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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愿赌服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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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愿赌服输。 ---秦瑶
岁月如梭,当98年的夹竹桃盛开如雪,而秦瑶也终于要在今年告别小学。
“秦瑶,我的舞鞋怎么不见了?”卢倩倩翻翻包,根本没有。
秦瑶望着卢倩倩不似作假的焦急,心底一顿,缓缓起身,取过她手中的拎包,根本没有。秦瑶顿住手,眉间微蹙。
“秦瑶,在不在你那。”卢倩倩说着就去翻秦瑶的小包,一套舞蹈服和一双纯白的舞鞋,根本也没有她的舞鞋。
秦瑶垂下头,“我回去拿吧。”行李都是她负责收拾的,若真是落下了,也应当她负责,若不是……
“不用了,以前没舞鞋又不是没有跳过。”卢倩倩咬咬牙。
“没事,我们都在后面,来得及的。”如果真是个意外,来得及的,如果不是……
秦瑶拿起钥匙,就往院里的音乐教师跑去。
“秦瑶,去哪儿?”王院长刚从会场出来,正望见埋头赶路的秦瑶。
“哦,出去走走,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作运气状。
王院长挥挥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去吧。”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在意。
何必在意呢,何必在意。
澄澈的蓝天下,小道沿路的花瓣纷纷扬扬,飘洒在地。那些不过停了片刻的小车车顶上,便已铺就一层白雪般的花幕。眺望远处的小坡,茵茵草坪上不知名的白花星星点点,让群蝶翩舞,心生怅惘。
秦瑶轻轻握住音乐教室的门把手,忽然想起很多事。
那时候,宁子问她,为什么有事没事就到音乐教室来呢?
是啊,不肯学钢琴,不好好学舞蹈,你到底为什么如此迷恋这个地方。
为什么呢?
秦瑶倚在木板门上,眼神悠远开来。
因为我啊,不是迷恋,哪有人,用一颗不完整的心,去做那么伤神的事呢?
我只是,只是不断地提醒自己,梦境破碎的痛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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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祸害,我爱你。”女子一字一句的在他耳边低语,眉间满是喜悦。
男子躺在床上,一身黑丝衬衫如同被蹂躏过的花瓣,惨不忍睹。女子咬着唇,偷香一口。
男子睁开满是倦意眼,微微勾唇,“傻孩子。”沉重的叹息。
惹上我,你又何必。
二
“不后悔?”男子倚在红木书架上,笔直挺立,夕阳的余晖中,深刻的五官,俊美非凡,那轻抿的薄唇,不见动静。额前碎发轻飘,遮住那人的眼。
女子昂起头,骄傲而任性,“我说过,我叫一心向善。”
女子上前一步,却忽然发觉那人愈加遥远,烟草气息朦朦胧胧,男子修长的手指搭在窗沿上,背对女子,所以她没有看见,那人眼中的悲恸和破釜沉舟。
“祸害?”女子惊疑的追上前,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再度拥抱他的勇气。
三
“是不是因为这双手?”女子哽咽着伸出手,拦住正欲离开的男子。
那双手上,左手因为大提琴的练习早已变形,右手日日操劳,比不上少女的柔嫩。
“我会帮你申请休假。”男子避开她,迈步而去。
“可是没有你。”女子张开双臂,抱住男子,死死地不肯撒手。
“你说过,要能够保护自己,我跟你学搏击,你说过,要有音乐欣赏能力,我研究大提琴,你说过,暗无天日,我进来陪你,”女子撕扯着嗓子哭喊道,“祸害,你说过的呀。”
女子滑倒在地,心口痛啊,祸害,我难受,我难受啊,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呢。
男子一根一根的扒开女子的手指,无奈道,“别闹。”却没有了宠溺,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女子却像想起什么似的,跑进楼上特地为她而开辟的音乐室,笑容苍茫而空洞。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一层层打开它的枷锁,你是不是,被锁的孤寂……干脆,就这样,送你归去……
小米担心的跟上楼,望见女子正在开锁,那神情危险而绝望。
当那一拳头,狠狠砸上那把暗棕色的大提琴,小米的心猛然一痛,冲上前抱住正准备毁琴的女子。
“善善,那是你的命啊。”小米撕开嗓音,吼道。
女子却仿若未闻,回过头一个勾拳将小米击倒在地。
陌生而高傲的眼神,向女王一样审视四周,举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向那把陪伴她整整十数年的大提琴。
余响不绝……小米没有办法描述自己的心情,那是这把大提琴嘶鸣般得绝响,那一刻,心神俱宁,什么都没有了,万事万物,不过都是这般终结。
楼下的男子在大门处亦然听到,却头也不回的远去。
女子透过窗,望向那熟悉到闭眼就可以勾勒出的背影,终于用那双沾满血和木屑的手捂住头,如失去小兽的母亲,蹲在墙角簌簌发抖。
小米抹了一把脸,把已经晕过去的女子抱在怀里,善善,你不该来的啊,善善,这里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啊,善善,你怎么偏偏早早的遇到了那个禽兽,逃脱不掉。
有谁能够知道,那把琴对她来说的意义?
