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如梦如幻亦如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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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到五年前的那一夜，大概我不会感叹命运的无常。
有人说，不是命运改变了我，而是我屈从了人性，所以选择了命运。
妆台上摆着的一面铜镜，影影绰绰中从来都照不清楚人的真实面目。或许一盆清亮的水，更能照清楚那妖娆迸的的美丽，映衬出细腻的雪肤和微翘的樱唇，仿佛含着一抹艳笑。
在这宫中每个皇帝的女人都有一面这样的梳妆台镜。
轻拉开古典雕花抽屉，铺满玲珑剔透宝气四溢的各类首饰，不禁教人清拭浮尘。
身侧的平架上，齐整摆着的也全是伸展的锦绣深衣，绸缎褙子。
我如平常执起一枚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
咬词喟叹，美人啊，只要似那个人的模样就会被皇帝青睐吧。
嘲笑的不清不重，恰到好处，只刺中自己心中一直忽略的地方，伤人及己，料想麻木就是这么一种执着，你以为麻木的，那便是吧。
这深宫中哪有那么容易得到简单的女人，哪有那么无所顾忌快乐的女人，若是你快乐的过了，那就是所有人的不快乐。三年，是本宫放纵给你的期限，如今，到了收回来的时间。
深思恍惚，镜中人影亦恍惚。
忽然沉静被打破，有人急切的脚步声，沉乏的身子冲撞了内室的珍珠帘，跪倒在我的身后，成功的让我细致的眉微微一皱，还未问，她却喘气不止。
“你慌什么？仔细着自己的膝盖，好好答话，答不好，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一直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子，也讨厌被人打断思绪，私下的宫女怕都惧怕的不行。
“奴婢，奴婢……”她怕的有些结巴。
“快讲，出了什么事？”
“皇上，皇上新封的才人主子，那位小主子，就是，就是淼儿，从，从那个……”
“从哪个？你到底要说什么？”从她有些混乱的语调中，我似乎抓到了些什么，却又蓦然消失殆尽。
“淼儿，对，就是她！从美人跳跳下去了！奴婢来的这会儿，九门提督已带队去护城河内打捞尸体了……听御前的人说，皇上闻了这个消息，没说什么，只是当即吩咐了这几日都不用招各宫的娘娘侍寝，内侍的总管大人很担忧……”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宝言，也是陪嫁的宫女，答话中，却是口没遮言的，美人跳也是从这帮奴才口中对那个地方的禁忌提法，如今却顾不得嚷嚷了出来。
手指泛冷，捏着篦子有些生硬的疼，哈哈！我挑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她们还真是像！连死，都是一样呢……
仍旧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丝，嘴角笑出了苦味道，泪却如珍珠掉线般，从凝脂如玉细致而年轻的脸上掉落，没进露出锁骨的领口，渐渐将那氤出了一片淡淡的湿润。
我名唤如藏雪，是这怏怏后宫中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如妃。
年轮逆转是五年前，长安浅夜，上元灯会。
“眼看那后生瞧的是君子端方，长的是面如冠玉。袖扫乾坤深目灼灼，朗声一叫：着！哪里来的鼠胆匪类敢在洛阳街道强抢良家弱女？吾待今日不教你们败的一塌糊涂，便不知王法天子。小姐怯懦一声壮士，便不由羞得遮了面儿去。且看手中一柄龙泉宝剑宛如花去了，三招打下，丑贼人四处乱窜。那后生一袭蓝裳削尘土，双目神炯问小姐，这是谁家小姐，的是如此美，小姐羞答答，奴家在城东，狮子楼前独一家。话未尽人已醉，且看娘子将芙面藏袖里，略微挑眉看，鹿儿心乱跳……”
浮光掠影的长街挂满了红灯，大树下一个玩皮影戏的艺人正忙碌的左右开弓，路人皆看的起劲。
“姐姐，姐姐，你拉我做什么？我还将后面听完呢，后面是如何了！”急切的声音边被人拉扯着，边问摊子上的人，我最喜欢看这皮影戏，也最爱听那说戏人的轻浮音调，那时我还年少。
戴着小帽，穿着男子的右衽深衣，左手手上拿着一小包一小包的零嘴，终于还是被拉离了皮影戏的摊子，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拉着我往前面走的亲生姐姐，又满是留恋的往后面看了看。
