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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焦头烂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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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阴冷骇人的声音自外面响起,顿时将我惊出一声汗。他并没有等待传见的旨意传下的意思,已走到离内室不远处,单单只隔了一层帷幔轻帘,我几已能看见他高大身形。
留下的两个小丫头根本就不拦不住他。
未等我作下吩咐,常玉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厉声呵斥道,“大胆萧拓,皇后寝宫岂是你随便乱闯的!”常玉突然的出现,以及这一声突然的大喝,将父亲的脚步暂时阻在了帘外。
身影模糊,我看不分明外面的具体情形,只听得见两人的对话。
父亲冷哼一声,“本将军听闻爱女遇刺,岂有不探望之理。况且,依你所言,若本将军不得入内,你又为何从内室出来!皇上莫不是指定了拒见微臣?”他说完,便对着内室大声说道,“臣萧拓担心皇后娘娘,请求皇上召见。”
常玉拦在父亲身前,“萧大将军怎么连规矩都忘了,我等本是贴身内侍,出入紧随皇上,自然能够进得去。将军是外臣,除非有召见,按律是不能随意和后宫有来往的。皇上此刻正寸步不离守着娘娘,无暇分心萧将军你了。”常玉朝父亲靠了几步,加重了语气,“况皇后寝宫不是随意能进的,萧将军若真的闯宫,是为大不敬,按罪当斩立决。所以,还请萧将军等到皇后娘娘醒来,静候皇上传召吧。”
谁料常玉这番话并未起到作用,反而令父亲恼羞成怒,大发了雷霆,“你这位低卑贱的黄口小儿,竟敢拦本将军。今日爱女遭袭,就是无召见,本将军冒死也要进去。”父亲厉声喝来,语气是十足的霸道,与此同时一掌击开常玉,往这边快步冲了过来。
纵是再无暇分神,一句传召却是极为简单的,父亲不相信常玉的话是理所当然的。
常玉见阻挡无效,往前挡在父亲前面,“吱啦”一声,已拔刀相向,“本侍卫奉命看守游仙殿,怕是要得罪萧将军了。”
父亲不怒反笑,“常侍卫你拔刀相向,莫不是内室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本将军爱女究竟出了何事,须得作此反应?”
父亲这句话让我倒吸了一口气。常玉危急之下,被逼得拔了刀,却未料得父亲会如此反驳。我自是心知,父亲此时是非得要弄清楚遇刺的是谁,他派的杀手又怎么会不杀皇上,反而伤了我。
什么宫中规矩,他一贯霸道,到了此刻就更加不会放在眼里了。就算有十个常玉拦着,他同样会闯进来,而以父亲的身手,也是绝对有能耐三两下击倒常玉的。
父亲急于弄清楚,我这里却是万万不能让他进来的。我情急之下想起一旁的红玉,终于有了法子,遂朝她使了个眼色。红玉会意,朝我略点了头,便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外面的争吵便立时止住了。
“萧将军,皇后娘娘尚在昏迷中,皇上心急如焚,此刻谁的话也不听,恐怕是不能够让将军进来了。”
我猜,以红玉身份说出这一席话,是足以让父亲信服的。
果然,父亲没再往前靠,略顿了片刻问道,“当真?”
“萧将军怎会怀疑皇后遇刺之事有假?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爱已超出旁人想象,是以才会在慌神之下眼中只有娘娘,无暇顾忌其他。所以,烦请将军先回,待娘娘醒了,皇上自会召见的。” 红玉声音如常,不疾不徐说完。
父亲听了,又是沉默了片刻,来回踱步几回,“既然如此,本将军就先行回府。皇后娘娘若有何事,须得立时通知本将军。”
“将军大可放心,娘娘凤体有上天保佑,待娘娘醒了,皇上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将军。”
看来父亲对红玉是还是很放心的,向内室望了几眼,还是退了出去。
父亲走了,但我一颗悬着的心仍然是放不定。表面上看,红玉一番话分量十足,纵使父亲之前不相信,听了红玉的话,也会暂时打住。但即便如此,情形还是非常危险的。今日送李业回宫,不是没有疑点。刻意喝退轿夫,只允许常玉一人进殿,打发走游仙殿多余的宫人,这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都表明了这次遇刺疑点重重。
父亲之所以没有硬闯进来,一半是因为红玉的话,一半是因为没有必要闯宫,给苏相留下上书求旨降罪的把柄。待他回府之后,不可能真的在家干等着消息,他的眼线也不只我和红玉。若他查起,苏相不在一旁协商应对,我可是真不知道还能够撑到何事。
红玉回到内室,见我思虑,兀自又下去端了盆水来,打湿棉布,往我脸上凑过来,“娘娘还是先擦擦脸上的血渍吧。”
方才紧急,未顾及脸上的血,这下才觉得干了,有些绷了起来。我由她擦着,抬手揉了揉额际,头痛欲裂。书读了很多,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经史书中的你争我夺,险象环生,以至步步惊心。
常玉又开口说道,“娘娘,萧拓此番回去一定会有所动作。依微臣看来,他疑心略重,一定会暗中部署兵力,以备万全,我们是否要暗中调集御林军固守游仙殿?”
