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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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要不要出仕秦国这个问题上，盖聂好生惆怅。
如果不出仕，他将有几种选择。第一，开一家包子铺。养活自己没有问题，淘淘洗洗他自己也不觉得复杂，以他的手艺，小有名气之后实行个轻微的价格歧视估计岁末就算没有经济利润，会计利润也应该大有富余。可是，看着身边把“坐吃山空”写在脸上的荆轲和其实就没有廉耻观可言的高渐离，他想想觉得还是算了。总不能一年忙到头，除了养活了他俩就一事无成。何况无论是不是代表鬼谷，卖包子似乎都不是一个能“改变天下苍生命运”的途径。
第二，他可以选择当一个门客。当门客和去秦国出仕的共同特点都是公务员性质，但去秦国出仕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务员，薪水假期过年过节派生福利什么的很稳定，不像当门客，实质上是公务员待遇，就像当老师一样，能混到什么程度主要看跟了什么主。
荆轲看他愁眉不展了好几天，日复一日削手上一根木棍，连蒸包子的兴趣也没有，觉得这也不是办法，于是劝他。
“盖聂，你看，除了做包子，你的特长是一个剑客。其实剑客这种职业，本质上和琴师一样，是一种手艺人，在没有固定营生的时候，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类型。”他顿一顿，忽视身旁杀人的眼光和刻意顿下的琴音，“当初我以剑客为职业，有钱的时候在秦楼楚馆里喝花酒，没钱的时候窝在马鞍里啃馒头。”
荆轲想到自己就是在喝花酒的时候结识了高渐离，顿感凄凉，伸手重重拍了拍盖聂，“所以啊，人要想开点。出仕我不反对，去秦国我保留看法。”
盖聂看向高渐离，等他给个意见。高渐离哼了一声，收拾东西下了山。
在荆轲苦苦寻觅多日无果之后，高渐离回来了，带了个姑娘。荆轲觉得自己的头有两个那么大，他拉过高渐离借一步说话，十分头痛，“说你是手艺人你也不要不平到这种地步。带姑娘怎么了？带个姑娘就证明你不是手艺人了？”
琴师嗫嚅。他不过一时热血英雄救美了，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雁春君看清他真容就放了话，“雪女姑娘不来，你顶上也可以。”不得已一条船上的蚱蜢，这么个人英雄主义的做法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盖聂见这个女孩发白如雪，心里倒想起个故人，有些触动。他情知若安排这姑娘住在山上草庐里，荆轲一定会炸毛，就托人在山脚下不远找了户人家让她住下，一时造成了“雪女姑娘离开了”的假象。当三天后荆轲见她宫灯莲步的上山要找高渐离和支曲子的时候，产生了从崖上跳下去的冲动，看着高渐离时满脑子都是伤天害理的邪念。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荆轲去了邯郸找狗屠借酒消愁。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遇到个人就得拉着人家胳膊唧歪。
“你说我弟妹和我义弟都是怎么回事啊。”九转回肠，好不凄凉。
人人都当这位小哥敢情是私情爱上了自己弟妹，还颇有几个好心的劝他看开，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有狗屠知道，荆轲喝多了咆哮的，从来不是“弟妹啊，你怎么偏偏要和我义弟在一起”，而是“义弟啊，你这么偏偏要和这个什么弟妹在一起！”
私底下连盖聂都有点看不过去。雪女不在的时候，他便一反淡定的常态，十分八卦的指责高渐离。“小高，你这个一夫一妻制，搞得有点过分了。”
高渐离牙关抽搐，只是他和盖聂一贯抱着“面瘫何必为难冰山”的五不犯友好原则，他欠缺拿琴照着盖聂敲下去的理由。
盖聂看触了他反骨，觉得荆轲不在也找不到解决方法，于是下厨做饭以示息事宁人。
荆轲是和卫庄一起回来的。卫庄听说自己师哥终于要仙女啊不仙人下凡到滚滚红尘中混口饭吃，一路从鬼谷赶来看个热闹。半途遇见荆轲，听他神神叨叨的说了雪女的事儿，被他的啰嗦搞得头疼不已，谁知还没回屋，就老远的听见高渐离的琴声，然后果不其然十分默契的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舞姿翩跹。
“衣不蔽体！”荆轲恶狠狠的说。
卫庄见那女子一头白发，顿时感觉到一种八卦的亲切感。卫庄大人世家出生，见多识广，只负手看了两人琴瑟和鸣一会儿，就噙着笑看向了荆轲。
“我说，你就没有看出一点百合的意味吗？”
荆轲豁然大悟。
盖聂达观知命的将晚餐摆好，出门想叫高渐离和雪女过来吃饭，却老远的瞥见笑得释怀的荆轲和十二万分含蓄的师弟。
“小庄……”
对于外人来说，盖聂固然是剑圣，但好歹他的功力是随身体状态消长的。对于卫庄来说，盖聂的战斗力永远神乎其神。就算他血槽见底伤药不齐真气为零，仍然可以随便向自己爆必杀。这一点卫庄也一样，也许鬼谷神奇的相爱相杀啊不相生相克就是这样作用的。
