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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在这个把自杀当游戏调情,把□□当发泄空虚寂寞,把感情当买卖的时代里,我竟然不为所动,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一心一意望着北方,北方有我的情郎,而他已经离开七个月,下个月就要去美国,我的一颗暗恋的愁苦之心,终于忍受不住别离的又一次刺痛,滴出血,流出泪。
      我不是个很保守的人,不是不知道天下无处不芳草的道理,但是一旦认定了这个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纯洁的爱情的光辉,其他的人在眼里都不入眼,就算失了恋破碎了希望,在日后的日子里,也难以保持初恋时那般纯粹炙热的感情。杜拉斯说过,只爱初恋,之后的恋爱都只是初恋的延续罢了。初恋在我看来并不是字面上狭义的理解,而是人总有那么一次,将完整的心毫无保留地丢了出去,经历坎坷崎岖,受尽疼痛和酸楚,最后要么收回完满的结局,要么用簸箕把它们一片片都扫回来。古人说,三道中的生物,必要经历天劫,过了天劫就飞天作仙或者做更高的仙,过不了就难免粉身碎骨或者打回原形,我想这样的磨难本意是让人们望而生畏,从而不忘时时修行。
      我望着窗户叹了一口气,回到屋内坐下的时候,脚边带到了画板,砰地一声发出巨响。这巨响也不是那么响,只是此刻在我孤苦酸涩的时候,神经脆弱得狠,一个突然来的声音让我一个颤栗。这么脆弱无能的表现,让我轻笑了一声,笑自己真是没用。
      可是他还是要走的,而他也的确是走了。
      我心自挂东南枝,挂得黑天暗地,一片晕眩,终于抵挡不住病毒的大军袭来,毫无悬念地发起高烧。
      屋子里,我只闻到一种很热的气息,那是我自己的气息,身体受着煎熬,睡也不是,醒也不是,头快要炸开来。烧了一个星期,我整个人憔悴地让母亲几乎落下泪来,她出差回来看到我半死不死地躺在床上,厨房里还堆着好几天前的碗筷和锅子,她出门什么样,回来几乎还是什么样,本想好好骂骂我,训我一顿,但是一开门看我这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二话不说立马送我去了医院。
      我从小到大,很是讨厌医院。小时候住过一次医院。同一个病房里,躺着三个小朋友。我睡在中间。
      我们一起讲自己的家,说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如何的厉害,说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说自己的学校有多好看又有多无聊,说自己的朋友……我们一起在医院里度过了大半年。我后拉问母亲我生的什么病,她就说是小孩子常的那种,动不动就感冒发烧,索性就让我一直住在那里,有护士看着,当是托儿所。原来我是占着病床不生病的,感情这又是母亲托着那关系争取来的特殊处理。
      那时父亲已经死了,她没有空照顾我。
      我出院时很高兴,母亲来接我回家,我和他们挥手说再见。他们笑着看着我,说再见。这声再见,竟像个谎言一样刺痛了我幼小的心灵。
      那是一个双休日,我脑子抽住了跑到医院去看我那同甘共苦的朋友,护士姐姐看到我,说,两个都死了。
      我没反应过来,竟然会以为过一会儿他们就会回来。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坐着,看到不远处放置着一张床,床上的小哥哥睡着。我走过去,看着他,忽然就哭了,我怕这个眼前的人也是死了。那小哥哥睁开了眼睛,望着我,眼里的情绪一时我没有读懂,我的眼睛里全是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的世界一片模糊。他帮我擦了擦眼泪,他不说话。我像抓住了什么,一个用力大声哭喊出来。
      我为何会这般撕心裂肺地痛。因为我初尝了死亡的恐惧。
      我的记忆里对那两个小伙伴印象深刻,甚至记得一个人的额头有一个漩涡,皮肤很白,也或者是因为疾病而变得很苍白,还有一个笑起来有很好看的酒窝,可是他不常笑。第一次看他笑,是我半夜从睡床上翻了个身掉下来。噗咚一声闷响,他们俩忽然被惊醒,模模糊糊来摸我,看我痛不痛,我在地上打了个滚,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摇醒了我,我很不客气骂了他们,他们看着我这样便笑了,笑了一夜。我们在病房里嬉闹,最讨厌护士姐姐突然走进来,因为她一拉,我们都得乖乖躺回被子里,等她来检查。她的态度很好,可是我们依旧不喜欢她,因为觉得我们欢乐的世界被打扰,她一来我们就得停下玩耍,很是扫兴。她走后,我们跑出了屋子,跑到阳光下打滚,那倾泻下来的冬日的阳光,那灿烂的用力大笑……

