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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冷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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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棹歌,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吧,今天亚轩会来接我去帝皇饭店参加一个酒会,我让他顺路送你一程。”唐宠玉看见风棹歌一下课就要走,跟在她身后就追了上来。
棹歌听见唐宠玉的唤声,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她暗自郁闷,实在不明白唐宠玉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她远一点,每当她看见唐宠玉那骄傲又天真的笑脸她都有一种撕碎它的欲望,但凡唐宠玉有那么一丁点的警觉心她都应该远远地避开她,那个天真大小姐的接近只会不断地把她心中压抑着的黑暗魔引诱到光明中来。
“你今晚要去参加酒会?”风棹歌等唐宠玉赶上来,回过头微笑着问她,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柔良善的表情。
唐宠玉夸张地摇了摇头,满腔怨愤地道,“是啊,无聊死了。哎!在那儿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挂在亚轩的手臂上冲着每个人傻笑。”不过,风棹歌却看得很清楚,唐宠玉的眼神与扬起的唇角都非常清楚地表现出――她一点也不无聊,她很得意。
“你怎么又不说话啦?”唐宠玉推推风棹歌的手臂,令棹歌回了回神。突然,唐宠玉像是想起什么,一脸桃花十分八卦地凑到棹歌耳边,轻声问道:“对了,棹歌,你今天晚上有约会吗?就是那个建筑系的高材生,个子高高大大的白马王子有没有再送情书给你?有没有约你去吃饭?”唐宠玉的表情兴奋得让棹歌觉得仿佛被追求的女人是她一样。
不过,唐宠玉的问题不由得令棹歌回想起那个前几天在食堂把满盘食物翻倒在她身上的鲁莽青年,是叫骆笑天吧?棹歌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头,他的确在她身边出现过几次,但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角色占据不了她的注意力,虽然几次碰面,但她几乎想不起那人长什么模样。回想到这里,棹歌无奈地冲着唐宠玉牵扯了一下嘴角,勉强拉出一个笑,摇摇头,“没有,我这段时间太忙,哪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
唐宠玉拍拍风棹歌,露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摇着头叹道:“哎!你呀,就是太不会享受生命了,你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业和工作上,偶尔也该抽个时间谈个小恋爱让自己快乐一下嘛,青春可就这么短短几年的时间,一晃眼就没了,要好好把握才行。”
青春?恋爱?享受?为衣食而奔波,连感冒都不敢得的人生会有什么风花雪月吗?风棹歌眼神慢慢冷下,她不是她,不一样的境遇,不一样的人生,唐宠玉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生出来就是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拥有大笔的本钱去挥霍生命,而她风棹歌只是个在命运漩涡里挣扎求生的溺水者,她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现下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唐宠玉和风棹歌并肩走出校门,唐宠玉向着校门外的大路东侧翘首以盼,盼的是那个心上的白马王子驾着宝马香车前来迎接她。风棹歌注视着她的侧脸,有些失神,一阵风来,唐宠玉耳边的卷发突然被风撩起,一缕闪光晃过风棹歌的眼帘,那是――
“宠玉,你的耳坠好漂亮,新买的吗?”
“是啊,生日那天亚轩送我的,还送我了这条项链。”一边说着,唐宠玉一边又从脖子里拉出一条镶着名贵钻石的铂金项链,开心地靠近棹歌,并侧过头撩开头发使她能够更清楚地看到那副耳坠。
棹歌只扫了一眼她的项链,眼光便又重盯回她的耳朵上。她没看错,那就是两个星期前她曾对对自己许下承诺要买来给自己作为生日礼物的那对“星泪”,那两颗孤独者的泪光。可是如今,棹歌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它们却戴在宠玉的耳上,她不曾为此付出过任何一点努力,它们就那么天经地义地属于她了,看着被牢牢配戴在宠玉耳上的“星泪”,棹歌觉得仿佛受到了一种羞辱,唐宠玉!她怎配得上这样的泪光?
