘴，面目狰狞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恨恨地咬了牙，一屁股坐在鞋柜面前。这回，任凭她怎么做，他决不会去上课的。
哼。她愿意当风纪委员是吧，看她怎么办？
戚果果睥睨着他的背脊，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你不去上课是吧，我正愁没有借口让你退出足球队呢！这下好咯！”
“戚果果！”聂辰噌地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
“干嘛？生气了，想打我？”她知道他从不打女生，一脸的笑意盎然。
聂辰涨红了脸，拳头捏得死死的，牙齿咬得咔咔作响。眼看着戚果果得意扬扬地走上楼，他只能闷不做声。他怒气冲冲地打开鞋柜，机械地换鞋，放鞋，看到一张粉红的信从里面飘了出来。
切，又是哪个无聊的女生。他漫不经心地打开信封，陡然觉得字迹非常熟悉。
他默然牵起嘴角。
002
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上过课，乖乖坐了一个早晨的聂辰伸了伸懒腰。他等着同学们陆陆续续端着饭盒开始吃饭，冷笑几声，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情书。
“什么嘛，真是无聊死了！”故意提高的声音，成功吸引到大家的目光。
他扬了扬手上的信纸，一双腿跷到了课桌上。“这是谁写的，赶紧给本少爷站出来！”
一群男生顿时围了过去，对着信纸打量起来，聂辰瞥见前排的戚果果脸色煞白，笑意更浓了。他决定做得再绝一些，把信纸展开来，故意大声读起来：“你寂寞的背影那么绵长，牵扯着我的心，你的笑容其实很干净很美丽，为什么不肯……”
“够了！”戚果果直挺挺地站起来，两眼通红地夺过信纸，“这是我写的！聂辰，你太过分了！”
全班同学都怔了，包括聂辰。他没想到她真会站出来，而且毫不遮掩。
“切，戚果果，你才是过分吧。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开到我的头上！”他赶紧给她一个台阶，毕竟这样的场景太尴尬。他尽管恶毒，也并不想侮辱她。
“聂辰，你真的很差劲。”戚果果目光灼灼，愤恨地撕掉信纸，抛在他的脸上。“我是喜欢你，怎么样？你拒绝我，行，我知道了。”
那一刻，她认真而执着的神情，久久回绕在聂辰的脑海里，一直没有散去。
这种感觉令聂辰很介意，如果戚果果那张脸继续占据自己的思想，那将是很可怕的事情。他踌躇再三，萌发出一个很恶劣的主意。放学后，他叫上了年级里最凶神恶煞的几个男生，领着他们，堵在了月眠街的巷子口。
戚果果一脸愕然，手脚有些惊慌失措了。
“把你早上的那句话收回！不然，你看得出后果吧！”为了恐吓的效果更好，聂辰叼了根牙签，校服也扯开了几个纽扣，衬衣拉出一角。
“我不收回。”她中气十足，没有丝毫被吓倒的样子。
聂辰紧皱着眉头，一挥手上来几个男生，把戚果果围在中间。他们个个身体健硕，面相凶狠，是个女生都该哭鼻涕抹眼泪了，可她还是面不改色，倔强地盯着聂辰。
冷汗哗哗地流呀，聂辰快熬不住了。“你以为我们不敢动手吗？”
话音刚落，只见戚果果一个箭步向他直冲过来，两手死命地抓住他的手，张嘴咬了下去。
“啊——”又是出乎聂辰的意料，戚果果这一口咬得实在凶悍。
一群人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拽戚果果，她却咬得更使劲了。聂辰痛的哭叫起来：“快，你松开！你不用收回那句话了，行了吧！”
戚果果气喘吁吁地松了口，末了瞪了聂辰一眼，才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老大，你这次算是栽了。”一行人看着聂辰被咬得发紫的手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这女生的行为太超乎常理，可不会让人感到生气，反而觉得她相当可爱。
聂辰郁闷极了，呆愣地看着伤口。
这伤口要是留下伤痕，你就死定了，戚果果。
可惜，一语成谶。聂辰的手背上果真留下了伤痕，他什么药膏都试过了，可还是消除不了那长长的牙印。这牙印就像从沁入了皮肤的獠牙，嵌在了皮肉里，偶尔还会导致细微的疼痛。并且，他只要一抬手就能看到它，简直就像梦魇，甩也甩不掉。
他烦躁地走过月眠街，根本不想去上学。不过这天的月眠街很明亮，有难得的阳光照射进潮湿的弄堂，被树枝一圈圈斑驳地打碎在青石板上。
心情，莫名舒畅起来。
“阮大婶，给我五块钱的包子！”他是这家包子摊的熟客，几乎每天光顾，老板娘熟练地挑出香菇馅的包子，包好递到他手上。
大婶露出感激的神色，不住地道谢：“孩子，谢谢你，每次总是多买我的包子。”