      也许是得病的人神经非常脆弱,我忽然流下泪,我窝在母亲的胸前,她看不见我哭。我毫无悬念地住院,这张床位还是母亲托了那神秘的关系才得到的。母亲之后便天天来看我,我精神好点的时候便跟她商量,让她不用每日都来,这里有护士。她说看不见我不安心,怕我忽的就没了,像当年的父亲一样……我一阵哽咽,勉强送了个笑容,说,我不过是发烧,也许这次严重了点,死是不会的……
      母亲在这医院里陪我,起初的几天了她根本没法安眠,我看着她劳累的样子,想起了曾经语文书上某篇古文里写的“形容槁枯”,还是“枯槁”?反正,她就是那样一个形象,虚弱憔悴得狠。为了让她安心回去,让她睡觉,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和她发了一通脾气,终于把她赶回了家。

      我安心地睡觉,眼睛很酸涩肿痛,这几日我总是想起那两个朋友,那是我最初的最好的患难兄弟,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是这么依依不舍……我想我是没救了,对爱情是这么执念,对友情竟然也是这样。

      等我回去,母亲跟着公司的团队去集体旅行,这还是出院前半个月,我死求她答应的。我说,你看到我病了,肯定希望我能好好过健康的日子,健康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过,好好活。母亲说,你突然说什么大道理?我说,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希望我好好过日子,我也一样,趁你这几年还有力气东奔西跑,快点抓紧时间去享乐吧……她看我说的像临终遗言,噗嗤笑出来,但她依旧不答应。我终于忍不住了,又发了一次火:“我不就是发个烧吗!至于这样吗!又不是什么绝症!又不是电视剧,那么紧张干什么呀!你给我去旅行!不去我就不吃药!”
      这咄咄逼人的威逼之下,她终于回家打包自己的行李,踏上去往云南的逍遥之路。

      母亲在桌子上留了一张便条,写了一些嘱咐。我估算了一下日子,想陈希大概走了有两个月了,他现在美国,不知道过得如何,但多少让仍在国内为前途郁郁寡欢的同学们羡慕不已,各种话题围绕着他讲开了,那好死不死的班群的对话框一直跳一直跳,我看了心烦,便点开准备设置屏蔽。不点开还好,一点开,对话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陈希的,配了一个巨傻无比的笑脸。我的心愣了那么两秒,最后还是很有骨气地把群屏蔽了。
      我很少生病,几乎就不生病,除了小时候那次进医院,这次还是第二次,平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睡一觉就好,所以这次发烧母亲才会如此慌张,就怕不病则已,一病就死人。在医院这段日子,我的脑子里频频出现那两个小朋友。人生苦在短,短地这么心狠手辣,辣手催了祖国未来的两朵花。感情也是如此。我握着充满爱意的妈妈的纸条,我想,我要挣脱疾病和感情的双重桎梏,我暗暗发誓,我李汝水不能活的这么没有出息,小情小爱固然可以,可是这样肤浅无聊的生活,就是在蹉跎光阴。好在我年轻,我有时间去弥补过去这几年的荒唐和颓然,也好在我年轻,觉悟这种东西,一点就通。
      生活就是如此真切具体,对于生活的浪漫主义思想可以作为你的精神支柱走下去,却不能作为你的精神内核让你过上better life。

      2.

      我背了书包,走进寝室,在屋里的人——只有我。我叹了口气,想想也好,虽然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但也落得清静一会儿。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课表,想起今天此时该上的课是体育课。我对着个电脑实在无聊,就拿着几个月前借来的书走向离我们宿舍楼最远的图书馆。每次我和宋茜在学校里走,就会忍不住谩骂这奇怪的校园设计,把宿舍楼和图书馆设计地相离这么远,有意让我们锻炼身体?我和宋茜边骂边开玩笑,走到图书馆之后就会分开,她三楼看书,我留在一楼找书。她看的都是网络小说,她说这样可以调节一下身心,这种轻文学简单易懂不会发人深省,还可以在百般无聊的日子里平添一点风月之氛围。我笑着说,你真没出息,她躲开我举起准备拍她背的手,做出怪腔说,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呢!
