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三生》郁非鱼

5、陪伴——影儿

　　当莫愁让张管家带了一个小姑娘进门时，烟雨才明白她说的条件为何。原来莫愁是要自己出门的时候身边带着个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身量看似与烟雨无差，与一般初到小丫头的诚惶诚恐和易受惊吓不同，但也只是循规蹈矩。
　　没有什么言语，刚进门就脆声跪拜：“影儿见过夫人、小姐。”

　　她这一跪倒把烟雨弄蒙了。这是古代没错，但烟雨一直生长在娘亲和几位姑姑中间，倒遗忘了这朝要行跪拜之礼。
　　早些年的培养，多少让烟雨似修成了大家小姐应有的贵气和仪态，但记忆回来之后，她总觉自己是看了一场关于别人成长的电影，而，自己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心里以现代人自处，当然始终无丝毫虐人的想法。
　　烟雨忙上前扶住道：“不用拜，不用拜。”

　　那个叫影儿的小姑娘抬起头来，烟雨不禁心赞道：好一张机灵的脸。
　　眉眼带水，仿佛会说话一样。衣物虽朴素但整整齐齐，管家请来的又一看这个模样，想也是个懂分寸的丫头。

　　莫愁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对于这未来规划，烟雨和莫愁的想法可是相去甚远。
　　莫愁想：烟雨这孩子聪明倒是聪明，可玩心太重，放个丫头在身边时刻陪着，我也放心。
　　烟雨想：终于找到之前看小说的感觉，穿越女身边不都有个小丫头吗，我要把自己的现代观念慢慢传授给她，要是有机会投缘的话，本小姐带着她潇潇洒洒闯天下。

　　想着想着，烟雨满眼都快放光了，莫愁看了看烟雨，笑意浮在脸上，这孩子又在合计什么？转念向管家问到：“这可是你的远房侄女吧？”
　　管家恭敬答到：“回夫人的话，正是。孩子挺机灵，也能吃苦，以前家底不错，只是中落了，倒也识字。前些日子，您跟老奴说起给小姐找个贴身丫头，其他外人我也不放心，就想着影儿与小姐年纪相仿，性情也好，便带来了。”
　　莫愁颔首答到：“确是不错，管家上心了。”
　　娘亲拍板，影儿就开始跟着烟雨了。

　　影儿应是有难言过去之人，虽年纪小，但在初来时却深让烟雨见识了一把何谓少年愁滋味。但烟雨性活跃，喜欢逗人。两人竟也合拍，而影儿却似也想通了有些事一样，跟着烟雨，性子也愈发活络。
　　只是到往后的日子，就连烟雨也忘了，初遇影儿时，这个小姑娘眉眼的倔强和隐忍。

　　只是影儿再老成，她还只是一个孩子，烟雨再活泼，她也是一个多了二十二年记忆和十五岁面容的老妖，两人多拍才和，却是烟雨更卖老一些。

　　两人混熟之后，烟雨就发现自己成了一受害者。这影儿，什么都好可就是求知欲太强，什么都问，让烟雨有点不胜其烦。
　　烟雨的书法虽颇得莫愁真传，但是完成练习，她还是宁愿用自制的羽毛笔来书写，毕竟这样才能更快完成任务。影儿就要问了。还有弹琴唱曲的时候，还有说话的时候……影儿的疑问层出不穷。

　　开始烟雨还耐心的解答，后来烟雨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她神秘的对影儿说：“影儿，有一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以后，不要多问，就当本应如此，知道了吗？”
　　烟雨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寒，有这样洗脑的吗？
　　“嗯。”影儿很认真的回答。
　　烟雨眼珠一转，一脸镇定的说：“影儿，那你现在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
　　“小姐，你确定我们要这样出门吗？”影儿看看身着男装的小姐和自己不禁无奈的问。
　　烟雨叹道：看来给这个小丫头洗脑得还是非常不彻底。替自己摆正了发带，烟雨将脸从铜镜那转过来，煞有其事的拿起梳妆台上的扇子，哗一下打开，轻摇，道：“当然。”

　　影儿的眼前顿时浮现这样一个场景，白衣弱冠少年，精致的面容上衬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微笑的唇角彷佛想要吸引所有的美好，柔顺的青丝扎成一团，并挽了一个简式的男子发式，发带轻舞说不出的飘渺。

