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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二管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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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黑三觉得自己有点背。先是连续两批货被同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给劫了;然后是二哥带到消息,说是老爷已经决定要收了越州城里所有的生意;最后是那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冒出来的雷族少年,好像还跟老宅有什么渊源,弄得连上京的老爷都被惊动了。
想起这些黑三就一肚子的火。
“滚滚滚滚滚!”
他连打带踢地把那些无能手下全都赶出客厅,然后扭头冲着二管家抱怨道:“不就是一个小杂种嘛,有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吗?老爷还特意飞鸽传信,说务必要查清他的来历。我就不明白了,老爷干嘛对一个小杂种那么感兴趣!”
刚才手下来报,那个雷族小子自从在老宅附近跟丢后,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人在越州城里见过他。
二管家坐在上首,悠闲地用碗盖拨弄着茶碗里的茶叶——这不禁让黑三想起老爷来。
在他的印象里,老爷也喜欢这么静静地坐着,一边听着手下向他汇报情况,一边慢悠悠地用碗盖拨弄着碗里的茶叶。
只是老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这老二却是怎么看怎么像算卦摊上随时准备忽悠人的算命先生。
二管家低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幽幽叹道:“怎么这些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该问的别问,这是我们善喜堂的……”
“我说二哥,”黑三不乐意地打断他,“我们哥俩可是好几年都没见了,您别老是一见到我就教训我行不?”
二管家又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好吧,我不教训你了。不过,我们善喜堂的做事规矩你可不能坏,老爷想知道那孩子的来历,你只管去查清楚就是,管他为什么想知道呢。”
“可这让我上哪去查呀!”黑三暴躁地叫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只怕那个小杂种如今已经不在越州城里了。就算他在,这么大个越州城,大海捞针一样的你叫我怎么查呀?!”
二管家垂着眼帘想了想,抬头道:“我想起一个人来。如果那孩子真跟老宅有什么关系,他一定会去找这个人。你只要找到他,就能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老爷想知道的那个孩子了。”
“什么这孩子那孩子的,”黑三不屑地一翻眼,“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呢,老爷不就怕他是大先生家的小杂种嘛!”
“怎么讲话呢?!”二管家皱起眉,“老爷怎么会怕一个小杂……一个小孩子?他叫你去打听那个孩子的来历,无非是出于一片好心。如果那孩子真是大先生的儿子,那么他就是春明先生家最后一条血脉,于情于理老爷都得打听清楚。如果能帮那孩子一把,我猜老爷一定不会介意伸把手……当然,如果他真是那个孩子的话。”
显然,这番说辞于黑三来说是对牛弹琴,他冷哼道:“这些话你还是说给别人去听吧,别老拿我当傻瓜!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运到上京去的那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吗?连那个小杂种都能认出来,又何况是我?我还你没想的那么笨呢!”
二管家的眉尖一动,眯着眼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连你都误会了,又何况是那孩子?所以我们才更要找到那个孩子,可不能让他误会了我们老爷。对了,我说的那人你应该也认识,你还记得大先生家的桑管家吗?”
“不认识。”黑三干脆地摇头。
二管家微微皱了一下眉,笑道:“如果真是那孩子,他肯定会先回家去看看……”
“他家不是已经烧了吗?”黑三插嘴道。
二管家再次皱了皱眉,“就算那个家已经没了,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去找曾经在他家干过活的人来打听消息。如果能找到那个桑老头,十有八九就能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一个。”
“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个姓桑的呢?”
“我隐约记得他当年曾跟老爷说过,好象是寄住在城外的鸬鹚观里。”
“鸬鹚观啊,那可没法找了。”黑三的眼神闪了闪,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两年前,几个帮同庆记押货的山人在那里遇到了劫匪,两帮人在那里打了一仗,最后还死了一个山人。你也知道,山人的报复心很强,事后把那个鸬鹚观给烧了。就算那老头当年是住在那里,现在也肯定不在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搞不好,早就已经饿死了呢。”
想到越州城这些年来的不太平,黑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二管家沉吟着点点头。
他忽然抬眼瞅瞅黑三,问道:“那件事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什么事?”黑三忽闪着眼神问。
“鸬鹚观的事。”
“怎么可能呢?”黑三干笑道,“我们可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跟劫匪有什么瓜葛?”
“哼,正经生意人!”二管家冷笑,“你以为你在越州的所作所为就传不到我耳朵里了?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在上京替你压着,你的事早被人捅到老爷那里去了!”
