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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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远处上的黑点越来越近。凌云山上禁门附近的守军望着踏着日暮归来的驹虞，认清上面的骑手之后立刻跪了下去。
骑手利落的把驹虞落在露台上，推下斗篷上的风帽，火红的头发露了出来。
“您回来了。”名为虎啸的大朴一边拱手一边说。
“嗯，港口的进度很好，多亏了雁的帮忙。”骑手眨着碧绿的眼睛笑了起来，模样如同一个十六七岁的普通少女，但真实身份却是掌管着庆东国的王。
阳子把驹虞交给下仆，向正宫走去，一边穿过迂回的园林，一边聊着天。
在隔开长乐殿和花殿的屏风前面，虎啸停住了脚步。“那么，阳子，我就回去了。”
“虎啸不是已经下值了吗？”阳子惊讶的侧过头去，“玉叶应该已经做了点心，一起——”
“呀，那个，虽然很期待，但是，”高大的男子烦恼的搔着头发，“那个，我今天，今天我有事，对了，无论如何都要回去，所以——”
“那么只好下次了。”少女毫不在意的笑着，挥了挥手，“真是有点遗憾哪，玉叶也说过想要见识一下你的食量呢。”
伴着虎啸苦恼的笑声，阳子推开了长乐殿的门，穿过长乐殿，转过两道回廊，就是名为积翠台的书房。
“祥琼！”打开积翠台的殿门，正在审阅文书的蓝发少女扬起脸来，对一脸惊喜的友人沉稳的笑了笑：“阳子。”
“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才到。比起这个，阳子的书法真是毫无进展啊。”
“但是——”
“给峰王的国书要亲笔写才能展示诚意，阳子这样子要练几遍才能写好呢？”
“啊，但是，这种事，并不一定都要王——”
“是啊是啊，可是，一听说王是胎果，阳子一定又会发挥友爱想要充满关怀的好好结交人家哪。”
“啊，这个，”阳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表情瞬间凝固了，“胎果？峰麟去了蓬莱吗？”
“没有，王升山了。”
“但是——”
“是清晓，”祥琼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林清晓，阳子替我雇的朱氏。”
“怎么可能？！”景王惊叹起来。
“不止如此，还是个一为王就大骂天帝混蛋的人哪，”祥琼整理着文书，把认为惨不忍睹的书法挑出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虽然我也很想这么说——”
“会很辛苦吧。”景王的声音恢复了利落，“那么，真的要送一封亲笔信过去呢，祥琼呢？要不要出使？”
庆国的女史惊讶的抬起头来，少女绯红清澈的眸子正锐利的望着她。
果然很像啊——这样的眼神，难道也是胎果的共通处吗？
离开蓬山的前一晚，祥琼去见了清晓。
虽然清晓对祥琼的事和祥琼要说的话十分清楚，但不说出来，祥琼仍然无法安心。而且，如果是这个人的话，需要的并不是关于责任的告诫。
“或者，是我对这个世界有敌意吧。常在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所以，无论是哪里也无法安定下来。”
“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小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去公园里放风筝，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所以，我不想留在这里。”
“祥琼为什么对芳国那样在意呢？我对昆仑也是一样啊。”
听过的话总是浮现在脑海里，这让祥琼十分不安。
觐见的时候，祥琼几乎认不出华丽打扮的清晓，宝座上的少女似乎觉察了这一点，轻轻的笑了笑：“没必要跪下来，祥琼。朋友对我下跪我会不习惯。”
“我知道祥琼要说什么，是祥琼令我升山的，如果不是祥琼我不会在这里——所以，祥琼的那个愿望，交给我就好。”
没必要再说什么了，望着对方克制的神色，祥琼矜持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峰王率先打破了寂静：“祥琼，要回芳国做官吗？”
“不。”
“芳对你不再重要了吗？”
“不是，”祥琼深深吸了口气，“我觉得人是奇怪的生物。”
“有的时候明明心里有那么想做的事，最后却会轻而易举的改变初衷，这一次是这样，很久以前也有过一次，好像沙子一样，握得越紧，越会从手中溜走，但是，”少女的脸色郑重起来，“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就越能发现自己的真正重要之物。芳国虽然很重要，但我的未来在金波宫，那里有重要的朋友——如果无论什么最后都会从手中溜走的话，我希望她是最后一样。我会守护那个人，所以，峰王陛下，”祥琼严肃的称呼着对方的头衔，跪伏了下去，“芳就拜托你了。”
峰王并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不愧是祥琼呢。要拜托人的时候，可是要把标准明确的说出来的啊。”
祥琼：“请应万民之祈愿，成就芳国之长久盛世，还有，愿芳之国土，将有峰王陛下身心之归处。”