　　影儿不禁叹到：“小姐，你可真是俊！”
　　看着影儿这个样子，烟雨心念：可能美男计更管用。
　　“走吧。”推推影儿，烟雨向前走去。

　　今天可是天赐的好机会，娘亲和几位姑姑去寺庙了，烟雨借口不适留在家中，就是想现在出门。既然带着记忆，而烟雨也本就有着游戏的心态，哪能不出门见见世面。本以为影儿来了之后，莫愁就会让自己出门，但才知，这娘亲却是个慢性子，迟迟下不定决心，本着替莫愁决定的善良用心，烟雨自己答应自己出门了。

　　洛城的街景还真是不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己出门，烟雨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自由的味道。而自由之后，烟雨觉得自由的空气一下子暧昧起来。

　　向四周看去，几名女子不自觉的向自己投来或爱慕或期待的目光。有几个大胆的还特意往烟雨这边走来，待走近之后又用手帕虚挡一下，再急匆匆的走过去，惹得周围人一阵轻笑。
　　烟雨不禁倒吸一口气，洛城为金尊国的商业重地，传统风俗气息淡点没关系，但这也未免太开化了，让烟雨这个现代人都觉得有点难为情，影儿已一个小厮的打扮站在烟雨旁边，既是骄傲又是无奈。

　　烟雨只觉得是自己风姿过于卓越，却不知这城中女子，多是如此直接。烟雨拉着影儿往前走，行至街心，看见人群急急忙忙的向东面拥去。估摸这个势头，烟雨大喜：难道这么幸运，自己第一次出门就碰到抛绣球。
　　这是烟雨的第一个想法，因为古人实在是喜欢抛绣球定婚约。

　　烟雨拉住从自己身侧跑过的男子问到：“这位兄台，前面什么事情如此热闹？”男子一见烟雨的样子，怔了怔，难道如今男子都往娘娘腔的方向发展？
　　“什么热闹，要烧死人了。”说完，男子又匆匆的离开。

　　烧死人？什么事情这么恐怖，烟雨也想去一探究竟，旁边的影儿急了，说到：“小……”。烟雨扇子轻落到影儿头上，说到：“叫什么呢？”
　　影儿忙改口到：“公子，那边人太杂了，看着也不安全，我们还是去别处转转吧。”烟雨怎肯放弃这个机会，再说，烧死人也太残忍了，烟雨打定主意，就往那边走去，影儿没办法只得跟上。

　　待烟雨到达的时候，那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正中央搭起来一个两人多高的台子，台子下面放着木材，往上看去，一个女子正被绑在台子上面，那女子秀颜明眸，虽处此境地仍不卑不亢，傲然面对下面众人的指点围观。

　　好一个有骨气的女子，烟雨很有美人救美的冲动，但看看这情形，恐怕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烟雨问向一位看客：“敢问兄台，这位姑娘是谁？”
　　那男子头也不回答到：“她是洛城冷城主家的小姐，真是可惜了。”看来那女子家世不错。
　　烟雨追问到：“那所犯何事？”
　　那男子听到这个问题又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烟雨正要开口，嘴就张在那里。

　　都是这打扮惹的祸，烟雨心想忙轻咳了一声，那位兄台也觉得有些失礼，接着答到：“这位小姐云英未嫁，却在前几日查出怀有身孕。想我洛城思想开化，虽可勉强接受这种事情，但奈何这位小姐始终不肯说出孩子父亲的身份，还坚持要生下孩子。这件事又被冷府多嘴的下人传了出去，现在闹得是人尽皆知，满城风雨。冷老爷一向是执法如山，对于自己的女儿却更是罪加一等，女子未嫁先育，还执迷不悔，一气之下，为谢民众，冷老爷亲押着女儿，到这里要行我们这边许久未用的火刑。”

　　这也太残忍了，向前看去一位身着黑衣的老者举着火把立于眼前，想必他就是冷老爷，好一位不近人情的父亲。
　　九月的街头，已经是寒意微泛，指点的人群、漠色的高台、堆砌的木材，却是用摇曳的火把，昭示着狰狞。