“不必。不管调不调集御林军,若我爹要攻皇宫,我们也是抵抗不了的。调集御林军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以如今形势来看,我们只能赌上一把,不作任何动作,唱一出空城计,反而安全一些。”
他蹙眉点头,靠到床边,看着李业笃定地说,“皇上是真龙天子,一定会挺过来的。”
但愿如此。
李业静静躺着,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何太医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手里还捏了止血膏的瓶子,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方才他又重新检查了李业的伤势,和先前的判断没有出入。
经刚才一扰,我倒是忘了他。
我抬头对常玉说道,“皇上受伤之事一定不能泄露。既然何太医知晓此事,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控制住何太医的家眷,以备后用,但切记行事不可太过明显。”
我这话就是说给何太医听的。
果不其然,常玉一走,他又实实在在打了个颤,身形越发佝偻,脸色发青。这一路走来,他一直是这样一个形象,胆小如鼠。
我扯出一丝笑,“何太医若是尽心医治皇上,你的家人又岂会有事?”
他战战兢兢地跪下,“微臣定当尽全力救治皇上,不敢有二心。”
看他这副模样,我也不再理他,走到床沿,看着昏睡中的李业。
他双眼紧闭,嘴唇有些干涩。
我皱皱眉,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想给他喝下。无奈他嘴唇紧闭,灌不下去,我也只好用绢帕沾了水,替他润润嘴唇。
“何太医,皇上此时连汤水也喝不下去,这又如何是好?”
“依微臣之见,皇上只是失血过多。若过了这一夜,皇上会不时醒来一会儿,那时便可用些汤水。”
还要熬过这一夜。
我揪紧了手中的绢帕,一阵刺痛令我眉头一皱。我埋头看去,才见那绢帕已被鲜血染红,皆是我掌中流出的血。一大堆的事涌来,竟忘了自己也受了伤,连痛也不觉了。
正准备让何太医替我包扎,便听郭公公回来了,“娘娘,皇上的公文和玉玺都已拿来了。”
我“嗯”了一声,挡开何太医凑过来的纱布,拿起那沉重的玉玺。一方黑玉镶金的传国玉玺,发着幽深的暗光,多少人想要握住它,君临天下。
“本宫念什么,郭公公你写什么。”
他立刻摊开一份空白诏书,提起御笔,等我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后遇刺,朕心痛之至,无暇加顾其他,缉查刺客之重任,托之萧大将军,全权负责,无需每日朝政,三日之内,缉拿刺客。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他写完之后,我重重按下玉玺。
如果是我遇刺,李业一定会将缉查凶手的重任交给他这个国丈,让他亲自调查,算是交代。
而且,目前来看,若能让父亲分神是再好不过了。
刺客本就是他派来的,反而“刺杀”了皇后。光这事的怪异结果,便能让他思考好一阵。此时,我再给他下这张诏书,令他三日之内查出此事。他本是派遣刺客之人,自然知道无从下手,为了撇清,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找个替罪羊。只是这替罪羊该找谁,着实会耽误他一段时间。
现在我将这个问题抛还给他,算来应该是最好的对策了。
“郭公公,本宫现在有第二道圣旨,你准备提笔。”
我现在处于极大的险情,如果没有苏相,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虽然常玉问我之时,我曾言苏相不能进宫,但若能找到其他合情合理的方式,让苏相进宫协助也是未尝不可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后遇刺,萧大将军奉命缉查刺客,身兼重任,无暇顾虑朝事。是以军国大事,交予苏相,暂代朝政,百官听命,切记每日禀报,勿负朕之重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父亲虽然想要大权在握,但苏相在朝中势力亦是不可小觑。此时我分权苏相,父亲就算不甘,碍于手中棘手之事也会暂时退让。
我这一举动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若是皇后遇刺,李业便将军国大事全权交之苏相,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如今我实在没有了其他办法,只得颁下这道旨意,任旁人去猜测吧。
我刚刚盖好玉玺,便又听见外面又响起吵闹声。
“林昭容,您不能进去。”两个小宫女又是一阵劝阻。
我听见林昭容急切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遇刺,臣妾关心皇后娘娘安危,特来探望,还望皇上让臣妾进去。”
我长叹一口气,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让我难以招架。现在,林昭容一听我遇刺便赶来了,可算是关心我的。但纵使她对李业一往情深,我也不敢放她进来。
红玉接了我的命令,出去说了些话,想要劝她离开。无奈她根本不听,跪在帘前,迟迟不肯离去,非要进来见上一面。
她这是想要表忠心还是不妒。
我心里本就烦躁,经她这一闹,实在不想再与她纠缠了,也只有对不起她了,“传皇上口谕,林昭容擅闯皇后寝宫,是为大不敬。即日起软禁听雨小筑,无朕口谕,不得外出。”
传完这句话,林昭容便被带走了。
“皇上!皇上!您应臣妾一声啊。”她快要哭出的声音越来越远,在我耳边不断回旋,令我越发头痛。
她是真的急了的。
此刻郭公公出去传旨了,常玉也出去着手办理何太医之事。身边只有红玉和青衣,外面还有一群刚到不久的太医。
我看着李业,忽然一阵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