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疯人院》玄楼重霄

2、混沌

　　“你从混沌中醒来，发现置身于紧锁的密室之中，你不记得自己怎么来的，但是你必须逃出去，线索，就在密室之中……”
　　如果说有什么能形容程弈此时的处境，那当之无愧就是最近大热的密室逃脱游戏的这个开场白了。

　　嗓子因为刚才的呼救有点发哑，左手也因着砸铁门而生疼，程弈松开转着门把的右手，揉了揉发沉的头，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会儿运转地相当迟缓。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拜这迟钝的脑子所赐，都这时候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步……他还真冷静！
　　这是一场绑架吗？他一向是个老好人，平时也没招惹过什么仇人……
　　走回铁架子床边坐下，下意识的，他摸着口袋，想摸出烟来醒脑，却发现似乎这套衣服挺陌生的，再打眼，这身材，这手，这肤色……
　　妈的！
　　程弈拍了一下脑门子，猛的晃晃头，然后撸起病号服的袖子，愣怔地瞅着自己肌肉组织纤长，小麦色的双臂，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如果不是他在做梦，那就是生活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这副身体，根本不是他程弈。
　　病号服左边胸口上别着一个金属的铭牌——休•伯顿，2751。

　　咣地倒在铁床上，褥子薄薄的，坚硬的床板咯得他脊背生疼。眼前是斑驳的天花板，墙皮脱落了好几块，墙角有只蜘蛛正在专心的结网。旁边排风扇呼呼地转，发出单调的声响。程弈快要凝固的大脑开始缓慢运转起来。

　　是啊，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脑海中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他那间两居室的公寓里。那是晚上六点，他每天必须这个点回去给儿子做饭吃。在厨房热了速食出来，五岁的儿子正乖乖坐在桌边等着上菜，亮晶晶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跟他妈一模一样。
　　程弈笑了笑，把饭菜摆好，完成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事，陪儿子吃饭。
　　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装修的很温暖，每日程弈都雇来阿姨打扫房间，照顾小睿。他妻子早在生小睿那年难产死了，从小这孩子就跟着自己受罪，他不是没想过续弦，只是因为这孩子，他不想拖累人家姑娘，也不放心把他托付给后妈……
　　小睿有先天性免疫系统缺陷疾病，抵抗力很差。最怕的就是伤口感染和病菌传染，所以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去上幼儿园，他家小睿只能日日在家里，就跟放在隔离病房里一样，护着，生怕出了问题。一旦得病，就算玩命注射抗生素，也难好。
　　程弈是生物技术博士，本是准备公费出国深造，回来就当教授的。结果毕业的时候，妻子怀孕了。出国延迟了一年，等到小睿出生，却是出了这种事。程弈直接放弃了深造的机会，带着小睿去了美国一家研究所工作，当一个小小的医学研究员。他在实验室里没昼没夜地研究了五年多，就是为了找出修复免疫系统的方法。最近，他发现了一种巨嗜细菌，这种细菌的生命力旺盛，繁殖速度奇快。他正在研究将这种细菌的基因与人类免疫基因融合，增强免疫基因的扩增能力，分泌白细胞和淋巴细胞的能力都有所加强，从而培养出强大的免疫系统，移植到小睿的身体里。今天，他终于成功培育出小白鼠的新型免疫系统，正在实验室里对小白鼠进行临床试验，如果这实验成功了，他就可以申请用于人体，到时候，小睿的病就有救了。
　　程弈因为这件事高兴，吃完饭陪着小睿玩了一会儿，就照顾他洗澡，抱他上床。

　　“小睿，想不想出去和小区里的小朋友踢球？”抱着小睿的时候，程弈纤长白皙的手指揉着小孩子软软的头发，笑的很温柔。
　　“可以吗？爸爸，我可以出门了吗？”小睿的眼睛亮亮的，里头闪着惊喜。
　　“等爸爸这个实验成功，就带你出去。”程弈笑着，本就温和的面容显得更加温润，摘下眼镜，程弈抱着小睿缩进被子里，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困意上来，程弈忽然听外面书房里电脑的声音。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家里的电脑也在模拟DNA结构，彻夜跑程序，都不关机的。轻手轻脚地下地，程弈进了书房，发现电脑是休眠的，程序最小化到托盘，跑的正常。刚才那个动静，是gmail的邮件提醒。
　　程弈点开邮箱，发现是个陌生的地址，邮件的名字写着future。皱皱眉，程弈还是点开了。
　　空邮件，电脑有一瞬间的卡死。程弈担心是病毒，立刻删除，然后又扫了一遍毒。发现没什么影响才出了书房，回屋继续睡觉。

　　记忆，就到这里为止。

　　程弈从这些琐事里，完全找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的线索。难道是他睡着了有人闯入，把他挟持过来？他睡觉一向很轻，不该没有察觉的……还是说被下了药，毫无知觉？那么小睿呢？有没有危险……
　　程弈揉着头，关键是他不觉得自己有被挟持的价值。
　　为了他那每个月微薄的收入？还是为了他那个连经费都申请不下来的半调子研究？得了吧，免疫系统疾病发病率微乎其微，0.00001%。而这研究所里任何一个研究员的研究都比他的更有价值……
　　疑惑和不安成正比堆积，程弈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再仔细打量一次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的确是个密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大铁门。唯一的光线是从铁门边上四道缝隙里透过来的，形成细细的光柱，房间里的灰尘在光柱里面旋转着……
　　丁达尔效应，程弈想，外面应该是个很好的晴天。这个封闭空间不能给他任何时间观念，他只能希望这是第二天的白天，希望他还没有消失太久。

　　就在程弈脑子里第十三个设想也被推翻的时候，他听见了脚步声。万籁俱寂中传来的一丝动静，就好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程弈腾地站起来，他发现这副身体跟自己上了年纪的孱弱躯壳完全不同，充满了年轻人的力量。他撞到门上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
　　程弈趴在门上听开锁的动静，然后铁门朝里推开，程弈往后让了一步，眼前却是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彪形大汉，反是看见进来了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护士。
　　“我就说该把他绑起来的！”中间那个不耐烦地嘟囔一声，然后另外两个人就冲过来架起程弈，直接用蹲的给他按在床上。
　　程弈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挣扎为妙，他扫着那三个人陌生人，一个黑人两个白人，操着流利的英语，应该还在美国境内。
　　他是一个三十五岁的生物学博士，他成熟有风度，他处事冷静，行事谨慎，他可以通过正常的交涉要求这些人放自己出去。在中间那个白人护使拿出注射器之前，程弈一直很有自信。

　　“你们要干什么？”当针头戳入静脉，程弈慌了。
　　护士似乎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在程弈火热的注视下，还是怜悯般的开口：“氯丙嗪，一种镇定剂。”
　　氯丙嗪！程弈觉得脊背开始发凉，据他所知，那种镇定剂是西医专门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和躁狂症的药剂……程弈瞪着眼，视线开始凌乱。
　　“我……我在哪？”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镇定效果还是紧张不安，程弈舌头开始打结。
　　他好像听见那个护士极为嘲讽地笑了一声，然后一切都变得很遥远，身子也飘飘然起来。残存的意识里，他听见一个渺远的声音。

　　疯人院。

　　一切，从苏醒开始，却似乎永远也找不到终点。

　　第一次写这种题材，很忐忑啊。
恩，带着孩子的大叔受君出场，是个温柔的眼睛知识分子啊，嘿嘿，个人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