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EMPSYCHOSIS 重生（旧）》metempsy

1、一

　　我到迷失森林的时候，是这一年的初春。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片森林，尽管对很多人来说这片土地似乎充满了不祥的征兆：齐腰高生着炭火般红果实的荆棘草，树冠如云高耸参天的白皮树，花开一般的粉红色雾霭一年到头笼罩四周。
　　那草是断肠草，那树是见血封喉，而那烟雾，当地人称之为桃花瘴，普通人一旦吸入，三日之内全身浮肿而死。
　　在这片森林里，生长着最不平凡的生物，那是九尾狐。
　　传说中狐有九尾是灵性的象征，会人语善变化——当然这只是传说，不过即便不是如此，迷失森林的九尾狐也绝对无愧于“灵”之一字，它们在粉红色的瘴气中行动如闪电般迅速，又如飘落的羽毛般轻盈无声，迷失森林中没有一种生物能够与之相匹敌——不过必须说，生活在迷失森林中的生物也不算很多。
　　九尾狐嗜蛇，早古时候人们用蛇肉包裹特制香料放入陷阱中引诱九尾狐予以捕捉，但是现在这个法子早就没有用了。城市里的学者们说什么进化，我们和它们或者都该如此。
　　迷失森林是九尾狐的最大栖息地，除此之外冰峰山上也有九尾狐的踪迹——白色的九尾狐，居住在雪线以上，厚毛和短小的耳鼻是它们与它们生活在山下的近亲的区别。迷失森林中的九尾狐多是火红色，当然也有少见的白色品种，我的前辈不予就曾经逮到过一只，全身雪白微蓝，眼睛是淡淡的粉红色，性格特别温顺。
　　在一年的大部分季节中，即使是在迷失森林深处人们也很难发现九尾狐的踪迹，它们有足够的智慧在森林中掩盖自己的行踪，猎犬是没有用的，因为瘴雾的味道足以让它们的鼻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失灵。但是一旦时间指向九尾狐□□的季节，它们就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充满整个森林，发了疯一样四处乱窜，到处回荡着它们婴儿般尖利的叫声，呼唤异性的声音是清脆的呦呦声，而雄性决斗是则是短促而尖利的鸟鸣声……有经验的猎人能够分辨这些声音，并且能够分辨发出声音的九尾狐是雄是雌，是成狐还是出生不满一年的幼仔。
　　宠物商人和杂耍艺人喜欢幼狐，因为它们比较好驯养并且活的时间也更长，长大到不听训练的时候还可以卖给别家杀了扒皮剔肉；服装商人则喜欢秋冬交际滚瓜溜圆的母狐，丰厚的皮毛用来做太太们脖子上的装饰品最好不过；而巫师和药剂师则需要强壮的雄狐——二到四岁的最好——九尾狐的肉和骨可入药，食之癖百毒。黑市上一小块九尾狐肉价值百金，而活生生的九尾狐其价格则百倍不止。贪财的人蜂拥赶去迷失森林渴望从这项生意之中分一杯羹，当然有去无回的人很多。
　　他们不懂得，与九尾狐打交道是一门艺术，用生命和才智谱写的森林之歌。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炼风，猎狐人•炼风，因为出生在一次风暴之中，父亲给了我这个名字。
　　猎狐人是指专门以捕捉九尾狐为生的一族，我的父亲、父亲的父亲都曾在迷失森林消磨一生。我们同那些外面来的赏金猎人不同，我们是迷失森林的一部分，九尾狐是我们的猎物，我们的衣食父母，也是我们的信仰和象征。我们依赖它们得以生存，猎狐人的孩子从小用九尾狐的血肉培育成长，而九尾狐的灵魂被锤炼成一种特殊的力量，蛊。
　　蛊是什么？有很多人会这样问。我想即使最老道的用蛊者也很难给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答案，任何东西都可能是蛊附托的形态，一片树叶，一块石头，一只松鼠，甚至可能是一口呼吸。蛊的精髓在于变化无端，不身临其境的人很难了解其本质，而对于我们而言这一切就是生命本质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我们自己。
　　你了解自己的灵魂么？不。这道理也是同样。
　　我们无须了解它，无须明确它的组成和来源。但是我们知道如何运用它，如何控制它，如何消灭它，而又要为之付出什么代价。
　　学蛊之人必会不得好死，这是踏上这条道路之初便已经注定的事情。猎狐人的第一只蛊继承自长辈，继承前需领取死法。巫师将刻有各种死法的九尾狐脚爪制成的牌子放进祠堂，封上大门，次日会有一支牌子落在地上，上面所写的死法便是领蛊者未来注定的死法，是上天的决定。巫师会将那块牌子用芦苇叶包好放进瓦罐埋到祠堂前的地里，任何人不得知道牌子的内容。直到这个人死后，在葬礼上当中打碎瓦罐，将牌子投入火中烧尽，可以保护这个人的灵魂不因蛊毒而备受煎熬。
　　老辈子人说，这是九尾狐的诅咒。一个古老的传说。迷失森林里有千年九尾狐会人语，名玉藻，其力可通天。当年是妖狐玉藻最先教会猎狐人一族使用蛊术，但是却有人用此术伤及其子。玉藻因而大怒，捣毁猎狐人村庄，降下诅咒，用蛊者必遭野亡。
　　惟有千年妖狐之血之心，方可解除诅咒。
　　我不知道这传说究竟有什么依据，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界上总有太多传说，没有人关心那到底是否曾经发生，又或者只是梦境中的幻想。我所知道的只是我在迷失森林出入多年，从来没见过什么会说话的九尾狐。
　　一只狐狸有九条尾巴已经不容易，还要学说话不是勉为其难？
　　不过很快，我知道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