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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阿奇 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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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知道每一世都被你害死的是谁么?”陌泽讥笑着,“恩公每一世都做着那个梦,他醒来便记不得,可潜入到他梦里的我却看得清清楚楚。黑衣的凶兽,白衣的凤凰,梦里是多么美满,也只有梦里那么美好,凤凰一直在荒石岭中等着凶兽,直到凶兽到来一直吹着那首曲子。我在恩公的梦里一遍遍地听这曲子,一遍遍看着梦里的白衣凤凰在现实中活生生的恩公面前走过却只注视着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畜牲。既然你已经不要恩公,又凭什么来阻挠我和恩公!”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认错阿奇!”
凤时本想说得斩钉截铁,但出口的声音却在发抖。猜疑钻入了心中,便开始和积累着的疑惑连成一片,继而啃噬那些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东西。白应昊的梦,白应昊的身世,白应昊对他的执着,所有的疑点一下子都有了最合适的解答。
但是这个解答却是最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认错自己深爱的人?他怎么可能连真正的爱人近在咫尺都丝毫察觉不了?!
“不信你便解开恩公魂魄上的法术看看,让阎瞳进入恩公的记忆中看看!”
凤时面色苍白,头脑中一片木然,睦魅走近他身侧惊慌不定地等着他的判断。病房内一片静默,龙沐涧在查遍了当初观刑之人的下落却没找到白应昊时一度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如今听到陌泽的话仍旧震惊,更别提从未想到过这种事的秋蛮和涟金。这些在凡界都可呼风唤雨的精怪灵族呆呆地不知要如何动作,打破沉默的是卢天益的高喊和接踵而至医疗仪器的鸣叫。
“哥!你醒醒,凤大哥就在这里,哥!”
秋蛮离得近,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该不会是听到了笛曲而没有挂念了吧……”
卢天益脸色大变,更大声地叫唤,“哥!哥!……秋蛮,秋蛮,怎么办!”
秋蛮握着拳头啧了一声,“……我先用法力护住他的心脉,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秋蛮说着念起咒文,法力的光珠才聚到手上,有人已经抢先一步。陌泽手上的鬼笛化为细长的光雾,延伸到白应昊的胸口慢慢没入。
“凤时,我不需要你施舍。我爱恩公,我会留在他心中!虽然只有这一点法力,但或许我也能改变他的命,只要有一丝改变……”
鬼笛完全化为了光雾,接着是陌泽的手指、手掌、手臂、躯干。
“陌泽,住手!”秋蛮不住大喊,“你这样以后再也无法……”
“我会和恩公在一起,下一世再下一世一直在一起!”陌泽的整个身体已经只剩下了头和一边的手臂,半透明的白色鬼脸上,泪水般的东西流淌下来。“恩公,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忘了那凤凰,和我一起……”
“陌泽!”
鬼笛的音色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屋内却已再也没有陌泽的气息。医疗仪器上的数值渐渐恢复正常,卢天益缓过一口气,却见秋蛮冲到凤时面前,两手抓着他的衣服前襟。
“凤时,我不管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表哥危在旦夕,陌泽拼了所有法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凤时垂着视线不看秋蛮,秋蛮的火气更大,“你倒是发个声音!不管表哥是不是穷奇,他是阿天的表哥!你要是不想救他我就把他带回族里去,即使用禁术我也要救他!”
秋蛮甩开手回到床头,卢天益担心地看他一眼,秋蛮伸手握住卢天益的手,“我要救表哥,一定能救他!”
秋蛮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响亮,低沉得快要哭出来似的。卢天益轻轻反握了他一下,轻声道:“谢谢你,秋蛮。”
龙沐涧也有些看不下去,在他看来白应昊也必救无疑,否则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等待真相。“时弟……”
“睦魅,准备法阵。”轻微的声音从凤时的喉咙里发出。
“公子?!”
“至少我要保住他的魂魄。”
***
梧桐后院的空地里,法阵慢慢成形。
方位是早已选好的,附近可能影响法阵的花草树木都已移除,露出足够大的空地供法术进行。地上已经刻画出一个规整的圆,睦魅再次核对好位置方向,站在阵中专心指示役鬼在地上划出法阵的图案和文字,再填入各种灵草玉石磨成的粉末。这些步骤不能有一丝失误,否则法术失败的后果不堪设想!