“我……我能有什么事啊……”黑三心虚地笑道。
“什么事?!”二管家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看你把善喜堂给弄成了什么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个□□呢!还有,老爷临走时怎么交待你的?叫你千万别让人把善喜堂和典藏阁联系到一起去,你倒好,公开宣称典藏阁是善喜堂的生意!这话要是传到上京去,看老爷怎么收拾你!”
想到老爷那张从来不动怒的脸,不知为什么,黑三的脖子后面一片冰凉。
他缩缩脖子,嘴硬道:“我本来也没想让典藏阁扛着善喜堂的招牌,这不是气不过那帮郑国佬嘛!好歹我们也是地头蛇,不找他们的晦气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他倒好,竟然敢抢我们的生意……”
“你还有脸说!”二管家瞪了他一眼,“也幸亏如今老爷决定要撤出越州城,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替你收拾这个残局!”
黑三缩着脖子半晌没吱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怎么好好的,要撤出越州城?这里一年少说也能挣个大好几千两银子呢。”
二管家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如今老爷的生意是越做越大,这点银子老爷还看不上眼,舍了也就舍了。再说,之前的越州城是块三不管的宝地,现如今它已经归了白国,我们又有大周官商的身份,再留下就不大合适了。当初把你留下来,也只不过是要防着……”
他突然收住口,转变话题道:“收拾生意的事,我不方便出面,还是由你出面。明儿你先把那些帐目交过来,我告诉你都该怎么处理。至于那些不方便处理的东西,你都给我转到全州去,我们最近刚在那里开了一家善喜堂。”
“什么东西?”黑三茫然地望着二管家。
二管家拧起眉,不耐烦地道:“比如那些信鸽,还有那些……”他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符号。
“哦,那些东西啊!”黑三恍然大悟,“好的好的。那……”他犹豫了一下,“我呢?以后我是不是也要转去全州?”
“你去全州干嘛?”二管家横了他一眼,“我替你谋到一个更好的差事。”
黑三两眼一亮,“比这里还肥?”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二管家伸手去拿茶盏。
“那是,那是,您是我亲哥嘛。”黑三殷勤地替他续满茶,又亲自将茶盏捧给他。“那,典藏阁呢?也要收了吗?”
“我有一个想法,”二管家接过茶盏,一边拨弄茶叶一边道:“你去把典藏阁的东西全都打包好,连同柜台和算盘也都一并打包。然后我们按原样在上京重新开一家典藏阁,老爷看了肯定会高兴。毕竟,这是老爷的第一份家业。”
“那多麻烦,还不如就让典藏阁在这里继续开下去算了。”黑三说。
“真是个猪脑子!”二管家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让整个越州城的人都知道了典藏阁跟善喜堂的关系,这典藏阁的生意也用不着收!现如今趁着老爷还不知道你干的蠢事,我们赶紧趁机收了,然后搬到上京去,一则也替你瞒过这件事,二则也顺便拍了老爷的马屁。”
“哦哦哦,”黑三连连点头,竖起拇指笑道:“还是二哥的主意多。”
“多跟我学着点!”二管家志得意满地晃晃脑袋,又问道:“上京的那批货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出去?”
黑三摇摇头,“还没敢发呢。这都已经被劫走两批了,总要先找到是哪个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二管家又挥了挥手,打断他。
“这些东西已经卖给帝师大人了,不能延误。老爷那边正有事要求到帝师大人门下,就等着拿这批货当敲门砖呢。”
“可是路上不安全啊!”黑三道。
“不过是一些书籍,那些打劫的还不至于懂得这些书的价值。”二管家道,“实在不行,就请些山人来保镖吧。如今已经不打仗了,那些山兵也都散了,估计雇他们应该不会再像前些年那么贵。”
黑三似乎面有难色。
“怎么了?”二管家歪头瞅瞅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黑三赶紧摇头,“只是……我怀疑打劫的那些人里面就有山人。”
“你跟山人结仇了?”二管家眯起眼。
“哪能呢!”黑三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只是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万一让那些打劫的人混进来……二哥刚才也说了,老爷正等着这批货呢。”
二管家想了想,道:“我听说他们山人内部也不太平,各家抢生意斗得很凶,我们可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忽然扭头看向窗外。
黑三也歪头听了听,起身推开窗户。
今天是正月二十七,天边斜挂着一轮气若游丝的下弦月。院子里,一颗老槐树如同鬼魅般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那光秃秃的树枝被狂风吹得呜呜作响,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哀号。
黑三打了个冷战,关上窗户,扭头对二管家说道:“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