十二岁那年的遭遇,真的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吗?
除非,她是带着这个27岁的灵魂,否则,怎经得起那一番变故。
所以,她患上严重的自闭症。
严重自闭症,不是寡言少语,而是人格分裂。
她可以浅笑着与同学们嬉闹,也可以回头间穿上朋克服饰,把烟火引到草垛子上去。
她可以嬉笑间捏破生鸡蛋,也会在别人碰掉东西后,轻柔的拾起,告诉东西,不怕不怕。
当有人提到电影里某老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摇摇手指,摸上那人的腰眼处,压低声音告诉他,这边,白刀子进,绿刀子出哦。
她甚至,用一把小刀,划开一个人的手臂,血沿着那人的手臂缓缓蔓延,而她笑着,告诉他,“你说我敢不敢。”那人,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格分裂的女孩。
那样的日子恍恍惚惚,黑白颠倒,是非不分,连她自己都觉得,完全不受控了。
直到那人,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握住她抓刀的手。
他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
她扑上前死死咬住那人的肩膀,是啊,人死不能复生,那晚被侵犯的女孩子,割腕自尽了。
不过一步错,却被要挟,哪怕为恶的并不是那个女孩。
死者亲属并没有报案,但是她晓得啊,她就在旁边,那个男生的手,就是摸过她之后,玩弄了那个女孩。
而她,不过是想,当忘掉而已。
那段被抹掉的过去,那些被救赎的心,所以她感激他,那个把她拖出深渊的男人。他涂改掉她的过去,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然后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这是真相,直到那把大提琴,尖利的悲鸣,唤醒那段被压在心底的记忆。
苏醒过来的女子,早已脱胎换骨,或者说,终于丢弃了一个假面。
她告诉小米,其实我不爱他的。
小米一边削苹果,一边点头,我知道。
可是小米,你明明就不信啊。
就像陆亥不信,我爱他,一样。
让我想想,陆亥何时这么认为的呢?
女子微眯起眼,那一次,告诉他,要进组织,名为一心向善。
女子的眼角笑意盈盈,陆亥你真他妈悲催,女人不过是想借着你爬的更高而已。
而你,却是看到了,所以心痛了?所以,陆亥,你爱上了。
女子修长的手指触及唇角,止不住的笑意。
他太了解她了,缺乏安全感,需要更高的地位去加强自己不足的信心,如果她只是甘愿一生平安,接受他的保护和呵护,而不是千方百计学这学那,甚至不断触及更高的限制。
可是,我也很了解你呢。
四
当所有人认为她为情癫狂,只有他知道,她入戏太深,不过需要一个借口,摆脱毫无意义的束缚。
当他第一次遇见她,他就看见了她眼中的渴望与执着。她传达着她的心意,我要变强,我要变得更强,我要傲视世界,让这些伤害她的人如蝼蚁一般苟活。
当她偷吻在他的嘴角,紧绷一夜的高效率工作的他本就难以入眠,感受到她纯熟而直接的挑逗,她在跟他做着交易。
当她骄傲的重复她的宣言,告诉他她叫一心向善,他的心,一直在沉,直至无底深渊。一心向善,她的那颗心里,从头到尾,只容得下她自己一人而已,而非其他,更非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