“好看吗?棹歌?……你怎么又发呆啦?人家问你话呢。”宠玉好似撒娇地抱住棹歌的手臂摇晃,一股浓浓的厌恶令棹歌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开她,力道不觉大了些惹来宠玉惊讶的表情。“你……弄得我好痒。”棹歌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牵扯出一个惯常的唇角弧度,将那愤怒重重掩饰。宠玉还想再问什么,突然传来的一阵汽车引擎轰鸣声引开了她的注意力。棹歌微吐了口气,还好,否则再和她对话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暴戾的举动来。
楼亚轩那辆已经全校知名的拉风红色跑车卷着尘沙一路嚣张狂妄地驰掣而来,“嘎吱”一声急停在二人面前。
“等很久了吗?”楼亚轩潇洒地下了车,略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朝她们笑着招呼了一声。风棹歌看着他,这人还是那副志得意满成功在握的样子,笑得如阳光般灿烂飞扬。名牌的衣饰、优雅的举止在在强调着他的优秀。
风棹歌看着楼亚轩,略略思忖,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还没完全脱去初出社会的毛躁气息,可是他英国牛津大学硕士毕业的身份,一边上学一边打理远帆航业在欧洲的产业而且成功进军美洲的傲人战绩,在大多只知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中来说真的算得上是凤毛麟角,未婚夫是这样优秀的男人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唐宠玉真的是上帝特别眷顾的宠儿。
唐宠玉见楼亚轩下车,立即撒娇地依上前去,“你迟到了,居然让我们两位漂亮的女士站在凛冽寒风中等你。”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了,今天正好开月结会,我身为会议主持总不好提前开溜,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楼亚轩宠溺地揉了揉唐宠玉的发心,转而扬头望向仍站在原地的棹歌,“棹歌,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棹歌一愣,不太明白他问这个干嘛,不过仍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楼亚轩对棹歌灿烂一笑,“已经五点半了,你还没吃饭吧,反正我和宠玉也要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吃完饭,我顺路送你去上班。”
他说得很自然,仿佛与棹歌已经成为了亲朋好友,更仿佛请她吃饭再送她上班是件很习惯的事情,那种语气莫名地让棹歌有些不安。
棹歌直觉得想拒绝他,今天晚上她是要去浪影上班的,那个地方——并不高尚。可是低头垂首间,她的眼角不小心瞄到宠玉不太情愿的表情,她心中的恶意顿时又冒了出来,宠玉那不情愿的模样,是因为怕她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吧?那――
“会不会太麻烦呢,我到路边去买一碗馄饨就行了,不要耽误了你们的安排。”棹歌微垂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柔弱。多日相处下来,楼亚轩的性子棹歌也约略摸到几分,这人在英国居住多年,十分奉行英国的绅士骑士之类的精神,想博取他的同情心十分容易,通常只要将头低成四十五度角,两手交叠在身前作出无助的模样就一定能成功。
“怎么会呢,酒会八点才开始,现在才五点半,我们有的是时间,宠玉,你说是不是?”楼亚轩爽朗地笑着,伸手又拍拍宠玉的头,看在风棹歌的眼中,就好像在哄只小狗。棹歌微微一笑,果然……如她所料。
宠玉虽然有一点不情愿,可是在楼亚轩面前绝不肯表现出来,见楼亚轩都已经这样说了,她也只能无奈地大方起来:“嗯……是啊,反正还早呢。”
唐宠玉的笑比起楼亚轩来说明显太过牵强,只可惜楼亚轩根本没有注意,而棹歌则仍旧乖巧地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更低了些许,显得很是不安,更带了一点点的怯懦:“可是……这样太打扰……”她嗫嚅着微抬头看了楼亚轩一眼。
楼亚轩的眼睛很明亮,目光有些热切地注视着棹歌,不过还好唐宠玉站在他的侧手,并没有发现他眼中有些奇异的亮芒正在慢慢滋长。“棹歌,你就别再客气了,大家都不是外人,难得你有时间,就让我作个东请你吃顿饭,给我个薄面吧?”这话里突然间似乎少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但是因为他说得有些快,态度又十分自然,大家好像都没有特别注意。
棹歌见他们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她再不动作就显得拿乔了,便温顺地走到车边,任楼亚轩为她拉开后车门慢吞吞地坐了进去。楼亚轩本有意让宠玉和棹歌一起坐在后座,但是宠玉却自己拉开了车门在副驾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那个位置与楼亚轩说话显然更方便一些。
路上,风棹歌看着坐在前座的两个人,心念有若电转。看起来唐宠玉真的很在乎楼亚轩,如果……楼亚轩不要她了,那么她还会有那么天真,那么无忧的笑容吗?棹歌的目光垂落到自己的手上,右手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揉抚左手虎口,宠玉……宠玉,宠在心头的宝玉,如果这样珍贵的宝贝被伤害,唐家的那些大人们大约也会跟着伤心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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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亚轩特地开车到了新街口,显然他还记得棹歌是在这附近工作的。
