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锅炖》猫之夭

46、情为何物

　　银珠他们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在辰时回到了无名镇上的一间客栈。

　　一进客栈，便发现静悄悄地无一丝人气，银珠一惊，连忙奔了进去，还好，不是满地的尸体。

　　“木姐姐——”银珠边跑边喊道。

　　“珠儿——”木红袖自房间中奔了出来，欣喜万分，“太好了，你没事了。”

　　“木姐姐，你受伤了？”看着木红袖明显苍白的脸色，银珠担忧道。

　　“没什么大碍。”将银珠拉着身前仔细看了看，似乎没怎么受伤，木红袖轻出了一口气。

　　“是她来过吗？”

　　木红袖愣了一下，没有理解银珠口中的“她”是谁。

　　“万紫衣来过，对吗？”银珠轻道。

　　木红袖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随后不在意道：“我都说了没事了。”

　　银珠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没拆穿她的掩饰。

　　落尘等人的陆续进来将两人之间微妙气氛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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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红袖给玉芙蓉施完针后，缓缓步出房门，看见银珠一脸凝重地沐浴在月光之下，连她的接近都没有发现，直到她出声相唤。

　　“啊？木姐姐，她怎么样了？”

　　“她受的那掌不轻，在加上阎王见的毒，五脏六腑都已经受到了侵蚀，若不连根拔除，恐怕……”

　　“现在无法连根拔除吗？”

　　“缺几味药。”

　　“哪几味？我现在就去把它找齐。”

　　木红袖看着眼前的少女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她在成长，是这江湖让她成长，难怪，他当初极力反对她如江湖，这成长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呢……

　　银珠并不知道木红袖此时心中所想，她看着散发着银辉的月亮，喃喃道：“我错了吗？”

　　木红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别过脸恰巧看见不远处立着的一个人影，心中有了计较。

　　“珠儿，你要记住，世上本没绝对的对与错，一切都在于你的心，只要你心中无悔便是对。”

　　“无悔？”银珠轻轻重复着这个词。

　　看着银珠陷入沉思，木红袖悄然离去，她，并不是她需要的人。

　　木红袖一离去，落尘便自暗处现身，盈盈月光下少女纤细的身影在心中愈拉愈长，长到已足以将他的心捆绑住，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忍不住将展臂将那纤细的身子揽入怀，心底回荡着满足的叹息声。

　　任由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平静下来的心渐渐被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填满，这或许就是她追求的“无悔”。

　　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没有发现不远处一个单薄的身影黯然离去时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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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芙蓉这一日是昏睡时多，清醒时少，体内肆虐的寒热两气让她的脸日益苍白。银珠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木红袖的所说的那几味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齐的，但玉芙蓉的伤势却无法再拖了，而且不知洛雨麟什么时候就会再度来袭，情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银珠坐在玉芙蓉的床边，陷入自己的沉思，没有留意到玉芙蓉幽幽转醒，暗淡的眸子在看到床边的她时闪现异彩，但随后又暗了下来。

　　强求的未必就是想要的。玉芙蓉微微偏移了眸光，叹息般开口：“我没事的。”

　　银珠猛然惊醒，一双乌玉瞳儿隐隐有水光闪现，“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去叫木姐姐给你把把脉。”

　　玉芙蓉微微一笑，这丫头连自己略懂医理都忘了，当真是关心则乱……吗？

　　怔怔地望着玉芙蓉伸向自己的柔夷，银珠反应了片刻，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我自己会把脉都忘了我。”说罢，便开始替玉芙蓉切脉。

　　纤细的手指在脉上轻按，银珠不禁蹙眉，这脉象晦涩且时断时续，时浮时沉……缓缓收回手，银珠贝齿咬唇，黑眸里盈满了内疚情愫。

　　玉芙蓉看着银珠皱成小包子的俏脸，轻笑道：“你若继续苦着一张脸就快些离开，省得我看你心烦。”

　　银珠咬了咬菱唇，一脸“我很受伤”的表情，玉芙蓉瞧了，忍不住乐了起来，但这一乐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引得她一阵嘶声裂肺的咳嗽声，嘴边隐隐有暗红。