　　这时，冷老爷向那名女子喊到：“清儿，爹出此下策也是逼不得已，只要你说出那个混小子的名字，爹一定给你一个公道。现在后悔你还来得及。”
　　说到最后，这位冷老爷的声音竟带了些颤抖。

　　烟雨不禁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到这一步肯定也不是那位城主所想，看来要解决问题要从这位老爷下手了。女子的态度也是个关键，可如何解决呢？现代的智慧也解决不了古代的特色问题，而且，这个地方的人未免有些奇怪，既然这么舍不得女儿，为什么还要罪加一等的去惩罚，简直是没事找事。
　　烟雨在心中盘算着：我总不能自己跑出去承认，就是那个与他女儿有一腿的人吧，要是传到莫愁那里，她一定会疯的。

　　“这位冷老爷还真是善良。”一位女子站到烟雨和影儿的旁边，似漫不经心的，忽然开口说到。
　　烟雨转过脸去，不算是惊艳，却是一位有味道的女子，这是她对女子的第一印象。而再看过去，让人忘不了的是，这眉眼的冷漠和对外物的不屑一顾。
　　“什么？”影儿有点惊讶，转回头，对烟雨：“小姐，她这是在讽刺吗？”
　　烟雨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女子拍拍影儿的肩膀，粲然一笑：“你真聪明。”
　　烟雨回过神来：“你怎么能够讽刺我家丫头？”

　　那女子却是将矛头指向了烟雨：“枉我在河边捡到了你，原来，看客才是你本来的位置。”
　　影儿已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烟雨有些奇怪，但对于她的揶揄却是有些无动于衷，满不在乎的开口：“让你失望了，我本就喜欢当看客。”
　　那女子微愣，似瞪了烟雨一眼，转身出了人群。

　　烟雨，却是定了自己的心。
　　既然，让我再次延续了生命，就算是湮没在沧海之中，还是如明珠闪耀出人之众，我只做自己的选择。
　　他人的，赞扬也好，指责也罢，随他。

　　正在烟雨琢磨之际，那楼台上的女子开口了：“爹，你就不必多说。只是原谅女儿不能尽孝，我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烟雨收回自己的心思，想着眼前，女子的言辞实在够味，但现在可不是耍性格摆姿态的时候，这冷老爷火把一扬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撒钱了。”一声由远及近的如虹之声打断了烟雨的沉思。
　　而随着声音的渐行渐近，一阵金钱雨就下起来了。谁这么不拿钱当回事？烟雨不禁心念到。在众人弯腰拾钱的时候，一位穿着淡青色袍子的男子跨着人背飞过来，的确是飞，第一次看到轻功，烟雨也有些呆了。

　　这是在拍电影吗？身形太快，烟雨根本就没看清那人的样貌。那位男子直奔女子所在的高台，长臂一辟，从高台解下女子，并飞快携着女子向来的方向退去。
　　哇，第一次出门就看到一处现实版本的劫囚，不错不错，烟雨也往那个方向跟前。

　　这时，冷老爷最先反应过来，喊到：“快去把小姐给我追回来。”说完，几个家丁也往那个方向追去。烟雨在家跟晓冬姑姑练过一点功夫，虽拿不出手，但好在脚力不错。前面那男子的武功应该不弱，但带着那位冷家小姐，却也是走不快。

　　那男子察觉后面有人跟着，转身到：“你跟着我干什么？”就在这一回头，那男子也是顿了顿，这少年看着怎如此奇怪，但想起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那股迟疑一闪而过。
　　看到男子回头，烟雨也是一惊一怔还有一气，惊的是这冷小姐也太虚弱了，没走点路就晕了，怔的是这男子的脸长得倒也是颠倒众生，但烟雨看到他主要还是来气，这不就是那天在李府遇到的沈惊鸿吗？

　　看来除了威胁人之外，他对于勾搭良家妇女又不负责任这种事也很有兴趣。
　　看这公子武功也不错，烟雨到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算了，反正自己的救人之心总低于凑热闹之心，走一步算一步。

　　烟雨朗声答到：“现在是朋友不是敌人，在下只是看不惯如此残忍的刑罚，特来帮衬。”这句话虽说是实话，却是说得有点心虚。
　　“哦？”沈惊鸿的眼中闪过一丝考究，看对面这位少年的眼神，不禁感叹一个人的心思怎么如此多变，但这位公子虽看着对自己不太友善，却总归是帮自己的。

