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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堂本五郎自东京都请调至神奈川警署正是八月的时候。神奈川一片陌生的风景浸透在金色的阳光里,初来此地令堂本印象最深刻的竟不是数量繁多的古迹和温泉,不是绵长的湘南海岸,而是这阳光。强烈,肆意,带着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张扬与明朗。靠海的城镇节奏缓慢,悠然的海风又将这阳光柔和了一些,不是那么伤人了,别衬出一种清澈的惬意。像是这里的少年人身上清冽的味道。也许正因为现在的神奈川仍是属于少年们的,它才与东京、大阪、以及堂本走过的大半个日本如此不同。
      日本自从那次大战后□□猖獗,物欲横流和政局动荡成为罪恶滋生的最好温床。现如今尚未形成因地起势的成熟□□规模的地区,只有年过七十准备退休的安西光义管辖的神奈川,和堂本五郎曾经管辖的秋田区。

      “妈的!那小子又没断手又没断脚!我说得很清楚了,他惹到我兄弟天才我才要教训他!”被阳光照得一片明亮的警局内,樱木花道的红脑袋异常醒目,他双手撑着桌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面前做笔录的小警察吼得都快缩了起来。
      “HOHOHO~樱木你又犯了什么事进来了?”一头白发的安西局长踱步进来,胖胖的身形使他的行动更显迟缓。
      “老爹!我只是很正常的打架!你快点让他们把我放了啦!问东问西的烦不烦?”樱木一见安西便好像看到救星似的转身…呃,按安西的胖下巴玩。
      打架还有正常的吗?小警察汗颜,“高头副局长说了,上次那批枪械的事情还要细查,这阵子惹事进来的不良少年都需要仔细盘问…”
      “你们都是白痴吗!”话未说完又被樱木吼了回来,“跟你们说了那批枪是翔阳那个女人脸搞的鬼!你们抓了戴眼镜的自己没本事抓不到女人脸!问我们做什么?!”
      安西捏捏眼镜看了看笔录,和蔼道:“好了,也问很久了吧,对方也没什么大伤。”
      “嗯嗯,还是老爹你明事理!”樱木拍着安西,“这里只有老爹是好人!”
      “呵呵,樱木,以后自己小心点,”安西说,“我今天就退休啦。”
      “啊?老爹!那你赶快在退休前把这些人都免职了啊!”樱木闻言着急按着安西下巴,“特别那个什么混蛋高头他简直阴险得…”“樱木花道!你给我住手!!”赶来保释樱木的宫城刚进门就见此大不敬情景,忙扑上去扯樱木后颈,只恨身高差距不能在樱木头上捶个包,“快点向安西局长道歉!”
      “HOHOHO~宫城,最近不要惹事啊。”安西还是那样笑着。
      “我知道的,安西局长。”宫城恭敬道。对于神奈川的不良少年来说,条子都是混蛋,但安西局长却是他们唯一敬重的人。只因他们有恩必报,以前犯大大小小的事进警局,安西局长虽然会罚他们,但总像慈爱的家长一样心怀宽容,也总是语重心长的规劝他们:讲义气是好事,叛逆是自由,但什么事是绝对不可以做的,那个限度要学会自己把握。其实若不是三井当年那事犯得实在大了,想必安西也会尽量放过他的。
      “只有这个混蛋不听我的话!”宫城说罢,还是在樱木脑袋旁边补了一拳。
      “宫城,你去帮他办手续吧。”安西示意刚才记笔录的小警察带宫城去,又打发其他人再去整理一下局长办公室,说堂本局长今天会来接任。
      “老爹,你真的要退休啊?”人走光后,剩下樱木苦着一张脸看安西,他有点不舍得。
      安西在镜片后的眼睛很慈祥:“樱木,流川君好吗?”
      “哎?狐狸?哼,狐狸打不过我,逃到湘南去了!”提起流川,樱木又来了精神,虽然多半只是想到这个死对头激发了他的斗志而已。
      安西点点头。湘南……看来宫城办事真的很小心。退休以后高头的强硬作风安西没法再管了,新接任的堂本也让安西不放心,可惜他在神奈川干了大半辈子,暗地里保了那个孩子这些年,如今真是年逾古稀,再也力不从心。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他只能放手让他们去飞了。希望他们已经羽翼渐丰,可以抵御得了人生搏击中的任何惊涛骇浪吧。
      然而流川,那孩子本身,却又是让安西放心的。安西初见流川时就知道,这孩子眼神中的那种清澈和坚定,是不会为万物所动的。流川强烈的自我意志令他绝对不会走错路。可命运是残酷的,流川的未来会变成怎样?安西只希望,怎样的艰难坎坷也好,流川最后能和他同伴一起看到像他眼中一样清澈的光明。