车停稳,棹歌和楼亚轩同边下了车,在宠玉耳力不及的范围内,棹歌在他背后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她想他明白她的意思。听到棹歌的轻声致谢,楼亚轩回身探进车里拿外套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侧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而棹歌则在他的微笑中转开了头,目光移向他处。
晚餐是西式菜系,很高级很丰盛,全是棹歌从来没品尝过的美味,可是宠玉却似乎并不满意,从第一道菜开始,就一直批评口味不地道,酱料不够香浓,挨着楼亚轩撒娇地嚷着要换一家。棹歌一言不发,一直闷头吃菜,她不知道这些菜是不是真的不地道,但是她看楼亚轩吃得也还挺惬意的。
“干嘛要来这里嘛,人又多,应该去咱们平时去的那家意大利餐厅啊,人少口味又好,这里的空气真差。”安静了不到三分钟,唐宠玉再次出口抱怨。
“偶尔也该换个地方嘛,经常去那家会腻的,你说是不是,棹歌?”楼亚轩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红酒,笑着问了棹歌一句。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些都挺好吃的,宠玉习惯了清静,这里是市中心难免人多,这可能也是她觉得菜不好吃的主要原因吧?”棹歌看向宠玉,见她撅着小嘴委屈地看看楼亚轩又看看她。片刻后宠玉终于坐正了身子,有些气嘟嘟地瞪了楼亚轩一眼。“果然还是棹歌了解我,她一向是最细心不过的了,连她都知道我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吃饭,你却想不到,还偏来这里,是不是该罚啊?”
唐宠玉娇嗔地瞅着楼亚轩,楼亚轩笑起来,有些无奈地一摆手,“好吧,是我的错,那么要罚我什么呢?可千万别罚我不吃饭,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嗯,暂时还想不到,能不能想到再说。”
棹歌只当没看到他们两个耍花枪,只是暗自想着,宠玉应该不会想到楼亚轩会来这里是因为想就她的方便,从某方面来说他其实也是个细心人呢。
“啊?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楼亚轩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趁你想不到我还是先罚了算了,这样吧,我把棹歌这杯酒喝了,权当是罚酒了,反正她是不喝的。”楼亚轩手比嘴快,伸手就从棹歌面前把侍者为她倒的那杯红酒拿过去一口饮尽。
棹歌愣了,唐宠玉也愣了,只有楼亚轩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笑得开心。不过,正在此时正好主菜上来了,打破了稍微有些怪异的气氛,而棹歌则很低调地装作没发生过什么继续吃东西,唐宠玉的神情却愣了更长的时间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怪异地看了楼亚轩一眼,只是见到楼亚轩全无异色,正习惯性地伸手帮她整理餐盘,刚才那异样的感觉才慢慢地淡漠下去。
宠玉的主菜只吃了一口就被她扔在了一边,再不肯动,说是不够新鲜,重新点了别的。棹歌盯着那盘被弃置在一旁的巨大龙虾看了大概足足有十秒,直到发现楼亚轩正举着酒杯边喝边笑眯眯地瞄她,才发觉自己失态,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说实在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离她这么近的澳洲龙虾,差不多有两尺来长,比她的整条小手臂还长出一截,即使是被做熟了的样子也十分威武,全身盔甲张牙舞爪的,看着这东西,棹歌着实有些佩服起那些把它从海里拎上来还敢剁菜佐酒的人。
不过,当她抬头看向楼亚轩时,总觉得他的睛睛里带了几许奇怪的笑意,她想她刚才盯着龙虾呆看的样子肯定傻透了。
吃完饭,三人在饭店门口分手,楼亚轩和唐宠玉去他们的酒会,棹歌自然是去端她的盘子。
从衣冠楚楚轻声细语的高级饭店回到熙熙攘攘嘈杂乱耳的夜总会真需要几分钟的适应,棹歌暗暗自嘲,原来人的欲望便是这样慢慢滋升的,没见过没听过便不会有祈盼,而知道了有另外一种生活存在,便会对之向往,可是更多的理智告诉她,有些是她该想的,有些是不该想的,不要被轻易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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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历已是深秋,棹歌依旧为了筹措每月的房租、饭钱和银行的欠款,在学校和各个不同的工作地点间疲于奔命。唐宠玉最近没再天真地拉着她喋喋不休地诉说她与楼亚轩之间的情事,只是从她口中棹歌知道楼亚轩又回英国了,说是这回要把母亲接回来,定居国内,不再走了。
棹歌端着酒走进包厢,里面几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男子正楼着几个肉弹哼哼唧唧,玩香舌送酒的游戏,对于这种场面她早已经是司空见惯,放下酒就要退出去。这些人白天的时候不定是怎样的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指不定还是什么高官显贵,可是到了晚上,那副丑恶的嘴脸便曝露无遗,完全变成了衣冠禽兽。
“等等……”一个含着七分醉意的男子一把拖住棹歌的手,棹歌立刻嫌恶地甩开。“别走,我看看,长得真漂亮,老刘,你看,这个妞更漂亮。”那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趔趄便朝着棹歌扑过来,棹歌急忙闪开,他扑了个空摔在了茶几上,一时杯翻盏倒,酒水狼藉。
棹歌一看不妙,知道怕是要倒霉,赶紧脚底抹油准备溜出去,谁知这些人中间竟有动作快的,一把拉住她,“等等,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弄翻了酒水居然连道歉都不说一句吗?看把我们陈局长的衣服都弄成什么样了?”
