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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叶霁琛 ...

  •   【叶霁琛:】

      悻悻地离开,我心里如往常一样憋屈。

      雷哥对杨念蓁的喜欢有很多种表现形式,比如今天,我来给他汇报角膜的事情,在他劝我活得自在点儿的当口,杨念蓁突然回来了。她听见雷博痞子式的言语,气得夺门而出。雷博泄气地骂了一句,丢下烟头就风一般地往外追。

      之后我也下了楼,想跟杨念蓁解释一下,却被雷博云淡风轻地拒绝了。雷博这人吧,无论头脑还是手法,都被弟兄们敬仰和崇拜,再加上这人特别有义气,所以大家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可惟独女人的事,常被几个比较亲近的弟兄嘲笑。

      他们经常一起去娱乐场所,雷博说男人不该憋屈了自己,如果碰到合适的女人就领回家,干我们这行的,指望相亲是白搭。可是他自己却不这么随意,我听几个同去的弟兄说,雷哥确实是哥,大家都左拥右抱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喝酒、听歌。

      我想象着那样的情景:昏暗肮脏的房间里,镭射灯光肆意旋转,耳边充饬着污秽的言语,荤腥味刺鼻……而雷博,独自一人喝着酒,仿佛被玻璃钟罩隔离,自有一片毫无干扰的纯净天地,悠然、惬意。

      在楼下,雷博小声叮嘱我明天一起去见见那个捐献角膜的人,咱们是求人家角膜呢,要懂礼貌。

      我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下他肩上的杨念蓁,半长的裙子被风吹地几乎要鼓起来,纤细白皙的小腿就在雷博胸前,像两截匀称的莲藕,弄得我心思有点乱。

      第二天一早,我联系好医生,就和雷博一起去了医院。

      他今天穿得很奇怪,紫色棉质T恤、牛仔裤,显得特别亲切,完全没有在公司时黑衬衣的威严。

      我夸了他几句,都是挺好听的词语,什么有亲和力啦,温柔啦,帅气啦之类的。他有点小得意,却憋着不显示出来,还微微叹气说:“咱这是求人家呢,不能搞得势太大,弄个角膜多不容易,别把人吓跑了。”

      我笑,他确实是有脑子的。也就是因为他的脑子,我才决定不管他是做什么买卖的人,我跟定了。

      说来一切还真是缘分,那年夏天骄阳似火,我刚毕业就失业了,跑了不知多少趟招聘会,不是因为我没有工作经验,就是几句话说不到一块。看着周围同学靠着父母关系、隐秘关系一个个都签了就业协议书,我垂头丧气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背着大包小包站在了客运站门口,打算回那个生活了18年的村子,至少在妈妈工作的村办小学教书应该没有问题。

      可就在这个时候,雷博找到了我。至今,我都不知道是我当时什么样的情绪引起了他的注意,沮丧?落魄?

      当他得知我是国贸专业本科生,但没有找到工作时,他说,“你愿意跟着我干么?物流公司,正缺个懂专业的人,你来做我的军师……现在的新称谓叫什么来着?哦对,顾问!我给你和我一样的待遇,你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你。”

      他摘掉□□镜,露出对人才的渴望眼神。最后一句话说得比他人长得煽情,加上我内心不怎么甘愿回农村,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来我才知道最后这话是杨念蓁教他的,告诉我的时候他满脸笑意,为有这样一个文艺的老婆而自豪——当时我真以为他们结婚了。

      我跟着他和几个弟兄来到他所谓的“物流公司”,站在门口真是让我大跌眼镜——什么物流公司?就是东郊乱糟糟的货场里一个铁皮门的破败仓库,里面黑区区的,霉味和尿骚的混合味道呛得我喘不过气来。

      当时,我踯躅了,犹豫了,深深地感到被骗了。我抢过旁边两个弟兄帮我提着的行李,二话没说想第一时间冲出去。

      可到门口就被强行拽回来,我一米八几的个子挡不住两个练过拳脚的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儿。他们把我抵在墙上,我心疼白色的衬衣,又不想大口呼吸这里的空气,憋得脸通红。

      雷博慢悠悠地走向我,笑着说,“我比你矮,都打算从此仰着头看你,希望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给你工作,你给我才智,这样的状况,”他挥舞着手中的□□镜,指指身后肮脏不堪的仓库,“我坚信都只是暂时的,我,雷博,加上你,叶霁琛,不出多久一定会弄出来一个名副其实的物流公司。”