      堂本走到警署门口,正撞见两个从里面出来的不良少年,一高一矮,一看就是刚保了释的。
      “我才说了最近不要惹事,你就给我闹到进局子!要不是安西局长,我看你怎么办!”矮个子的一路碎碎念。
      “可是阿良,老爹真的要退休哎……”高个子红头发的一脸沮丧的样子,“老爹刚才还问到狐狸,你说老爹是不是想狐狸了?我们是不是该叫狐狸回来一起给老爹饯别啊?”
      堂本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长相细细记住了,心想下次进来你们就没这么容易出去了。
      与被称为「白发佛」的安西光义所采取的怀柔政策不同,堂本五郎认为,毒草在萌芽期间就应该拔除。
      虽然他这次请调还另有目的。
      “你要死啊!我好不容易把你和流川隔开!你敢再去给我找他生事?!”
      堂本已经移开的视线又掉转回去。
      “这会儿你们俩就算只是在湘北内部打一架,也会让条子抓进去的知不知道!”
      “哼……那只臭狐狸,溜得倒快,我上次救了他他还没谢过我!”
      堂本将目光定住在满脸愤慨说着这话的红头发身上。看来……这次请调,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仙道早晨醒来,下意识的觉得怀里有点空,心想流川今天怎么睡着睡着自个儿翻身过去了?明明记得他昨晚上是枕在自己胸口睡的……流川睡觉很沉,又爱蜷,不太会翻,相反的仙道习惯了舒展长手长脚,睡着后也会一不小心施展章鱼功把流川越搂越进去。仙道迷迷糊糊的翻身想把流川搂回来,却摸了个空。仙道有点被惊醒,揉揉眼睛支起身,怀里突然被丢了个篮球。
      “一对一。”早起的流川站在床边说。
      是久违的一对一啊……仙道看着站在那里有点逆光的流川,只觉他的眼睛头发黑得好看,仙道嘴角的笑意禁不住化开。仙道伸手拉流川坐下:“不行,你手上有伤。”可惜他现在不能答应。
      “已经好了。”流川说。见仙道不信,摊开双手给他看。
      白皙的掌心不见疤痕,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斑驳的痕迹也早看不见了,那双手仍是透着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只有原本伤处新生的皮肉比旁边颜色浅一点,看起来有点接近莹白。
      仙道这下笑得真的开心了,一手勾住流川脖子:“好,你想打多久都可以。”

      “输了罚什么?法式热吻?”
      “……”无聊。而且我才不会输。
      “那就赢的奖励法式热吻好了。”
      “白痴。”有区别么,知道了他现在想要热吻。哼,那也等你打赢了再说。