棹歌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回头,连连躬身致歉:“对不起,是我的错,还请客人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刚才那醉醺醺的男子涎着脸朝棹歌靠过来,棹歌防备地瞪着他,这个人就是那个什么陈局长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弄翻杯酒有什么关系,过来,陪叔叔喝杯酒就行了。”那个陈局长再次想伸手拉棹歌,又被她躲了开去。
“喂,不要给脸不要脸,惹我们局长不高兴,立刻让你们这家夜总会关门大吉。”旁边的狗腿子一脸凶恶地瞪着棹歌,看着被递到面前的酒杯,棹歌下意识地想挥手挡开,却被其中一个人用力抓住手腕居然想将酒硬灌进她嘴里。
“放开我!”棹歌一脚踹在那个狗腿的狗腿上,挥手拍飞了他手里的酒杯,只听见一声脆响,玻璃杯在墙上砸了个粉碎。
这下动静可大了,那群人也被棹歌的举动弄愣了,那几个见死不救的肉弹也忽拉拉站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可闻落针之声。棹歌转身就走,这种时候她还留在这里简直是找死。
“怎么回事?”
人倒霉了果然是喝凉水都塞牙,遇上这种事最希望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让上头的头头知道,可是不巧的是晚上领班的却是和棹歌最不对盘的季雪瑞,而她一向都很讨厌棹歌,这会儿见棹歌慌慌张张地冲出来立即走了过来询问情况,“哎呀,这不是陈局长和刘总吗?失礼失礼。”棹歌没办法再溜,只能站定在她身后,听她捏着嗓子用那种娇嗲嗲腻乎乎的声音招呼着那几个衣冠禽兽,顿时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场闹剧最后还是以棹歌低头道歉敬酒赔罪才了结,而且是被狠狠地硬灌了三大杯,还跟那个脑满肠肥的陈局长脸对脸地喝了个什么鬼交杯酒才被放了出来,那种从醉鬼嘴里喷出的酒精味道令棹歌恶心地直想吐。可来不及等她喘过一口气,季雪瑞就冷着脸把她叫到了后场无人处。
季雪瑞恶狠狠地瞪着棹歌,突然一把将她推到墙上,那精描细画的脸上充满了恶意的笑容,“既然都到这种地方来工作了,就不要装清高,我不管你白天是干什么的,晚上在这里你就是个端酒倒茶的下等人,局长心情好让你喝杯酒,你居然还敢给砸了,胆子可真不小啊,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让你陪他们睡觉,话说回来了,谁知道你是真干净还是假干净,哼!以后给我小心点,再惹麻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季雪瑞的目光如蛇般阴冷滑腻,睥睨着扫过棹歌的脸,慢慢滑向她的胸部。
棹歌突然一把推开她,“下贱也分两种,一种是自甘下贱,一种是被迫下贱,而你都不是,你是乐于下贱!”对季雪瑞这种人,她没什么好客气的,这个耳报神肯定会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情向上报告,浪影的老板很快就会知道今天晚上的事,看过太多的前车之鉴,棹歌已经可以预料到,明天她大概就不用来了。
季雪瑞没想到平时一直有些怯懦懦的棹歌居然敢反抗她,顿时脸色骤青,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朝棹歌甩过去,棹歌急忙抬手去挡却被旁边的衣柜门限制了动作令季雪瑞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漫延开,棹歌再次用力推开她,双眼冒出凶狠的火光,也许是她的神情过于凶悍,或者是她的眼神真的吓着了季雪瑞,那女人居然看着棹歌的眼睛急步后退,转身就跑了。
棹歌甩了甩头,摸了摸脸,恨恨地想着今天实在是霉到了极点。她走到洗手间外的水池边洗了把脸,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女孩脸颊微肿,一个鲜红的五指痕清晰地印在脸上,头发篷乱零散,看上去简直糟糕透了。棹歌再次捧起一把冷水,狠狠地在脸上揉搓了一下,才再次站起身,放散头发重新梳理,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过狼狈。
“你还好吧?”一个声音在棹歌身后响起,是上次帮她解围的那个年轻侍者。
“没事。”棹歌转头要走。
“等一下。”那年轻人一把拉住棹歌的手臂,“我叫黄力飞,容哥平时都叫我阿飞。”