      “你这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物流?”我轻蔑地问他。

      他低笑一声,慢慢踱步到门口,背着手面对门外的大好天光,仰起头说:“瞧瞧外面这些乱不成器的店铺,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都收到我的门下,而你,只需要把你的所□□用起来,强强联手,没什么不可能的。”他说完弯着薄薄的嘴角,歪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满是自信。

      我斜着眼睛和他对视了一阵,是在确定他的心意,也在问自己。其实,于我而言,这也许真的是一个机会,一个把理论变成现实的机会,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不论怎样,从无到有,平地起烙饼这种事,都特别有意思,值得赌一把。

      “好吧。”我答应了,制伏我的两个小孩子看到雷博挥手的号令松开了我,我连忙活动活动被按疼的关节。

      “兄弟,得罪了。”雷博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坐在一张破旧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冲我指指前面的凳子,示意我也坐。

      我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弯腰吹吹凳子上的灰,又用手擦了擦,才坐下去。我说,“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雷博扔给我一根烟,问。

      一个小孩掏出火机给我点上,我学着雷博的样子将烟嘴衔在嘴边吸了一口,结果呛得直流泪。伴着他的笑声,我咳了很久才能说话,“我不想在这间臭仓库里办公。”

      雷博环视了一圈,说:“好,强子,”他叫道,我才知道那个压着我左肩的小孩叫强子,“叫几个弟兄把仓库收拾了,给你琛哥一个干净明亮的办公室。”

      然后又对我说:“今晚你住我那儿,给我讲讲物流方面的理论知识。”

      也就是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杨念蓁,一个瘦弱白皙的女孩子,眉眼周正漂亮,年龄很小,在医学院上大一。

      之后,我就开始了所谓的“工作”。雷博头脑很清,反应奇快,我特别好奇他的身世,我想如果他不走这一步,绝对是个人才。也就是在有了这个感觉之后,我真心实意地跟着身边的弟兄叫他“雷哥”,虽然我们是同年,我的生月还大过他。

      来到眼科医院,之前联系的邹医生正在巡诊,我在病房找到了他,他让我去医生办公室等着,马上就来。

      雷博当老大的,什么时候叫人等过?于是,有些不耐烦,我赶紧压住他的火气,我说你刚才都说呢,咱这是求人家,要耐得住性子,大嫂需要你。他这才静下来。

      医生办公室,白得让人碜得慌,我向两人作了介绍,雷博特别恭敬地和邹医生握手道好,说我爱人的事您多费心了。

      这时,我的心又“嗞”地一声揪在一起。他爱人——我一直以为这么文明的称呼他是说不出来的。关键还是杨念蓁,她是他“爱人”,这事一直在暗地里刺激着我。

      邹医生说愿意捐献角膜的是一个40岁的男人,在工地干活时发生了意外,所剩时间不多了,临走想给家人留点钱。

      邹医生说着起身换衣服,说:“我带你们去看看他,相互之间有个了解,好好谈谈。”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发现雷博的脸色不太好,他喉咙咕咚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邹大夫,有女病人的角膜么?”

      邹医生愣住,说:“需要角膜的人很多,可角膜却紧缺,有就不错了。他笑,为普通人的放不开和过度计较而笑。”

      我理解雷博,给自己女人眼睛里装个别的男人的角膜,成天带着它生活,我……也会狭隘地不乐意吧。

      可我们还是跟着邹医生出了门。

      到肿瘤医院的时候,雷博让我在门口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来到病房,邹医生很职业地向我们双方做了介绍,然后向病人家属说了说杨念蓁的情况。他说需要角膜的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患有后部型圆锥角膜,这种先天性异常属于家族遗传,一般都传到女孩身上,单眼发病。

      雷博补充道:“她奶奶就是因为这个病最后双目失明引发其他器官病变,过世的。”

      这时,病床旁边的家属和病人工友的目光全都投向雷博。空气凝固了几秒钟。“你是雷博吧?东郊货场的雷老大。”一个人问。

      “是我,怎么?”

      “邹医生,角膜我们不捐了。”那人鼻孔撑得很大,气呼呼地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叶霁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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