法阵的准备少说需要半天的工夫,卢天益和秋蛮在医院里强行办完了出院手续,把白应昊送到梧桐内,片刻不离地守着。
凤时坐在屋内,心里明知现下应该为法术养精蓄锐,但眼前是这样的情形,身体再疲惫却根本无法入睡。头脑里乱成一团,相同几件事几句话不断地在脑中重复,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一切都像在画圈,费尽心思后却还是在原点。
龙沐涧在门上叩了两下,推门而入,见到凤时黯淡无光的脸色不由担心。
“时弟,你应该歇息会儿。如此精神要施展那种法术太勉强了。”
凤时摇了摇头,“恐怕睡了也睡不安稳。沐涧,此事事关重大,你还是离去好,我不想因我的私事而连累了你。”
“事到如今时弟怎么又客气了。此事我已经有所牵扯,时弟现在的情况我实在放不下心,我虽然游手好闲,但好歹是条龙,能多照应一点。何况这只是为了保住一个魂魄而施展的法术,至于那魂魄是否就是凶兽穷奇,你我都还不知。”
凤时对龙沐涧的狡辩轻轻苦笑。龙沐涧见他不再坚持赶人,在桌边一同坐下。
“涟金我已经让他回去了。白应昊一事还未传开,凡人那边由涟金注意着。”龙沐涧停顿了一下,“说实话从涟金的描述和我这两日对白应昊的观察,我并不信他会是凶兽穷奇。我并未见过穷奇,却见过梼杌,白应昊与那相差太远。”
凤时沉默着不说话。他想说真正的穷奇原本就与传闻中的相去甚远,但一转念,连身为穷奇情人的他都没有察觉到白应昊会和穷奇有所关联。
“现在真相还未明了,那鬼魂说的也未必就是事实,其中可能还有其他隐情。”龙沐涧道,“你那只阿奇呢?”
“在院落里的某个地方吧。它大概是察觉到我对它心存怀疑,不愉快地跑开了。”
“你与它非一朝一夕,若真是一场误会,过后道个歉便是。它对你用情至深,定不会责怪你。”龙沐涧站起来轻轻拍了下凤时的肩,“别多想,现下还是好生休息,养精蓄锐。”
凤时微微点头,龙沐涧看着他的样子暗暗叹气,走出屋子合上门。
白应昊和卢天益等人在距离不远的厢房内,龙沐涧进到屋内,栮魑和比遥也在,栮魑站在墙边的阴影处,比遥难得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见到龙沐涧连忙拘谨地站起来。不光是他,秋蛮也显得有些紧张拘束。
龙沐涧在屋内环视了一圈,转向守在白应昊边上的卢天益,“你……并不是他的亲表弟吧?”
卢天益沉闷地点点头,“哥是被姑父姑母领养的,但是哥从我小时候起就一直照顾我……”
“那你可知他的亲生父母在何处?”
“哥从没提过。姑父姑母和哥的感情很好,直到他们过世……”
秋蛮听得心中一个激灵。睦魅说他前几世都孤身一人,原以为这一世他总算有了父母家人,尽管没有血缘也充满亲情,没想到竟也……
“……龙三殿下,表哥难道真的是……”
“连时弟都无法确知,我们就更无从判断了。”
“但是那只黑猫……”秋蛮踌躇了一下,“我和凤时认识好几百年了,他身边几乎一直有一只叫‘阿奇’的黑猫。一开始我以为叫那个名字只是纪念,但那么多年下来要我不起疑心也难。可这事是天地禁事,我又没法问……”
龙沐涧思索了一会儿,现在所有疑问的根源都归于证据的不一致。凤时把那只黑猫认作穷奇的转世必然有充足的理由,身为情人不可能随便把一个灵魂当做所爱之人悉心照顾了千年。但陌泽却又信誓旦旦,白应昊的记忆深处似乎也确实存在过去只有穷奇才会有的和凤时共度的片段,再加上他身上十分可疑的地府法术……
“栮魑,你也算地府中人,可知地府中是否有法术能将生灵的三魂七魄分开,再补以其他魂魄碎片投入两个□□内?”
秋蛮睁大眼睛,“你是说表哥和阿奇都是……”
“只是猜测,此两者魂魄皆齐全,似穷奇却都又不似原本的穷奇,若有分魂补魄之术,倒是一个解释。”
几人向栮魑看去,栮魑沉思一阵,道:“地府之术我知晓不多,但三魂七魄本为一体,即便可疑分开,也难以和其他魂魄相容。”
龙沐涧点头,“若是这样,便只有一个是真的了……”
龙沐涧轻叹着又看向白应昊,他脸上的神情安详了很多,但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睛。陌泽的法力只能勉强拖延着他的命,也不知道究竟能维持多久。
“一切只有等他醒来了……”
“哥会醒过来的。”卢天益低声道,“一定会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