棹歌顿了顿脚步,她早已经猜到,果然是他的手下。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棹歌面无表情冷冷地抽出手臂。
“容哥让我告诉你,撑不下去的时候随时可以去找他。”
棹歌抬头看了阿飞一眼,看见那绺长长的金色刘海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谢谢容哥的好意,我不想麻烦他。”
“喂……”
棹歌不再理会他,继续回去工作,今天晚上她实在没心情应付他还有……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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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已经十二点多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棹歌感到又冷又饿,胃还隐隐作痛,她很清楚不能再饿了,饿出病来更麻烦,四下看了看,发现前面不远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就进去买了两个已经冷掉的肉包子。借着超市的微波炉转了一分钟,肉包子的香气就已经弥散在她的鼻息间。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吞着包子一边往家的方向赶路,热乎乎的包子里烫烫的汤汁填满了她所有的味觉。
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只流浪狗,一下扑到棹歌面前,吓了她一跳,令她手里剩下的半个肉包子骨碌碌地滚落在了地上,棹歌心疼得盯着那包子,差点儿想捡起来拍拍再吃,而她最终没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那条黑不溜湫的野狗抢先了一步把那半个包子吞了下去,气得棹歌直想找砖头砸它。可惜周边没砖,她也怕被它咬,只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胃里总算有了点东西,不像刚才那样难受了,可是老天爷却像拼命想和她作对似的居然在这样的天气里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深秋的雨格外寒凉,虽然不大,可是绵绵细细,丝丝如缕,密密地落在发上钻进衣服里,冻得她直打寒战。
此时已经没有公交,棹歌只能走回住所,连跑带走大概要半个多小时,她加快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可是约摸二十分钟之后,她觉得刚才那一个半包子的热量已经全部被那阴冷的寒雨消蚀殆尽。
棹歌停住脚步,身后一直有细细的脚步声跟着她,令她很是火大。她猛然回身,指着身后的跟踪者大骂道:“你这只笨狗老跟着我干什么!我自己都喂不饱了,还指望我养你吗?”她瞪着那只脏兮兮的杂种狗,而那小狗也抬头望着她,随着她停下脚步。“我警告你!不许再跟来,否则我就把你宰了炖汤!”棹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那狗狠狠地威胁,不过很快她就放下了手指,对天翻了个白眼,天哪!她大概是真的被气疯了,竟然沦落到去威胁一只狗。棹歌不禁咒骂起来,都是这鬼天气害的,真TMD活见鬼!她的头发已经湿透在不断地往下淌水,后脖子凉叟叟的十分冻人,她用力甩甩头发,甩掉那一头湿淋淋的水珠,可是下一秒却居然让她瞄到那只可恶的杂种狗竟跟着她的动作同时甩了甩身上的毛,而它甩起的水珠居然有几颗还溅到了她的脸上。
“你这只笨狗,你是狗!知不知道!你以为你是猴子吗?干嘛一直跟着我,干嘛要学我?在嘲笑我和你一样可怜吗?”话才出口,棹歌的眼眶竟不由自主地发起热来,她用力吞咽一下,硬憋了一口气,不让眼睛里的湿意泛滥。雨下得更大了,她站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仰头望天,借着路灯的光,绵密的雨丝就像天空的泪一样不断地流泄,她的眼睛里也慢慢被雨水灌满,再也防护不住,只能任由那温热的液体流淌。她不知道此时的她和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有什么区别?在垃圾箱里觅食求生,卑贱得没有尊严。