      这才是真正的夏天。和他一起的夏天,跃动在球场耀眼的白光中。飞扬的发丝,肆意的汗水,淋漓尽致的是棋逢对手的畅快。仙道不得不承认,虽然最开始对一对一执著的是流川,现在却直到流川再次向自己提出一对一时,才让他终于有回到那个夏天、流川肯回到自己身边的感觉。他在骄阳底下的味道清冽而具有刺激性,这感觉来得太过鲜明太过令人怀念,又或许之前自己看似平静的等待其实已倾注了太多想念,仙道自觉有些多虑,甚至有点担心过后流川会不会因为伤好了又说要走。流川那种固执的直线思维有时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可是被流川那双激烈的黑眸盯住时仙道又不愿意分心其他了,沉下身体重心深邃注视的眼睛是百分之百的投入,又有超出百分之一因投入而盎然的笑意。既然流川划下的界线无论时间上的还是空间上的都比以前更折磨着他,那么就赢他吧,仙道想,赢到他的目光无法从自己身上移开,赢到他不甘心,不情愿,不能够再说离开。
      但是这个浑身上下都透出不服输锐气的男孩子,想要赢他并不是那么简单。超低运球突破看似甩开实则不然,转身后的假动作亦被看穿。两人最初的接触就是从篮球开始,曾在这简单直接的接触中先于语言解读过对方的每一个眼神,体会过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现如今早已熟悉了解彼此后的一对一,只显出更加纠缠的感觉。他的每一次呼吸,他的每一分热度,眼神中的每一瞬波澜,肌肉线条的每一处牵动,看在眼里带出的一系列意义预演着攻守位置每一秒钟都有可能互换的精彩对决,注视的过程则仿佛诉说着他是属于自己的。只是彼此对这样紧密灼热的视线各有多少自觉?仙道看来,流川的球路不可避免的会变得有点像自己,比如凌空遭遇封阻时的换手,但他的切入和攻击更显凌厉。视线交汇时与仙道眼底莫测的深邃不同,流川的眼神直接而纯粹,可这并不意味着仙道对他的了解可以一目了然。流川眼锋中的纯粹有时也会耀得让人看不清晰——这盲点多数出现在和他一对一的时候。平时也不是没有,好像他上次醒来突然说要走,又好像……记忆中少数仙道看着那对黑眸却觉得无从揣测的时候。而流川,直视进仙道眼里和平时经常一样看见的是一片深远无际,黑色的眼瞳却给人海水般层层叠叠幽蓝的感觉,那底下隐藏着太深的闪烁。这个总是比自己强一点点的男人,也总在自己追上去时不经意的展现给他一方又一方陌生的天地,那是暗礁伴随潮汐涨落露出海面凌乱错碎的角落,无穷无尽不是全部。他想要看到更多就只能深深撞进去,激起一片汹涌的浪。两人之间碰撞的火花在太阳底下反射耀眼炽烈,这无言的探寻,无数次看似纠缠的同时起跳落地,难解难分的阻挡、错身、攻击,倾诉着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交谈:

      枫,还有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仙道,还有什么更深更远的地方,是我没有到达过的?

      结果一对一了一个上午。不过这次有点意犹未尽的倒是仙道,本来准备赢他的,没想到流川这两年进步这么快,竟有点挡不住了。“结果是谁赢了?”仙道仰面躺在球场边的草地上,“最后那球你阻挡犯规了,要罚球的。”
      “我前面那球是三分。”流川坐起来说。
      “好,那算平局,”仙道懒懒的笑,伸手拉住流川,不让他起身动什么再打5分钟分胜负的念头,“明天再比。”视线移到流川蓬蓬的黑发上沾着的一片草叶,这小子真好玩,跟猫似的。
      仙道已经意识到和流川一对一时的快乐,正是自己最初喜欢上篮球那种直接切实的接触所追求的,就像平常相处时他喜欢探究流川的各种反应得到的乐趣。与仙道习惯性复杂有时显得漫无边际的思维相反,他很愿意自己的爱情也是这样简单而快乐的。
      “明天也要比,”流川果然如仙道所料觉得再约一次一对一比加时5分钟划算,不过后半句仙道倒没想到,“但是你还没罚球,凭什么算平局?”
      他就这么想赢啊……“那算我输好了,”仙道说,“所以…枫你准备好啦~”一骨碌坐起来不等流川反应就要履行那个说好的法式热吻。
      “不行!”流川一惊推住仙道,“不能用算的!去罚球!”
      “我没力气罚球了!”
      “那明天再来!”我才不着你的道儿。
      “好吧,”仙道摘掉流川头发上的草叶,“那赌注也留到明天,我等着喔。”后半句加上仙道的眼神,意思是挑畔,本质是激将,果不其然看到流川的黑眸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其实当流川眼里燃起好胜的火焰时,籍由一对一索吻并不是个占便宜的好方法。第二天仙道就会知道,就算他赢了,流川也会打算用所谓的热吻闷死他。