　　银珠眼神一黯，拿出丝绢为玉芙蓉擦拭，擦着擦着就掉起了泪。

　　“咳咳……我说小……祖宗，你这是又……干什么，别说我……咳咳……没死，我就是……”

　　“别，别说那个字。”银珠用手掩住玉芙蓉的唇将她未完之话堵了回去。

　　看着在自己怀中低泣的银珠，玉芙蓉的心中盈满柔情，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她伸出手轻抚银珠颤抖的身子，柔声道：“没事的，我会好起来的，以前受过比这还重的伤不都好了吗？好了，别担心了。”

　　“我不信。”银珠声音半响后闷闷传来。

　　“是真的。”玉芙蓉用手指梳理着银珠的一头青丝，眼神有些悠远，缓缓道：“我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漫天的飞雪，那时我只有十岁，与娘亲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谷里，但有一天，谷里有人叛变了，他们设下埋伏想将我与我娘一并除去，娘亲拼死欲护我周全，但那贼人着实狠毒，逼死了娘亲后又一掌将我打下山崖……索性那山崖下是一汪深潭，但那一掌还有寒潭的寒气让我只剩下了半条命，我挣扎着沿着山谷漫无目的地行走，那时我的神志已有些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昏倒前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喊我……

　　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柔软的床上，入眼的是一间装饰简单的木屋，熏着淡淡的薄荷香，我正疑惑时，忽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我神情戒备地看着来人，愕然发现那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实在可亲，她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一见我醒了便开心道：‘你醒了，看来这药果真有效，赶紧把这碗也喝了吧。’听着那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话又看了她手中那碗黑不溜秋的东西，我有些嫌恶道：‘拿走，我不要喝。’那小女孩睁大了一双眼，嘟着嘴，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我最后被她看得发毛了就端起那碗药一口气喝完，末了问道：‘这是你家那位大人开的药，怎么这么难喝。’但她的回答让我着实后悔，她说这是她随便找的一副药，我想我当时一定脸都绿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有一张苦瓜脸和一碗乌七麻黒的药在我眼前晃，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我的伤竟好了，也到了我离开的时候。”

　　“然后，你就离开了？”银珠自玉芙蓉的怀中起身，好奇道。

　　“恩。”

　　“你……没再找过她？”

　　玉芙蓉看了一眼银珠，道：“找过，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清理了当年叛乱的人后便去寻她，但却只剩一间破旧的房子。”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这么熟，好像，我以前……可是……”银珠皱着眉头，一脸的困惑。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想那个小女孩现在一定过的很好，知道她过的好我便放心了。”玉芙蓉幽幽道，看了一眼仍苦思冥想的银珠，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想不起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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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片苍茫的白，比白更醒目的是血一般的猩红，记忆破茧而出，记忆中的面容逐渐与现在的重合……

　　银珠自梦中醒来，窗外月色冷寂，她抓紧衣襟，汹涌而来的记忆让她难以招架，许久，她猛然惊醒，外衣都来不及批便赤脚踏上冰冷的地面向外奔去……

　　气息凌乱的银珠立在一扇门外，伸出手想扣门却又胆怯地收回手，这样反复了几次，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手叩门……清脆的叩击声在夜空中寂寞而单调地循环着，一下又一下……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叩击音，银珠的心逐渐降到了冰点，她多么希望下一刻这扇门就会开启，但……她缓缓收回手，试探性地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银珠却转身离去，她知道他离开了，那个冰天雪地倒在她眼前的如玉少年也是这样在半夜里悄然离开，她记得那个冷冰冰的白衣少年的眼里有着太多的东西，痛楚，挣扎，希冀，彷徨，隐忍，她当时不懂，现在也不懂，少年的冰冷与女子的娇媚重叠在眼前，一瞬间又模糊……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将她笼罩，她转过身怔怔地看着来人，喃喃道：“我知道是他，可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我还没对他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他，一直都是我……”

　　怜惜地拭去银珠脸上的泪珠，落尘将她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银珠将自己埋在那温暖的胸膛中无声地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