      我有点想宋茜,于是又是叹息了一声。我已经走到了图书馆门口,走到门口,人顿时傻了。这平时安静的象牙塔里此时被堵得里三层外三层,我怎么都进不去,,这是怎么了?我无奈摇摇头,打算原路折回,心里一阵郁闷。看着远在天边的落日,有些怅然,人怎么可以这背……其实我也没有多背,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很背……
      我想想这回宋茜说不定下课了,我就跑到了体育馆门口,等着她出来。她果然出来了,果然奔向了我,果然红着眼说想我,我也两眼泪汪汪地说,我也是!
      两个人抱头激动了一会儿,等我回过神,她已经牵着我走向图书馆。
      “干嘛去图书馆?”
      “哦对!你不知道!有个大人物来了!”
      “谁?”
      “你偶像,乜雨!”
      我顿时傻在那里,下一秒尖叫了出啦。
      她狠狠摇我的身子,待我抚平心中的那难以克制又不得不克制的激动之后,两人奔向图书馆。我的眼睛里冒出一道金光,这道金光杀出了一条血路,在一片谩骂声中我抛弃了颜面和道德,硬着头皮顶了张厚脸硬是挤到了前排。在这一声呐喊高过一声欢呼的混乱里,我和宋茜失散了,我搞搞举两手,做出“O”型,表示OK,这其实是我跟宋茜平时无聊,砸打闹的过程中发明的一个滑稽的姿势,我此时正是用这滑稽的姿势向她传递我方已安然到达目的地的讯息,很快,我在人群里看到两只又细又白的胳膊。我冲她那个方向笑了笑,正对着我的姑娘以为我对她笑,脸上一脸茫然。我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从书包里掏出我拿300度眼睛,然后继续注目着眼前的一切,一切风吹草动。
      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是等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件事,我可以用手机解决的事干嘛要做手势?我想大概是见偶像的激动掩盖了我的智商,一时之间变得神经兮兮。我对着地板摇摇头,叹自己怎么不矜持,这么没出息……脑子里忽地就记起陈希离开我的事,我怨恨自己这种关键时候想起失恋这档子没有情调的事,越想越窝囊。
      粉丝和女人的力量合二为一的时候,真的就是不可方物。我这么精神一个恍惚,竟然被挤出了前排,愣是在人群里被推来桑去。我心里很是不爽,决定奋力一搏,这一搏,就搏出了我人生中关键的一步——我被挤出了人群。
      我欲哭无泪,想自己大病初愈的身子果然是不能和这些此时小宇宙爆发的女人比的。我无奈地盯着地上看了一会儿,想算了,自己今天果然是够衰的……
      我那个愤恨,那个后悔,那个懊恼,那个忧郁,那个窝囊……激情退去之后,我理性地拿出手机,理性地给宋茜发了条特别理性的短信:我先回去了,我回去抄笔记。宋茜没有回我短信,估计正聚精会神地望着里面的情形,我离开图书馆五步远之后,里面“啊”地尖叫声起伏不断。我想,胡歌……我此生和你果然是没有缘分的……
      我抹着血泪边走边小跑回了寝室,里面依旧没有人,我想起来,今天晚上大家是有晚课的,又想了想,我也有晚课啊!
      于是我又奔了出去……
      我在心里把上天骂了个体无完肤,你让个大病初愈的人跑来跑去好玩是吧?你玩儿我是吧!其实念个大学迟个到早个退没什么,逃个课也是情有可原人之常情,可是谁让我这么不幸地就选到了自己二舅子开的课,影视鉴赏。在他来我们学校任教之前,我英明的师哥师姐们都劝我去选这门课,因为它无非就是上课看看电影,考试时写个影评,我想这感情好啊,傻子才不选呢!我立马地果断地兴致勃勃地得意洋洋地选了这门课,在那选修课如大战的一个星期,我还时不时为校务系统会不会把我从这门课里踢出来而担忧过,等后来三选敲定最终结果时,我甚是欣慰,欢欣鼓舞地给自己买了一只烤鸡。
      之后我便一直觉得自己前途毫无可担忧之处,为自己日子能过得轻松点,很是高兴。待我到那个星期二的傍晚,五点半,走进了教室,选了靠近后门的角落,准备随时走人。我前脚进,屁股刚落到凳子上,就听到有人对我喊了声:“李汝水!”我回头,看着那熟悉的脸熟悉的标准身材,熟悉的黑色卫衣,嘴巴长成了“O”字型,默默喊了句,“My god!”。
      我二舅两个字还没喊出来,他就示意我先坐下,然后开始讲课。我愣在那里,一愣就是两个钟头,我什么也不敢做,手机不敢玩,闲书不敢看,更不要提早开溜。我的二舅是个读书人,长着一张书生的脸,命格里也是书生的命,我暗自感慨这上天跟我过不去,把这么倔脾气的二舅拿来当我的晚课老师。二舅果然上课是一板一眼,奇怪的是学生里除了我都对他颇有好感,他布置作业没有人喊难,他叫人回答问题没人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他的人格魅力好像春满大地,普洒人间……放眼望去,我明白了,这教室里坐的八成是女人啊!
