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有佳男》竹西

59、5-9 密语传音

　　四月，正是山花烂漫、春*色无边之际，通往太山的官道上却远远升腾起一团尘烟。尘烟中，踏踏的马蹄和隐约可见的刀剑寒光都不由让人想起那场刚刚远去不久的战争。
　　“小哥，可是哪里又要打仗了？”
　　一个老人避进路旁的茶棚，胆战心惊地问另一个站在路边的光头少年。
　　那少年尚未搭话，坐在简陋的茶桌旁的一个圆脸少年便笑嘻嘻地接道：“哪能又打仗了呢？那是你们大公主前去太山神庙拜祭的队伍。”
　　“不是吧，”见多识广的茶棚老板手搭凉棚望着那队人马，“往年也见过大公主去神庙的鸾驾，可没见有这么多人啊。”
　　“确实，”那圆脸少年笑道，“那是因为队伍里除了你们周国的官兵外，还有郑国的卫队。”
　　老人不禁扭头打量着那圆脸少年，“听起来，小哥好像不是我们大周人士？”
　　那圆脸少年嘻嘻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指着滚滚而来的烟尘道：“瞧，那个骑在最前面的，就是人称‘玉君子’的郑国世子郑太。”
　　郑太的美貌天下闻名，茶棚里的人立刻全都涌到棚口探头向车队望去。
　　圆脸少年又是咧嘴一笑，伸手拉了拉那个光头少年的衣袖。光头少年皱眉瞥了他一眼，转身从茶棚后牵过两匹马。
　　圆脸少年的骑术似乎不佳，费了一番功夫才歪歪扭扭地爬上了马背。他抹了一把汗，看着早已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看他笑话的光头少年抱怨道：“肖恩，你太不厚道了，好歹也帮我一把呀！”
　　让人惊奇的是，那个似乎永远不会笑的光头少年肖恩竟然冲着他咧嘴笑了笑，红润的嘴唇间闪出一对雪白可爱的小虎牙，看得那圆脸少年不禁一呆。
　　“哎，你应该多笑笑。”圆脸少年笑道。
　　那光头少年立刻收敛起笑容，皱眉瞪了他一眼。
　　这么一打岔，后面的人马便已经跟了上来。走在最前方的，果然是那位玉树临风的如玉君子——郑太。
　　郑太一见圆脸少年便皱眉叫道：“阿飒，你又乱跑！我们还以为你跟不上，回去坐马车了呢。雷去后面找你了。”
　　白飒手忙脚乱地想要拨正马头，最后还是在肖恩的协助下才勉强让他的马乖乖归了队。
　　“我不乱跑，难道跟在你们后面吃灰？！”白飒抹着汗笑道。
　　即便“大奔”的性能再优良，在这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也免不了要吃前方人马所扬起的灰尘。白飒不傻，所以才改骑了他一向不擅长的马，并远远走在众人的前方。
　　“这才叫宁死道友莫死贫道呢。”他得意洋洋地对雷说。
　　可惜好景不长，骑马对于白飒那娇生惯养的小臀部而言，又是另一种折磨，于是他便三不五时地快马跑到前方，找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歇着，一边悠悠地等着后面的大部队跟上来。
　　白飒扭头看看后面长蛇一般的车马，没找着雷，便又回头对郑太笑道：“喂，阿太，你知道舅舅为什么又去拜托你母亲帮着一起护送那丫头吗？”
　　正如白飒在茶棚里所说，这支队伍里除了“自告奋勇”的白飒之外，还有正好也要走这条官道回郑国的郑王妃和郑王世子的人马，因此才显得如此壮观。
　　郑太没搭理他，抬头望着阴阴的天色。
　　白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舅舅这么做有两个目的。其一，他大概是误会我要跟阿宁私奔……”
　　“胡说！”郑太皱眉打断他。
　　“还有其二呢，”白飒笑道，“这其二嘛，我看他十有八九是看中你了，想要招你做驸马，所以才故意给你们制造这么个机会。”
　　他的胡说八道立刻便起了作用，如果白飒留心，他就会发现，从那天起郑太就再也没有靠近过姬宁儿的鸾舆，直到两支队伍在太山脚下分道扬镳。
　　白飒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马蹄所扬起的灰尘，抬头看看老天，道：“不是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吗？怎么都没一滴雨？看这灰扬的。”
　　郑太又瞥了他一眼，道：“下雨时你可以坐马车，那些士兵怎么办？”
　　白飒转转眼珠，嘻笑道：“反正他们只有两种选择，不是吃灰就是淋雨。而且，”他指着路边在田里耕种的农人道，“春雨贵如油啊，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还是下吧。”
　　随着他的话，竟然真有一滴雨飘了下来。白飒大喜，道：“看看看，连老天爷也同意我的观点。”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杂踏的马蹄声。
　　白飒扭头看去，只见雷领着一群新近替他招募的山人保镖驰马而来。雷的身后跟着那个红衣少女，女孩的身后是那个下巴上刺着小蛇的山人少年。
　　一开始，白飒并不怎么愿意接受更多的保镖——“我有老爷子和肖恩就够了。”
　　可雷只用了一句话就堵住了他所有的抱怨：“你怎么知道下一次的刺杀就不会玩真的？”
　　“喂，雷，下雨了。”
　　白飒笑嘻嘻地向雷报告着显而易见的天气。
　　雷扬扬眉，笑道：“这下小公爷就不用担心吃灰了吧。”
　　白术跟上来道：“爷，要不要回车里？”
　　“嗤！”山妮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
　　白飒挺喜欢这个直爽的小丫头的，便扭头冲山妮做了个鬼脸，笑道：“这雨好啊，庄稼淋了长得好，听说人淋了也能长个儿呢。”然后他装模作样地看看自己，点头道：“唔，我得多淋淋。”说着，冲天空伸直双臂，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山妮从来没碰到过这么肆无忌惮的人物，不禁有些傻了眼，踱到肖恩身边问：“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呀？”
　　“别理他。”肖恩白了白飒一眼。
　　对于这些新来的保镖，肖恩倒是挺高兴的，而且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他都认识，特别是山妮。小时候他俩都曾被同一位脾气古怪的世外高人指点过武艺，所以勉强也可以算是同门。
　　不过，他不认识图亚。
　　肖恩回头看看与雷低声交谈的图亚，不太放心地问山妮：“那个平家人，他行吗？”
　　山妮呵呵笑道：“要论打架，他肯定打不过你我。不过要是斗心眼儿论心机，我俩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也就比你二哥差了一星半点而已。”
　　肖恩不禁扬扬眉，又斜眼瞅瞅静听图亚讲话的雷，冷哼道：“那这人有点多余。”