姐姐比我长一岁，我与她的面貌很相似，但性格相差很远，她的温婉大方，我的刁钻灵动。
在这样的夜色中，她一袭宽袖高腰粉罗裙，唇上胭脂一点，雕琢伊人。拉着我这个青玄色的男装模样堪堪矮了她半个头的人，就像平常阿姊拉着阿弟般自然。
她回头另一手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子，笑一笑，说：“你这个调皮丫头，再不走，就过了门禁，到时候有你受的。”
直到今日我仍然认为，那是她短暂的一生中我所看见对我最好看，最宠溺的一次微笑，以至于我撒娇着叹气却挣不开手。
一切，就如同我那挽回不了令人嗟叹的岁月。
“雪儿，你这么顽皮，小心以后姐姐不带你出来看灯，刚才你不在，姐姐都担心死了。”
说这话时，她面上有可疑的红霞，而彼时年少的我并不懂，或许我懂一些，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罢，可是，假如这个词，也只会在一切过去后，才有勇气来思量。
她就是我唯一的姐姐——如藏梦。
仍然是因为年少，如今这个词，也大概成为了我每每想起的借口，让人欲罢不能，嗟叹连连。
姑娘家时的我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家中父亲母亲也惯着，也就一路上都跟姐姐说笑着，没边没谱的手舞足蹈演示刚才听到的戏。在一个卖面具的铺位上拿起嫦娥跟傩神的面具，嬉笑着换戴在面上，却不小心后撤撞到了一行人。
那一行人到现在已经面目模糊，只剩下戏文中唱的那般——獐头鼠目的这般目无一切，断不是好人。
我撞到了他们，姐姐过来拉我，就让那些人生了调戏的歹意。一个人大胆的过去调戏姐姐藏梦，姐姐显得那么的柔弱，而我看不过眼，冲上去撕扯着那个为首男人的袖子，被推开摔倒在地上，因为手上还捏着那个傩神面具，虽没有破皮却很痛，脏脏的蹭了一手的灰尘，随意摸了一把脸上的潮湿泪痕。
无奈四周都是看着热闹的百姓，没有人敢上来，或许有人想上来，却被人死死劝住，我耳尖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说这哪个官员的公子，当街欺侮女子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看来只有靠自己，正豁然起身，后背一暖，就有人扶了我的肩膀，将我后背一揽，让我不至于跌倒。
匆匆回头一瞥，脑中突兀想起适才的皮影戏，眼看那后生瞧的是君子端方，长的是面如冠玉。
刹那间便让我陷入了自己的意乱情迷中，不知是戏中的人走入了我的生活，还是我终究成为了戏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最终成为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男人。
他是一身锦绣华袍，身侧没有龙泉宝剑斜跨，涤带下甩着一枚环佩流苏，周遭显露出不可言喻的贵胄之气。
一颗忐忑的心，在他到来的时候，在他一个安抚眼神下，突兀的安静下来。
我只是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出手救的是姐姐，而不是我，因我年少的情怀，总是缠绕在那段不明不了的皮影戏中，那理由与结果就显得可有可无起来。
我仍旧紧紧捏着傩神的面具，站在一旁看着他收拾了所有的坏人，看着他扶着虚弱的姐姐，看着他望向这边，再看着他走过来拿了一面方巾擦了擦我的脸，好听的声音问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的府上在何处？”
“我叫如藏梦。”鬼使神差，我道出了姐姐的名字，我以为这是一场际遇，一场风花雪月，我需要一个名字，带着神秘的色彩，用姐姐的名字就来的更妥帖，我一向喜欢她的名字。我娇羞着面容再一遥指向姐姐。“她是我的姐姐，如藏雪，我们的父亲是如侍郎。多谢公子搭救了我们姐弟两个。”
“姐弟，呵呵。”他的大手按了按我发上的帽子。
如果非要因这一次机缘中偷了她的名字来计较，我想就算如何罪孽深重也已经还了偷窃的罪，可为何他从来不肯原谅我，命运从来没有原谅我，那深情而断断续续的声音，总在午夜梦回时时将我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梦儿……梦儿……梦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如梦如幻亦如雪(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