      二舅让我收作业,让我做最难的课题,让我帮他准备各种材料,我俨然成了课代表?不对不对,好歹我是大学生,课代表这种称呼显得低端。助理?因为他是我二舅,他就对我特别严,他也果然不负为一个书生,特别死脑经,在文学艺术这点上死抓不放,最轻松的作业就是一篇论文两万字,我哭着对二舅喊,你没人性!哪有老师这么狠的!大学老师都知道要放水,一篇论文三四千就够了!二舅对我笑笑,说,汝水,你是我姐未来的希望,祖国未来的栋梁,我不忍心对你放水啊……
      我在家里追着他打,那是我二舅,比我大八岁的二舅,其实也不过是个哥哥般的情谊,辈分上是我妈妈小了十二岁的弟弟,大我八岁的舅舅,长得清秀可人,从小是人中龙凤,受母亲,也就是我外婆的影响,对艺术文学等产生了非君不可的情结,于是他开始出书立作。他写的什么我不知道,从来没有打听的欲望,只知道他会写,也很擅长写,是个正经的作家,我只是惊奇,居然有作家可以长得好看,他拍我的脑袋,说,你没大没小!我就又开始追着他打……
      日子里有了二舅,我才觉得少了点孤单。母亲年轻时生了我,父亲没两年就去世,她忙着赚支撑生活的钱,我一个人落在家里,煞是可怜。我的童年便是二舅陪伴我度过的。我很爱他。以前别人问我,你家几口人,我都会说,我家三口人!
      可是他怎么就当了大学老师?怎么就会当了我们学校的老师?怎么就当了我的老师?我想不通啊想不通啊,这之后的日子,借着老师的名义,他对我管得很是严格,之后我才非常不幸地发现,他的办公室和我的辅导员是相邻!我暗示他不要打听我的学业,不要太过于专心那些细枝末节的比如考勤记录之类的东西,他摆摆手,说,我没那么无聊。我心里落了一个大石头,但是之后,我便苦了,他无端多出许多课题给我,我找资料的过程中真是大开了眼界,搜到许多令人赞叹又惊讶不已的网站和讯息,所以图书馆也是我最常跑的地方,我在那里真正安心看书的时候很少,大部分都是在找资料,抱着一摞书在一个角落翻个不停,头都快炸的时候,他会买点好吃的给我,只有这个时候我觉得他还是有良心的,在所有人抱怨着学校伙食,喊出宁愿绝食也不要再吃学校饭菜的时候,我堂而皇之地啃着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棒约翰巴贝拉……我美滋滋地填饱了肚子,然后投入到书本之中,那浩瀚无垠的书海,我在里面畅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溺死……有一次,我在二舅的床上睡着了,二舅住的也是学生宿舍一样的宿舍,一眼望穿的屋子里,实在不方便留下我过夜,他背着我从宿舍走到了学校,一直送到了我的宿舍里,冒着老师的名义进了我的寝室……我不知道当他看到我的桌子上放着袜子、塑料袋、纸团、没有吃完的面包、各种美术工具、乱堆一气的书籍的时候,是作何感想,尤其是那只没洗过的充满茶渍的杯子,那只墨绿色陶瓷杯是他送我的礼物。那时,它还很冰清玉洁,陶瓷的质地货真价实,一点也不掉漆,用刀刮,杯子里的白漆还是完好无损。为何用刀刮?因为第二天他拿着我的杯子放到我面前,冷冷地说到,你不把这杯子洗干净,我就给你0分。我汗毛竖起,乖乖回了寝室,找我那之前要扔没扔的牙刷,可是关键时刻,它果真就无情地消失了。我拿着水果刀,在盥洗室的水龙虾,刮了半天,这万恶的茶渍在我这一生中只有那天令我刻骨铭心,怎么这般顽固!等我弄了半天,终于把黄黄的内壁洗到白花花的程度的时候,室友小倩从我旁边慢悠悠走过,她拎着她的洗手液,无意瞥了我一眼,她说,你干嘛不用牙膏?