“啊。”清晓的嘴角轻轻的弯了一个弧度，“果然是祥琼会说的话。”
“孙昭！”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侧门开了，金发的孩子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向清晓望去。“您不是说，不许人随便跪拜吗，主上？为什么女史——”
“这不是随便的行礼，是拜托。”清晓把扑到身边的孩子抱了起来，走到离祥琼几步远的地方，放开手，让峰麟可以平视祥琼的眼睛。
那是天真清澈毫无阴影的眼睛。
“峰麟有什么对芳的愿望吗？让祥琼也一起听一听吧。”
峰麟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扬起脸望了望清晓，又看向祥琼：“奏，我听说奏是最长命的王朝，如果芳也能和奏一样繁荣就好了——”
祥琼看着不知所措的孩子笑了起来，拉住那双纤细的小手：“峰麟是个好孩子啊。”
“是啊，”清晓抚着麒麟灿烂的金发，“芳有能干的贤臣，也有懂事的麒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应该也可以让芳好起来吧？”她突然转向门口，提高了声音，“现在立即任命月溪为冢宰。我不想看到贤臣忧心忡忡前来请罪的模样。替我转告他，惠州侯是挽救了芳的功臣，请他继续好好辅佐我这个一无所知的新王吧，重华。”
“遵命。”门口的人微笑着拱手，深深的弯下腰去。
“放心，我不想死。所以会努力把这个位置做好。”清晓叹了口气，把祥琼从地上拉了起来，虽然语气很重，动作却很温柔。
漆黑清澈的眼睛因为哀伤而更加深邃，但眼神依旧锐利，只是带着少许空虚。
祥琼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因为得到玉座而不得不舍弃的，少女极为重视的东西。
胸口传来了小小的痛楚，峰麟似乎感知了什么似的，默不作声的把小小的身体依偎在静静的望着远处虚空的少女怀里。
麒麟代表了天意，天赐给了仁君玉座，因此，芳——自己的国家会因为这个人好起来。但是，这个人，却再也没办法得到自己的栖身之所。
但峰王并没有，至少表面上并没有长时间的伤感，很快的回过神：“喂，替我从景王那里把另一半酬劳要回来啊。”
“啊，那个，等即位典礼的时候——”
“加上五百年的利息。”
“诶？”
“加上五百年的利息。”少女强硬的重复着，“在那之前，可都别死啊。”
“谨遵御命。”祥琼恍然大悟，望着熟悉的朱氏特有的别扭神色，衷心的笑出声来。
“五百年啊——”阳子拿起笔开始演算具体的金额，趁这个时候，祥琼偷偷到侧殿，把制好的点心端了进来。
“还真是很大的一笔数目呢。”阳子抬起脸，目光落在精致的瓷器里，“寿司？”
“清晓说这是蓬莱的特产呢，所以试了试，”祥琼紧张的看着试吃的景王，“味道——很奇怪吗？”
“很有家里的味道。”景王的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那么，作为报答，我来泡茶吧。刚刚和玉叶学会的——不过，千万不要让景麒他们知道啊。啊，既然不能惊动人，就把铃珍藏的茶叶拿出来试怎么样？”
“嗯。”两个人相对看着点了点头，一起偷偷的笑出声。
祥琼提来了水，庆女王坐在一边的小几旁，一下一下的削着茶团，两个人说着话。
“芳国的茶叶泡法分很多种吧？”
“但流传在宫里的就是这一样。”
“那太好了。”阳子安心的微笑着。“祥琼也可以尝尝家乡的味道，太好了。”
为王者，立于善恶祸福之界，身临万民生死之渊——无法体会这究竟是何等的孤独，这里也并不是自己的出生之地，但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舌尖就可以尝到令人安心的家乡的味道。
“下次阳子出宫的时候，带上我吧。”
“诶？”阳子手里的小刀停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动作，“那个——”
“不会纠正阳子的礼仪什么的，只是，想和朋友一起而已。”祥琼觉得脸被炉上蒸腾的水气烤得有点热，“而且啊，又把菜名啦店名啦之类的读错不是很难为情吗？”
“什么时候知道的——”景王心虚的喃喃着，完全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玉叶在她背后偷偷的笑着，向祥琼眨了眨眼睛。
“说起来，阳子，还会想家吗？”
“虽然我并不是刻意想要忘掉，但蓬莱的样子，只有刻意去想的时候，才会在水禹刀上出现，而且，”刚刚小憩完毕，开始在女史的督促下练习书法的女王毫无阴影的笑了笑，“现在很忙，实在没有时间去想啊。”
“阳子在家里的时候，很幸福吗？”
“嗯，”景王点了点头，“虽然也曾遇到不好的事，但是，和这里一样幸福。”
“是和这里一样吗？”
“一样，因为有大家在啊，说起来，”阳子看着文书叹气，“祥琼起坏心眼的时候，和我的一个同学非常像呢。”
“是吗？”
“是啊。”
仿佛想起了什么，蓝发的女史满意的笑了起来，抱着厚厚的文书向外走去，“对了，我回来了，阳子。”
景王抬起头来，正对上门口安温柔的笑脸，这使她也明朗而安心的笑了起来：“欢迎回来，祥琼。”
回答的声音如同阳光一样明亮温暖。
永和十四年六月，林清晓自坤入黄海，登蓬山与峰麟立约，入神籍。峰王字玄政，胎果生也，流落黄朱数载，八月承天敕，改元彰和，林王朝始。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