　　烟雨虽很少出门，但这街就在她家附近，怎么着也熟了。又开口道：“冷府的人马上就追上了，你的功夫对付他们是没有问题，但是刀剑无眼。伤到佳人就不好了，出了这个胡同有一个岔道口，你往右走，我帮你截住追兵。”
　　沈惊鸿略想，觉得眼前这个人说得在理，眼中闪过赞赏之色，说：“那今日多谢小兄弟相助，敢问大名？”

　　这个人真是磨叽，现在不是逃命要紧吗，怎么还这么多废话。不想多纠缠，烟雨随口答到：“在下李莫问，王公子你还是快走吧。”
　　沈惊鸿忙蹙眉答到：“本公子不姓王，姓……”
　　忽然一阵人声从转角处传过来，烟雨急了：“快走，再不走我不管了。”
　　沈惊鸿一咬牙，背上冷小姐向前疾走去。

　　烟雨心想：我当然知道你不姓王，但是之所以随口喊了出来还源自上辈子的一个暗语。对于自己不待见的人，她一向以王八蛋称之，但人前不好说，就只能称王公子了。

　　“看，他们在那边。”一群小厮模样的人从胡同口追过来，应该就是李府的家丁了。
　　其实，烟雨心里也是没谱的，英雄很多人都想当，但那也需要实力来证明。她没有当英雄的心思更没有这个实力，今天这个位置只是凑热闹使然。

　　先不管那么多，烟雨瞥见胡同旁立着一堆竹竿，忙跑过去把竹竿驳倒，竹竿横七竖八的散下来，刚好堵住了胡同口。
　　烟雨心里念了一句：治标不治本。也急匆匆的向前跑去。

　　胡同的尽头是一个分岔路，可能是背街，这会儿路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旁的人。到分岔口，烟雨眼尖，看到沈惊鸿背着冷小姐往右边跑去，看看后面，那个竹竿阵根本就没撑多长时间，烟雨好人做到底，先替他们打太极再考虑自己怎么脱身。刚才跟影儿走散了，她应该会帮我去搬救兵吧！
　　打定主意，烟雨向右边路口喊到：“你们快走呀。”心里默念：古人，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对你们智慧的期望呀。待烟雨喊完，那几个家丁已经追了过来，一共八个人。

　　一个随从模样的对领头人说：“大哥，他们往右边跑了。”说完，正欲往右边追去，烟雨心里着急，但面上还不得不露出暗喜的神情。
　　“慢”，领头的人阻止道，“你们几个往左边去。”随从领命而去，剩下两个人。看到烟雨，那人冷冷说到：“这位小哥，冷府应与你并无过节，为何要助人带走我家小姐？”
　　烟雨一听，抵赖不得，忙迂回答到：“我是在帮你们小姐。”
　　那位领头人其实也不愿与烟雨为难，但此事干系重大：“我家小姐如何自然是听老爷的吩咐，在这里，我也不想跟你起冲突，还望指条明道。”

　　从刚才这位领头人对人员的分配，烟雨实在也不敢小觑他，只希望沈惊鸿可以快点到达安全地带，自己总算是把热闹凑得功德圆满。可眼前这个麻烦……
　　烟雨继续打太极：“明道你们不是已经选择了？”领头人面色一沉：“你助别人带走我家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主谋找不到，还望公子与我们到冷府走一趟。”

　　哼，烟雨心中想到，这个沈惊鸿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肯定不会把冷小姐送回，自己去冷府不是羊入虎口，再说影儿也不知道我在哪，找人救也传不了信。寻思明白之后，烟雨扬眉说到：“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上。”那人说完，旁边的随从就招呼上来了，一拳横扫过来，烟雨忙抬起手臂挡住。

　　“啊，好痛。”怎么出手这么重，正想揉揉手，一直站在烟雨面前的领头人，也一拳直向烟雨的脸挥过来。
　　古人怎么这么暴力，第一次独自出门难道就要毁容回家，哎，还是自己头脑发热呀。烟雨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下一拳。
　　忽然，面前一凉，睁眼一看，一只手臂挡在了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