一见卫庄，盖聂迅速的觉得自己调整到了战斗状态。
一见雪女，荆轲迅速的把自己调整到了清高状态。
高渐离觉得弦重得凝住了，便罢了手。
雪女先想到了晚餐可能不够吃。
一见盖聂，卫庄顿时觉得一年不吃也无非如此。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种时候，只有荆轲最能放下身段。“大家吃饭？”
一顿饭间，卫庄只觉得春暖花开冰河解冻，到处都是莺儿燕子襟袖风流。荆轲看着高渐离，只觉得这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啊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的闹心。盖聂和高渐离在相对淡定的状态底下把东西吃完，卫庄有话要和盖聂说，因此高渐离自觉留下洗碗。荆轲忙于把雪女送走，而姑娘却好像对卫庄的头发更感兴趣。
“那个不是闺密，不能随便聊头发皮肤类话题！”荆轲好心提醒雪女，口气却是刻意的恐吓。
凭心而论，荆轲对女人的了解食髓知味，女人对荆轲的影响罄竹难书。要说闺密，荆轲才是女人的天然闺密。“几年前他头发还是灰白，后来生离死别为情所困就一夜白头了。”荆轲口不择言满嘴跑火车越说越扯，带着雪女绕开凝重深情和不在状态兼而有之的卫聂二人，牺牲极大的决定直接把她送到山下。
“拉拉扯扯干什么，叫流氓了。”
荆轲呆住。“姑娘你说话负责，左眼右眼看见我拉你了？”
“言辞轻薄，行为恣荡，小高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哥！”
终于戳中了荆轲，将他从一个还算涵养好的基态逼到了一个人挡杀人的激发态。“这位姑娘你什么意思？”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还有一支曲子没有和完呢。”雪女轻颦浅笑，端的是绝世风光，可惜落在今天的荆轲眼里，都化作一片片的伤心像鸡蛋壳般碎去。
荆轲悲愤的让她留下，转身一人喝闷酒去了。欺负人没有音乐涵养是吧，荆轲蹲在伙房门口吹起了醉口哨，越吹越是高亢悲愤，情难自禁。忽见高渐离转出来，一脸低气压。“有空过来打下手，别跟我死了一样。”荆轲难得听到高渐离吐槽一次，立马收起悲戚的表情，朝雪女扬了扬嘴角，跟他进屋，不忘立马关上门。
“师哥。”卫庄在吃饱之后就显得特别健谈，邪气随红光一起满面，看得盖聂心里发毛，禁不住退了几步。
“师哥，听说你在考虑出仕。”
盖聂微微眯起眼睛将卫庄扫了一遍，白发少年落落大方的由他。
良久听不到答案，卫庄也不恼，只当他默认。“出仕自然是好的，不然我也理解不了你放弃鬼谷，放弃天下究竟是为了什么。”卫庄侵犯性的压近，忽地一笑，“只是，你真的要去秦国吗？乱世中最王霸之气的上位者，不符合师兄你的性子啊。”
“小庄，人各有志。你自守着鬼谷，看不开又能留下几分？”盖聂叹息一声，夕阳照得他身影颀长，绰然有宁定风致。卫庄大人心头一热，浑然入戏，完全忘记了当初盖聂好歹也算是远避自己才离开鬼谷。
“你打定主意去给嬴政跑腿了？”卫庄盯着盖聂，看得十分卖力，“师哥，历代鬼谷纵横天下，玩的都是帝王霸业春秋功绩，你就打算这样拯救苍生？”
盖聂扫他一眼，并不答话，把强烈的隔阂画在脸上。其实卫庄很郁闷，他听手下人说起盖聂，便兴冲冲的赶来——毕竟他那淡定的师哥十年八年状态也不会有个突变，想找个理由出来寻他还真有点逻辑性障碍。只是不知怎样，只要见面自己就立马变身唠叨尖刻的一贯模样，全然没有路上嘲笑荆轲时从容悠远的气概。
“小庄今晚住在这里不走吗？”
卫庄一愣，立刻脑补得天理难容，一时间各种秽乱淫奢的宫闱刊物纷纷自眼前飞过，动嘴的速度永远优先于动脑，“当然，师哥收留。”
靠，山下租的客栈，白交了房钱。
吱嘎一声关上门，荆轲将高渐离环在门边，伸手玩亵的摸了一把他的脸，感叹道，“我真希望那个小姑娘现在过来，好好擦亮眼睛看看谁才是正主儿。”
高渐离往灶台边退一步，荆轲锲而不舍的跟进围紧，冷不妨身前美人从灶上抄起刀，反手就是一刀背，正中荆轲眉心。荆轲夸张的整个弓起身体双手捂脸，“小高你好狠的心！”
高渐离站直了身子，拂了拂袖好整以暇，“我也希望那个小姑娘现在过来。”
原本三人住在这里，只有三间卧房。因着雪女要留宿，好歹男女授受不亲，自然要分一间给她。在卫庄无限渴切的眼神盼望里，高渐离忍辱负重勉为其难的一洗独居的毛病，主动提出要和盖聂一间。然后在盖聂淡定而略带感激的表情里嘴角朝荆轲勾了勾，眼神看向卫庄。
是夜，卫庄被迫和荆轲同宿，心里暗自感叹还不如留宿山下
两人目力都能够夜视，因此谁也不愿点灯，黑暗中忽听得荆轲嘿嘿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上会狠狠捞一次本，都准备好明早没人下床做早餐了。”笑声里满是嘲弄，大有一洗前耻的快感。
卫庄气结。宜将剩勇追穷寇，又听荆轲十分找死的说，“不过谁捞本也不一定，没准儿明早不仅有早餐吃，还可以少做一人的份。”
“三间房。”卫庄冷笑，“分房睡，嘿嘿。”
荆轲，跟着默念三次，得意莫忘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