      我在路上奔啊奔啊,手机上显示,还有一分钟,我就迟到了呀!手机是数字时钟,鬼知道是一分钟还是半分钟啊!我奔啊奔啊,犹记得当年,我迟到了一会儿,他让我到野生动物公园和狮子交流的惨痛经历啊!名义上是考察驯养员的生活,可是,可是——可是这跟影视鉴赏他妈的有什么关系啊!他教我的跟那狮子跟那驯养员有什么关系啊!这不是惩罚是什么啊!
      驯养员指着我们见着的第一头狮子说,那是只正在怀孕的母狮,比较情绪化。说完,他准备带我们去另外一个狮子的笼子,让我们近距离考察,可这天杀的二舅把我硬是拽到了那先前的母狮子面前。它虽然在笼子里,可是我一个贪生怕死的小姑娘,看到它目光灼灼,闻到浑身腥气,它旁边还太躺了只拔了毛的生鸡……我的娘亲!快来救我啊!我抓着二舅的衣服不放,害怕地哭出来……我哭在他们看来是件很滑稽的事,二舅和驯养员都笑着说,这姑娘真胆小。他们说我胆小就胆小,我死抓着二舅,生怕他一把我推了出去,我就死抱着他,我像个树懒一样扒在他的身上,说什么都不肯放,二舅估计没想到我会怕成这样,匆匆结束了这闹剧。为了这件事,我和二舅冷战了三天,主要是我一直在气,他还是那般悠闲地过着无比小资的日子,这就让我更气,冷战从三天变成了一个月……可是这一个月里,我生了病……他没能感受我在和他冷战……
      我忽然想起来,这一个多月他都没医院来看我!我心里有些不爽,这二舅不够义气!
      终于啊终于,我到了这快要了我老命的二号楼!我一个飞速转身进了楼道,奔到二楼,心里寻死迟到个几十秒估计不大,更何况他好歹也得体谅我大病初愈,万万不可下毒手再为难我……我一边计算着,一边做到了最后排的位子,我的胸脯起伏很大,大口喘气。二舅几乎和我同时进的教室,课开始之后,他破天荒没有上课点我的名叫我回答问题,我想,估计他是体谅我住院了那么久,已经和他的进度脱轨。下课之后,待人群散去,我跟着他下楼。
      “二舅!”
      “怎么?”
      “我住院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你住院了?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我怒了,感情他压根不知道啊!这侄女好歹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个多月,他怎么就不过问一下呢!合着我跟你近二十年的感情是闹着玩儿哒!
      “我前段日子去了日本,你不知道?”
      “你去了日本?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他学我生气的样子,我被逗笑了。二舅的确是去了日本,是一个文学界的活动,他在我病前就去了,他不告诉我是怕我赖着他跟他一起去玩儿,母亲没告诉我,是因为她在医院里照顾我时,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想想也是,母亲得空的时候都在睡觉,我睁开眼和她说话的时间很好,难得能对话几句,我也没扯到二舅,她也就没想起来说这件事,她跑来跑去惯了,自当出趟国门不是什么事。
      “你现在病好了?”
      “恩。”
      “怎么就生病了,你以前说你从来不生病。”
      “不知道……”
      “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他笑着看我的表情如何回应,我没有表情,只是一群头打在他肚子上。他嗷嗷叫了两声,然后领着我去吃晚饭。

      3.
      “二舅……”
      “别在学校叫我二舅……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可是我就是没想出来叫什么呀……”
      “你在家平时怎么叫我的?”
      “二舅呀。”
      “不对不对。”
      我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你叫我哥哥!”
      我噗地喷出一口可乐,我发誓我从没有这么叫过他。
      “你脑子抽住了吧?”
      “不不不,你在学校叫我二舅,我听着怎么都不顺耳。”
      “有什么不顺耳的。”
      “二舅听起来,像乡土文学了的叫法。”
      “你个搞文学的看不起人家平民作品?”
