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闪耀的瞬间》萧茵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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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合你听说过六式壬盘吧。上面标注着十二个名字。事实上，这十二个名字代表着十二名神将。而我，是其中的腾蛇。”

　　录音笔沙沙作响，记录下来红莲低沉磁性的声音所描述的过去。如于盛世之中开了一扇时光之门，吱呀作响之间，古老遍布灰尘的巨门缓缓打开，吹起陈旧却温暖的微风。

　　“我们十二个人活了很久，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们曾经先后为两位伟大的阴阳师效忠。”
　　他冷冽的眼神蓦然温柔了起来，甚至有了一些笑意。

　　“阴阳师？难道是……”六合口中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啊，是他。”红莲说，“安倍晴明，那个时代最伟大的阴阳师之一。”

　　“那还有一个是……”

　　“安倍昌浩，晴明的孙子。”红莲眼中闪过深重的伤痛。

　　“历史上从来都没有这个人的记载。”六合因为一直对阴阳术方面很感兴趣，所以对被称为神话一般的安倍晴明及其家族十分了解。

　　红莲缓缓抬头，用自己冷漠的金色眼眸看着六合。
　　“嗯，是啊。”他说，“这也正是我所要告诉你的，八百万神明的消失与覆灭，在历史的洪流面前人类的力量微不足道，而我们神将也无法抵抗其强大的力量。”
　　六合手脚俱冷。
　　八百万神明的消失与覆灭。
　　如果是真的，那是多么惨烈而悲壮的历史。
　　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啊，真好笑，我居然开始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不过这些的确是很好的小说题材。

　　“呃，红莲。”六合开口道，“在你说这些事情之前，我可以了解一下你的过去吗？”

　　“过去，我不是正在说么？”红莲的声音如果不是充满了感情，就会令人觉得很冷。他说话的语气与样子都是冷淡的，像是无机的物体而不是有机的生命。
　　“我是说，你现世的过去，比如你的父母，家人，还有印象吗？”六合问道。
　　红莲唇边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是说那两个人啊。”提起自己父母的时候，他没有怨恨，没有伤心，没有期待，没有绝望，好像亲生父母对于他只是旁人，“完全没有印象，我一出生他们就把我遗弃了。”
　　“……你会，很想见他们么？”
　　“六合，我已经活了有几千年。”红莲冷冷地说，“我见过很多人，他们两个不过是我漫长生命中所见到的两个普通人罢了。难道你会想见到十年前在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

　　绝对的冷漠。
　　六合觉得指尖有些凉，不由得握了握拳。
　　六合的父母都非常温柔。所以才能培养出六合这样温文尔雅的人。对于自己的父母六合一向是十分尊重，并将他们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
　　六合一直以来都觉得父母是儿女最重要的宝物，却没见过像红莲这样冷漠的。

　　“啊，抱歉。”六合压制住心里的不适，回答道，“那孤儿院的事情还记得吗？”
　　红莲扭过了头。
　　“一群恶心的混蛋。”他说，“年纪大的孩子会欺负年纪小的孩子，而那些大人从来都不管这些事情。有些大人甚至会对小孩子做出猥亵的事情。”
　　难怪红莲会说这样的话。当初红莲因为病发而留下的病历还好好的留着，现在在六合的手上。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当时年仅七岁的红莲遭受了怎样的对待。他身上有多处因为被殴打的才有的淤青，锁骨被打断过，脸上甚至有被小刀划伤的伤痕。
　　可是现在红莲的面容依旧完美，丝毫看不出来旧伤的痕迹。
　　“他们把我按在地上，说男孩子长那么漂亮干什么，然后就用小刀划破我的脸。”红莲淡淡地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恨不恨他们？”
　　六合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莲笑了，自从六合要求他说他现世的过去，他经常露出这种嘲讽的笑容。

　　“你前任的前任对我这方面的经历很感兴趣，曾经要求我详细描述。他似乎听起来很过瘾。”红莲以一种奇特的扭曲的语气说着，“他说他觉得我以前是孤儿院的茶花女，是院长的娈童，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
　　六合猛得一拍桌子，激动地吼道：“红莲，够了，你是在试探我么？”
　　红莲静静地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才像是个病人，焦躁不安，心中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涌动着，想要流泻出来。
　　红莲的前任的前任主治医师，是六合现在的上司。清瘦温雅的男人，每日西装笔挺的走进办公室，用温和地笑容征服着每一个人。他是六合的老师，也是六合一直以来崇拜的对象。从红莲的奇怪的语气中六合隐约知道自己的老师对他做了什么事情。
　　老师的性向与众不同，六合早就知道了。这并不妨碍六合对于他学术上的崇拜。
　　“我知道他是你的老师。”红莲说，似乎有些同情六合颤抖的双手，“但是他不是个合格的医生。”
　　一直以来在自己心目中正直，认真看待每一个病人的老师，居然会利用红莲满足自己的私欲。
　　“很抱歉，红莲。”六合捂着了额头，有些痛苦的说，“我代替我的老师向你道歉。”
　　“他没对我做什么，只是要求我尽可能详细的描述。”红莲冷冷地说，“其实对我来说也不算是多痛苦的事情。”
　　啊，是的。红莲就是如此冷淡。
　　对于“现世”的事情。
　　他不在乎现世自己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身体上的，心灵上的他都感受不到。但是他幻想中的过去却可以让他心痛到了极致，甚至反映到身体上。身体与灵魂的分离。
　　六合神经质的握紧了笔。
　　“你好像很受打击。”红莲的语气突然温柔了起来，“不然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这句话才是打击到六合的最后一击。他向来引以为豪的镇静与理性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完全无用，因为红莲远比他更加镇静理智。
　　“好的。你先休息吧。”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六合起身，收拾了东西，转身离去。

　　漫长的走廊极其昏暗，唯有尽头有黯淡的光。
　　六合觉得自己走进一条无边的死路。

　　“六合？”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去看红莲了吗？”
　　六合转身，看到他的老师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压制住心中反胃的感觉，六合还是回以礼貌的笑容。
　　“嗯，是啊。妹尾老师。”他说，“刚刚去和他聊了聊。”
　　“很有意思的男孩子啊。”妹尾摩挲着下巴，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出奇的冷静自持，让人总想看看他生气哭泣的样子。”
　　六合觉得心底一沉。老师的面目是从未有过的扭曲。
　　“六合刚刚为什么一脸痛苦的表情呢？”妹尾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六合身上，“是红莲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么。”
　　六合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莲说了什么呢？”妹尾目光灼灼的看着六合，“说了关于我的事情吗？”
　　阴冷的感觉又一次蔓延上心头。是因为冬天快到了，所以才觉得特别冷吗？

　　“老师，”

　　六合听到自己的说道，声音中的冷漠足以结冰。六合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偶然开口也是极温和的语气，所以很少有人可以听到他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说话。

　　“我一向很尊重老师，所以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好么。”
　　说完这句话，六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需要一杯热茶。来温暖冰冷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