雨已经不再是雨丝,变成了雨线,衣服也要湿透了,冰冷冰冷的,寒得透心彻骨,风一吹棹歌忍不住开始发抖,举目四望,不远处有一个小的公交站台,雨棚虽小但总好过站在雨地里,她急奔几步冲了过去,身后小小的水花声告诉我那只笨狗还跟着她,这细碎的声音突然间竟令着她的心底深处流泄出一丝暖热的感觉,这年头恐怕连这样忠心的笨狗也很难找到了吧?居然就为了半个肉包子跟着她走了四、五里地。
棹歌倚着车站广告牌站定休息一下已经有些冻麻了的腿,那只笨狗不敢进来,怯生生地站在一米外盯着她,一脸的可怜相,哎!棹歌定睛仔细瞧瞧了它,发现这只小狗还幼嫩得很,从长相上看八成是个混血杂种,可是模样倒还俊俏,大概还有些狼狗的血统,两只尖尖的耳朵机敏地立在小脑袋上,不时左转右转,黑溜溜的眼睛大大的鼻子,有点像泰迪熊的脸,一身湿淋淋的短毛经过雨水冲洗干净了不少,那层乌黑的毛皮里倒找不出几根杂毛。
“进来吧,我又没带锅铲,吃不了你。”不知那小狗是真的听懂了棹歌的话,还是看到了她的笑脸,立即摇着尾巴奔到了她的脚边,在她的腿边来回摩挲,棹歌好笑地看着它,这动作哪像狗倒像一只猫。
好冷啊!棹歌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寒颤,她抱紧了双臂搓揉着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由蹲了下来使自己缩得紧实暖和些,无意间摸到了在她腿边打转的小狗,小狗身上暖乎乎的热气顿时吸引了她,她也顾不得管它身上有没有虱子跳蚤,一把便将他搂在了怀里,小狗身上的暖气给棹歌带来一丝鲜活的力量,让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东西倒还有点用处,好吧,暂且饶你一命,不把你拆掉炖肉汤了。” 棹歌强打起精神对着狗儿说着胡话,“不能再等了,这雨看样子越下越大,我得赶快回家。”她丢下小狗再次冲入雨中,骤然接触到更冰冷的雨水,刚刚停止涌出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唐宠玉就可以一生下来便享受锦衣美厦,活在众星拱月般的宠爱里,而她风棹歌就必须在凄风冷雨破瓦寒窑中挣扎生存,她可以一客龙虾只吃一口就不要,而她却几乎得为半个冷包子去和野狗抢食,同样花样年华的她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天壤不同的命运,凭什么!她恨恨地再瞪一眼冷寒的夜空,突然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天空大喊:“我不服!老天爷!我告诉你――我不服!”
雨哗哗地下着,越来越大,雨水迷离了她的视线,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向着家的方向冲去,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况,猛然间她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对不起。”她头也没抬地道过歉就想错开继续跑。
“小心。”被撞的人单手扶住棹歌踉跄的身子。
好熟悉好悦耳的声音,好温暖有力的一只手,棹歌一愣,讶异地抬起头来。
“你再这样淋雨是会生病的。”
温柔似水的关怀阻止了她继续前行的脚步。棹歌看着眼前的人,是他!纳兰净尘!还是那副错乱时空的装扮,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竟还是新的,棹歌惊疑不已地看着他,他难道可以穿越时空吗?
“你想喝杯热牛奶吗?我家离这儿不远,去喝点热牛奶拿把伞再走吧。”纳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端然站在迎风的一面,为棹歌挡去了所有的冷风,他的目光里全是诚挚的邀请,让棹歌一点也感觉不到窘迫或被同情的自卑。
“我……”不知为何,习惯性拒绝他人示好的棹歌此时竟无法说出含在舌尖的推辞。
“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碰面了,不应该是陌生人了吧?”纳兰笑着,将雨伞倾向棹歌,并且很善解人意地与她保持着没有任何接触的距离,以至于他自己的半边身体都已经曝露在了寒雨中。
棹歌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冲着他说:“我想我会更想要一个冰淇淋。”这话说得连棹歌自己都感觉到语气里充满了孩子式赌气的口吻,她想她是在生自己的气,竟抗拒不了他的温暖。
他看着棹歌微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