      “不不不,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书香门第之独子,自幼受尽文学的春风熏陶,有一颗饱满的爱艺术的心,但是我也是个八零后,你这么一叫真的拉低了我的档次。”
      我盯着他,又喝了一口可乐,然后道:“你真虚伪。”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明天起,你就不能这么叫我了!”
      “知道了……”我为他的虚荣无奈的摇摇头,等我啃完一个汉堡,我忽然发现了什么。
      “你你你!”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名其妙指着他的我。
      “你你你不是恋爱了吧!”
      他的脸唰一下红了。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啊,我的苍天啊!这石头会恋爱!恋爱啊!恋爱这么神圣的风月之事,他怎么会遇上呢!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这不能够啊!这个一心潜在文学上的人,这个穿衣服永远只有黑色的人!这个……这个……这个我眼里永远不会和恋爱搭边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二舅啊,你是怎么了呀!
      “二舅……”
      “想什么你!”
      “你的脸好红……你在紧张什么!”
      “我不是紧张,是被你吓的。”
      “吓?有人会因为惊吓脸红啊!你骗三岁小孩啊!”
      “水水,我说了你又不信,可是你嘴了解二舅,二舅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水水,不会有别的女人了……”他说完,一脸伤感地扑到在我的怀里,然后装作受伤状。
      “你死开死开,少来这一套,看你都弄了我的衣服……”我用纸巾擦他嘴上的色拉,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这个花痴,是我那个二十八的书生二舅吗!我心里打了个颤。然后感叹道:“时间不饶人啊,二舅,你果然长大了……”我拍了怕的肩膀,表示自己的唏嘘不已。
      他打了我一下,然后直起身子,恢复他正常的表情问:“你这一个月的作业,何时补完?”二话不说,我立马又扑进了他的怀里,又是哭又是闹,求他慈悲一回,绕了我这条小命,他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摸着我的头说:“水水,谁最疼你?”
      “我妈和二舅!”
      “谁最爱你?”
      “我妈和二舅!”
      “水水,你最疼谁?”
      “我妈和二舅!”
      “你最爱谁?”
      “我妈和二舅!”
      “水水,谁最好看?”
      “我妈和二舅和水水!”
      “谁最幸福?”
      “我妈和二舅和水水!”
      二舅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绕过你。”他口气一转,扯开了另一个话题。
      “水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屋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可以啊。”我想我和宋茜不是一个寝室的,她还和别的系混寝,她住六楼,我住一楼,平时在宿舍楼里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叙谈,我和二舅住在一起不影响我和她。而且,我受不了寝室一位女生的脚气……于是,我高兴地答应了二舅。双休日,二舅叫来了他的朋友,主要是因为那朋友有车子,然后二舅和他还有我,开始搬家,我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多的,宿舍里不能装下很多东西的,他搬家的时候看到我的行李,甚是欣慰,好像幸免了一场什么灾难。搬家很快就搞定,我窝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宋茜聊天,二舅叫我下楼去吃饭,我和宋茜说了拜拜。
      以前我和二舅一直玩在一起,但并没有住在一起,除了那次他背我回寝室之外,我们很少有一起过凌晨的时候,当然过年过节不算。这下住在一起才知道,二舅的生活里井井有条,干净利落。我胡乱一气随便过日子的作风立马在晚上要刷牙这件事上得到了下马威,我乖乖地养成睡前刷牙的习惯,直到后来我意识习惯这东西的可怕,因为过了没多久,我只要一洗完澡嘴巴就觉得很难受,直想刷牙,我刷地比二舅还认真,二舅夸我有前途。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对着镜子里刷刷外刷刷。
      我跟二舅说学校里的事,当然也包括那天和胡歌见不着面的事,我悲愤地捶胸,他哈哈大笑两声,也不知道他笑什么……我给了他三个白眼,他还在笑。
      “不能忍!你笑什么呀!”
      “笑你蠢……”
      “不是我蠢,是那些女的太强悍了……”
      “你自从失恋以来,就一直频频失误……”
      “要你管……”
      “孩子,你想通了没?”
      “想通什么?”
      “就你那个天杀的陈希。”明显他很鄙夷陈希这个名字,为他这个鄙夷的口气,我给了个他大拇指。
      “早想通了。以后,谁对我好,我就跟谁。”
      “水水,感情不能这么意气用事。”他语重心长道。
      “哼哼……”我冷笑两声,准备数落他,但是理智阻挡了我,想想还是别戳他痛处了。
      “哼什么哼……你想说什么”他靠近我的脸,开始挠我痒痒,我从沙发上跌到地板上,在地上直打滚,只好从实招了。
      “我说,我说……”
      “快说!”