      两人起身整理东西时,仙道突然说:“枫,也许现在的你,我已经快挡不下来了。不过打3对3或者球队比赛的话,我不一定会输哦。”
      正擦着汗的流川愣了一下,球队比赛……又是在他即将追上仙道时,仙道经历过他完全陌生的经验么?跟一对一的结果会不一样?流川思考着转头问仙道:“团队比赛很有趣吗?”
      仙道却已经整理好了东西跨着流川的脚踏车,他笑笑说:“去海边吧,我载你。”
      「流川,去海边吧,我载你。」
      阳光闪烁下的画面和记忆中重叠,第一次被仙道拉去海边,仙道也是这样趁自己不注意就占了他的脚踏车。那时面对怔怔的没想好该怎样反应的流川,仙道只是好看的笑着等他坐上去。
      “坐好了,别在后面睡着了掉下去。”也是记忆里他说过的话。静静的,有种温度蔓延上流川的嘴角。仙道背对着流川,看不见。
      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夏天。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还是会在他的后座上昏昏欲睡。面前是他微微弓起的后背,还是那样不知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有点帅气的弧度,遮挡了视线,看不见前方。他记得当时自己还会有些赌气的想,自己骑车时肯定比这白痴帅多了。两边熟悉的风景后退,正午洒满阳光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他不用睁开眼睛去看,就知道去海边的路还有多远。
      然后会感觉到车子停下来。「流川,下坡了。」仙道说。
      那个夏天的流川掀掀眼皮,心想刚才上坡时你都不叫我,下坡叫我干嘛?但是仙道停在那里,好像在等他清醒。于是流川打起精神,开口还没问出一句,仙道就猛地踩下脚踏板,脚踏车突然像箭一样的俯冲下去。流川吓了一跳,为了不被甩出去连忙往前抱住仙道的腰,「喂!白痴!」完全是失控的速度,这白痴还脱开脚踏板伸着两条长腿耍帅。
      「哈哈哈!流川,很刺激吧?!」风兜着身上的T恤,仙道笑得很开心,还想玩双脱手呢。
      「超级大白痴!」往刺猬头上揍一拳。
      才知道喜欢在海边闲闲钓鱼的他,原来也是喜欢速度的。
      “枫,下坡了。”听到仙道的声音,流川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了,懒懒的伸手去够仙道的腰。
      半天却没有动静,流川抬头,看见仙道正回头不怀好意的朝他笑:“你要不要试试看坐前面?反正现在没人看见。”下坡骗福利总是屡试不爽啊~
      “滚!”流川一脚踢在仙道的脚踏板上。
      “哇!真的会滚下去的哎!”被迫开始重力加速度了,仙道转头稳住车把,庆幸还好自己技术好。
      冲到一半,仙道感觉流川的双手按到他肩膀上,流川好像从后座上站起来了。“枫?”仙道没回头。
      流川站在后面,抬头感受着气流穿过发丝的清爽顺畅。“风……很舒服啊。”他说。这是神奈川的风,和他一起飞驰在风里。
      “你刚才汗都擦干了吧?不然吹风会感冒。”仙道笑着说。是的,和他一起的夏天又回来了。
      流川俯身凑近仙道,“仙道……”
      感觉流川双唇的温度贴到额角,仙道手下车把一歪,他不是在吻我吧?“哇哇!枫!会冲到海里去的!”随即一路七扭八歪手忙脚乱。
      “白痴,你不是技术很好吗?”那声音好像在笑。
      这是报复,你以为每次下坡都是你耍我啊?

      一天的交接后,局长办公室里只剩下堂本五郎和安西光义两人。
      “安西局长,你应该……还有一份档案没有交给我吧。”堂本坐在办公桌后,双手在面前十指交叉,锐利如鹰的眼神盯向安西。
      安西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坦然,他与堂本对峙了一会儿,慢腾腾的走去隔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安西把文件夹交给堂本。
      果然,两年前在总局看到三井寿落案的文件时,堂本就猜到「他」跟着三井一起来了神奈川。若不是这几年有安西保他,压下了这份档案,他不可能在神奈川平静的生活了这么久。
      “堂本局长,他们都只是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安西离开前说。
      他们只是孩子。但是他,并不是普通的孩子。
      堂本打开面前的文件夹,档案第一页照片上的男孩,漆黑锋利的眼睛和记忆中一样可以看得人无所遁形,好像从来都不会变。
      流川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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