“哎哟，我本来就吃这么多的。”聂辰乐呵呵笑着，不同与在学校的冷漠和不羁，此刻的笑容如此透明而明媚，仿佛那眼底沉郁的忧伤，从来不曾存在过。
他回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猩红的惆怅。
身后，一个浅白色的身影正从包子摊后面走出来，亲呢地和阮大婶告别，塞进一个包子在嘴里，不停摇晃着脑后的马尾。然后，也走向聂辰这个方向。
003
当聂辰突兀地站起来，堂而皇之走出教室时，戚果果的眉头抽搐了一下。
虽说这不过是个英语小测验，没有老师监考，可他也太不把她这个风纪委员放在眼里了。戚果果黑着脸跟了出去。
站在微风中的聂辰，手指尖一下一下划过耳鬓，正在接手机。
“爸，你现在没资格管我。”他没有发现背后的戚果果。吐出的语气冷淡如冰。
“行了，我爱怎样就怎样！”
“那件事你都不敢负责，还有脸来说我？”
斩钉截铁的几句话，聂辰说完已是面红耳赤，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没能有一个结论。他转过身，正迎上戚果果疑惑诧异的脸。他偏过头去挤出一个戏谑的笑，“呵，听到了吧，我不仅是个坏学生，还是个坏孩子。你对于我的梦，也该醒了吧？”
戚果果没有回答。
接下来的体育课，聂辰没有出现。他连书包也不拿，就离开了学校。打他的手机没有人听，戚果果抱着他的书包在操场上坐到天黑。看来，他连足球队的活动也放弃了。
她回想着那时聂辰自暴自弃的表情，悠悠叹息着。
回到月眠街，夜幕已经落下几重。戚果果背着两个书包，走在被路灯照得浑浊阴暗的街面上。远远的，她就看见妈妈的包子摊被人群包围，人们的脚下散落着碎裂一地的狼藉，白花花的包子裹在了泥土里。
出事了！
“妈——”戚果果冲进人群，一把抱住脸色苍白的母亲。“出什么事了，要债的又来了？”
妈妈点点头，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戚果果说。原来，一个小时前，一帮要债公司的人拎着棍棒来了，逼迫她们家还债。她把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拿了出来，可还是不够。那些人就要动手，幸好有一个孩子挡在她的面前，帮她挡了一棍，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那孩子走得快，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
“他是谁？”戚果果已猜到了八九分。
“就是常常来光顾我生意的那个男孩子。”妈妈一说完，戚果果的神色就纠结起来。她帮忙收拾好摔坏的东西，把妈妈扶回家里，就急忙往聂辰的家里赶去。
“聂辰，你死了没有？”一推开他家虚掩的门，她就看到聂辰四脚八叉地躺在堂屋的竹床上。右侧的臂膀已然红肿得像座小山，他苦着一张脸，情绪败坏地摁着电视遥控器。
“你来干嘛？”他有些惊慌地坐了起来，赶忙拉下袖子。
“行了，你不用遮了！你的英雄事迹我已经听说了，就别逞强了！”她踱着步子走了进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边，伸手要看他的伤，却被他一把拦住。
戚果果努了努嘴，把肩上的他的书包扔给他，然后拿出跌打药酒和纱布，递到他手上。“好，我不看。可你自己记得上药，再用冰敷一下，要是明天还这么肿就要去看医生，知道了吗？”
“多管闲事。”嘴上还犟着，可眼神早就柔和下来，他偷看她的脸，神色相当不自然。
“谢谢你。”
“你神经病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戚果果也不再还嘴，只是环顾着这屋子里的一切。除了雪白墙壁上无数的奖状，这儿给人的感觉很是冷清。“你爸妈经常出差吗？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一个大男生，怕什么！你啊，少打听我家的事。”跟个刺猬似的，他又竖起浑身的刺。
“看起来你过去是个好学生，现在这么叛逆，是想引起父母的注意吧！真够蠢的，都多大了啊？”戚果果喃喃说着，脸色渐渐有些黯淡。
聂辰蓦然把她一推，满脸怒气，“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你走，我不需要父母，更不需要你！我不会为了谁改变的！”
空气里蔓延着幽闭的沉默。
“你知道吗？我爸爸，因为车祸，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月眠街的不眠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