      “我本来想刺激刺激你,你一个二十八还没有恋爱的人怎么好意思教育我……”
      他脸色果然一沉,然后又语重心长饱含深情地望着我,那双水汪汪的祸害一般的眼睛啊,常人一看心都碎了,我抵抗力强,不放在眼里,等着他的下文。
      “水水……你可知……二舅这二十八年拉心就许了一个女子……”
      “谁啊?”
      “水水啊……我这儿二十八年一直只和你在一起啊……你怎么能……怎么能……”话未毕,就哽咽着低下了头。我看不下去了。
      “别装了……你是在笑吧……”
      “哈哈哈……装的像不!像不!”
      我脑袋垂下来,真是为这个二十八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家伙愁死了。
      “二舅……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啊,你这二十八年的清白日子对得起这张迷倒众生的脸吗!你对得起吗!”
      “水水……”他又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
      “二舅,不要到时候我结婚了你还是单身,很丢人的……”
      “不会的。要是我想结婚,排队来相亲的一对有一堆的,你要是哪天结婚,我肯定在你前一天先结了。”
      “你也别太过自信了……冲着你这张脸来的女人,不是好女人。二舅,你听着,要是你找女朋友了,先让我过目,一定要让我过目啊!”
      “可你一向眼光很差……”
      “哪有!”
      “你看看你那个陈希,除了脸长的好看点,当然没我好看,还有什么优点!”
      “当初我是瞎了烟了呗,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罢了。”
      “你非主流啊……”
      “不是……二舅,你不知道,当年的我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当然现在也是,只是不那么无知了,他坐在墙角默默抽烟,那样子怎么叫人不迷啊?真是帅死了……”
      “所以你注定要吃亏。”
      “其实陈希也没做什么,不过把我的喜欢当做玩具,时不时拿出来消遣,他本来也不是我的谁。”
      “他就是做错了。”
      “是是是,他的确不该把我对他的迷恋当玩笑,不该把我丢在半路……行了吧?”
      “不行。”二舅依依不饶,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住了,总是和陈希过不去,想想也是啊,他最疼的侄女被个本路杀出来的小屁孩耍了一把,怎么不气!二舅气地真是没差点冲过去要了陈希的小名,要不是我三令五申加以死相逼,他早就找上陈希了。幸亏他没去,不然横竖都觉得会让我很丢脸,被人玩了就算了,还落得没有家教的名声,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二舅……我给你洗苹果去!你别气了嘛!反正那臭小子已经出国了,以后我们不会再遇上了!这段孽缘已经结束拉!”我笑盈盈地望着他,想用我那看上去无比豁然加淡定的笑花开他的怒气,我的确是想告诉他,我不嫌再提这件事,以后李汝水会过的很好,有妈妈,有二舅,世界并不曾有过破碎。
      “我要吃带皮的!你洗干净点!”
      “No problem!”

      4.

      “生活若是一桩悲剧,便只能以死来句读。”我问二舅,句读是什么意思,二舅骂我高中没学好,这两个字曾在《师说》里出现过,我仔细回忆,说,忘记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亏你跟着我做课题找资料那么久,知道一点就忘了别的东西。我说,我跟你混的时候没有接触古文啊,他说,看来以后我得让你进修一些国学了。我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真是自掘坟墓。最后,他说,你百度一下。我说,要你何用!
      我拿手机百度了一下。我在看别人博客的时候看到这句意味深长,忧郁缠绵的句子,觉得写的极端又挺美,十分符合伤痕文学的气质。而年少浅显的我,这段日子里,对这文学有些兴趣,它们不是主流,但有些段落能写出人心里最疼痛的那部分。我为自己没有二舅那么好的文笔感到失落,但想想自己若是中了文学的毒,这日子恐怕会过的不顺心很多,毕竟作家是很喜欢和自己过不去的。二舅常深夜写作,弄得白日里非常嗜睡,还好工作不是很忙,他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但是看到疲惫的他窝在床上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心里觉得有些心疼,他的面色有时候也不好,估计是为了写书憔悴了,这个时候我就恨自己不会炖汤做营养餐,于是我拉着他来了这家百年骨头汤店,想让他好好补补。
      我问度娘,度娘告诉我,句读就是古时候句号的运用。我想那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生活太悲恸了,只好去死了。
      二舅喝着骨头汤,把里面的骨头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我的碗里,我看到后惊了一惊。
      “我不要吃的,我懒得啃……”我是顾及我的形象,方才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男士长得不错,不错不错,我想着想着就笑出来。
      “你发什么傻。给我吃掉它。”
      “二舅……你不要这样……好歹今天我请客,你就顺从我一次吧……”
      “水水,谁最爱你?”