　　“如果我没记错，山妮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岁。兰头儿不是说，要等她十六岁后才会让她出来走镖吗？”雷问图亚。
　　“别提了，”图亚苦着脸道：“算我倒霉，半路被这丫头缠上，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跟上我们镖队的。偏偏这是我第一次当镖头，要是她有个好歹，兰头儿肯定要吃了我……对了，”图亚又道，“我听肖二哥说，局子里打算把镖路开到关外去？”
　　“哦？是吗？”雷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
　　前方，郑太一直很没有技巧地偷窥着山妮。山妮注意到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阴沉。
　　“阿玄，你能不能跟二哥说说，让我去呗？”图亚扯扯雷的衣袖。
　　雷眨眨眼，收回视线笑道：“我？我又不是你们镖局的，二哥可不会听我的。”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图亚擂了他一拳，笑道：“你这话去骗骗山妮还差不多，我可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局子里哪一件事的后面少了你的主意？！二哥和头儿们都听你的。其实我也不是想去当个镖头什么的，我就是单纯地想去见识见识关外而已，你帮我说说呗？”
　　“再说吧。”
　　看着山妮即将朝郑太发难，雷赶紧打马赶了过去。

　　“喂，小白脸，你干嘛老偷看我？！”
　　山妮不满地用鞭子捣捣郑太的胳膊，换来郑太的侍卫们一阵呵斥。
　　郑太看看赶过来的雷，又冲着手下人摆摆手，对山妮腼腆地笑道：“对不起，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山妮就不耐烦地挥着鞭子打断他。
　　“你放心，阿玄哥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拿刀砍你的。”她轻蔑地斜眼瞅着他，“我们山人跟你们外乡人可不一样，我要是想杀你，肯定光明正大地向你挑战，才不会像你这样鬼鬼崇崇的用眼角偷着看人呢！”
　　看着一脸涨红的郑太，白飒不禁哈哈大笑，指着山妮道：“这丫头我喜欢。”
　　山妮扬着脖子冷哼一声：“我干嘛要你喜欢？！”
　　“那你要谁喜欢？”白飒转着眼珠坏笑道。
　　“我只要阿玄哥喜欢我。”
　　望着赶过来的雷，山妮大大方方地笑道。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白飒的预料，“呃哦，看来某人遇到竞争对手喽……”
　　他自言自语着回头看向姬宁儿的凤舆。
　　这一路，白飒都担心着姬宁儿会出什么妖蛾子。可她却像是忘了他们的存在一样，自始至终都像个真正的公主那样，端庄贤淑地缩在她的马车里一动不动，更别说是去招惹谁了。
　　见她如此，爱生事的白飒倒忍不住想去撩拨她，便冒着细雨跑到姬宁儿的马车旁。
　　一旁，雷的眉头皱了皱，也拨马跟了过去。
　　“喂，”白飒冲车内叫道：“阿宁，下来吹吹风吧，车里多闷啊。”
　　姬宁儿的马车里静默无声。半晌，才听到那个叫莲儿的小丫头怯生生地道：“公主说，请小公爷自便。”
　　这时，姬宁儿身边的大丫头，一身戎装的萍儿也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似有意似无意地把白飒挤离姬宁儿的车旁，一边恭敬地笑道：“下雨了呢，小公爷也别骑马了，还是坐车吧。”
　　白飒斜眼看看她，扭头冲着跟过来的雷耸耸肩，嘻笑道：“我跟你打赌，那丫头肯定不在这‘鸾驾’上。”
　　说得萍儿脸色一沉。
　　雷则横了白飒一眼，淡淡地道：“吹皱一池春水，关卿何事。”说完便又打马向前，走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白飒揉揉鼻子，斜眼看看公主的鸾驾，又抬头看看远去的雷，摇摇头，嘀咕道：“这是演的哪一出……”
　　而更让白飒意外地是，此时从马车里清清楚楚地传出姬宁儿的笑声。

　　***

　　这一出戏白飒还真是看不懂。直到神庙的山脚下，姬宁儿也没有来招惹雷。白飒倒是发现，雷有事没事就要在车队里来回穿梭一遍，却又不见他在姬宁儿的马车附近刻意逗留。
　　若说这一切都只是白飒在杞人忧天，可偶尔一回头，他又经常能捕捉到一双藏在车帘后的晶亮眼眸。
　　“好吧，”他翻着眼嘀咕，“我遇到了两个会密语传音的世外高人。”

　　好吧，本文坑了……放太久，记不得以前的设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