      于是我乖乖地开始啃起来,虽然我尽量动作细小又温柔,吃得楚楚动人,但是还是觉得当着帅哥的面啃骨头很丢脸,而且我尽管尽量保持形象,课最后还是吃得满嘴油光,我不去吸骨髓,因为那会发出很难听的声音……
      “水水,不可以浪费食物。”
      “二舅!”
      “水水,那几个男的不是你的菜。”
      我一时觉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本想好好犒劳我的二舅,结果在这种时候他不帮我,反害我。我只好豁出去开始吸骨髓,那声音那动作……

      二舅看着我吃地很欢的样子,默默笑了,笑的我莫名其妙。
      我明显感觉那边的男士转头看了我。我想,我的姻缘以后肯定毁在他手上。
      二舅走开,说去上厕所。
      我说,哦,吃屎去吧。
      他打了我的脑袋。
      等他走了,我骨头也啃完了,觉得无聊就开始动坏脑筋。我在他那小碗酱油里放醋放盐放胡椒粉放辣椒,放我的雪碧,放他的啤酒,我还特地从唇膏上削了一点放进去……想想不够,身边又没别的东西可放了,就运功至喉咙,吐了一口唾沫进去……我想今天我真是损尽了我的修行……二舅,莫怪我对不起你啊,玩笑嘛玩笑嘛……我在位子想象他吃完后的表情,忍不住哈哈笑出来。
      二舅回来了,我给他夹了块羊肉,说,这个驱寒,你这身子骨多吃这个就不容易干嘛啦!二舅满脸愉悦地夹起羊肉,沾了原以为是酱油的黑色酱汁,一口放进自己的嘴里,下一秒他就吐到对面。还好我和他是坐在一起的,若我坐在对面,倒霉的就是我,到时候我又作茧自缚……
      我闷着不笑,把自己的小脸闷得红彤彤,这世上憋笑比憋尿难。
      他不转过头,也不说话,也不笑,没有表情,好像是傻了。难道我的唾液有毒?
      他还是不动,我想,完了,二舅真的生气了。我那满肚子的笑意硬是没能发作,我很难受,我很想非常想都快想死了——想哈哈大笑,可是二舅的脸色实在难看,我想,我这次真是闯祸了,可是二舅,不能吧,这么小气……
      二舅拿着包,走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忙着叫服务员,买单!服务员过来说,小姐,您的单已经买了呀!

      我在大马路上追啊,追啊,就这么追啊……殊不知,姐姐今天来大姨妈啊!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生怕二舅从此不理我了,从以前到现在,他能气成这样的次数,我屈指可数,一次是小时候我拿石头砸他,结果把他的画砸坏了,那画是他送给我妈妈的生日礼物,还有一次就是为了陈希,想想他要么不生气,一气起来就极其可怕,他会一直不说话,直到让对方背着荆棘来请罪为止……二舅果然走得快,腿长,没办法。我的肚子感到很坠,我实在没有力气追上去,二舅也太小气了!我心里有些委屈,坐在路边哭……
      忽然他就站在我面前,一把把我拽进怀里。
      “你怎么就不见了……”
      “我来例假……我跑不动……”
      “对不起……”他抱得更紧了些。他抱着我,我觉得很暖,肚子觉得好受很多,于是就让他这么抱着。
      “你干嘛生气啊……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水水,你不能因为别的男人跟我赌气。”
      “啊?”我反应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安慰他说,“我就是开个玩笑,那几个男的我就看了几眼,没什么呀……我不是要报复你……我就是纯属开个玩笑……”
      他好像是笑了。是的,他笑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笑让我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在吃醋?!
      我恐慌地看着二舅,他看着我,问我,怎么了?
      “二舅……你……”
      “什么?”
      “没什么,走吧。走吧……”他就拉着我走了。
      回到家,我洗了个澡,佯装自己很累,早早躲进自己的屋子。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最后,我总结性地叹息:“□□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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