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曲径寻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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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夷山在东方几百里外，常年烟雾缭绕郁翠苍苍，置身山间，满眼虬根交错，劲木成林。
对于一个半仙和一个数不清活了多少年的老神仙来说，这几百里路，与出门买趟菜没多大差别。除去为时吃住休息，两天之后，二人就站在了与夷山脚下。
仰望顶峰直冲云霄，为时感到内心一荡，这种莫名其妙的心境，与当时第一次见到敛魂玉竟然大同小异。
与夷山比仙来峰要高很多，山脉绵延得更长，为时从小生长在仙来峰，见到更加雄伟的山峰，自然会生出向往之情。更何况，他天生半仙，又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
重华侧头看他，为时忽然也转过头问：“我……是不是来过？”
重华笑道：“你今生还不曾来过。”
说罢广袖一挥，身后平地赫然立起一座小亭，亭中央有张小石桌，刚好够人坐在红木围廊上，桌上摆着一壶酒，几盏青瓷杯。
重华道：“不如，你我先痛饮几杯，再上山除妖也不迟。”
为时赧然道：“我本修道之人，不善饮酒，况且……”
重华打断他：“你不愿意也无妨，这个亭子是我平时最常用的。自从钟玉下凡后，我走哪都习惯带着这座小亭，”
顿一顿，重华转头望向远方：“与夷山是文卿君，当年的住处，也是我未飞升前，修炼之所。山上都是些小妖怪，你……独自去吧。”
为时一时有些回不过磨来，可既然他不愿相伴，自己也不好多说，于是拱手道：“如此，我便即刻上山，去去就回。”说罢转身欲走。
“为时”，重华叫住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如何知道我是神仙的？”
为时低头轻轻一笑，“虽然上仙隐去所有仙气，可从第一次见到上仙起，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上仙容貌不曾变过半分，为时当年大胆猜测，能够永葆青春，必定是已参破长生不死之人。”
“原来如此。”重华笑容有些寂寞，“你还是唤我重华听起来舒服。”
为时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只听重华道：“我在你身上下了道仙印，危难之时能救你一命。”
不待他道谢，重华又道：“不必谢我。”
与夷山风，一如既往般回旋着，扶乱了亭前珠帘叮当作响。帘内坐着的人锦衣华服，独自自斟自饮。亿万光年如斯流逝，山还是那座山，山中的人，却早已灰飞烟灭。
百年前重华醒来那一刻，绝望就如潮水般侵袭进胸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什么都没有了，多年来一直要报答的人，也是他穷其一生，拼命修仙想要追随的，那抹淡如青烟的身影。
说来可笑，重华从第一次见到文卿君起，心里眼里就只装得下他。其实，重华一直想对文卿君说，我喜欢你。
可直到最后都开不了口。
许多许多年前，与夷山并没有如今这般雄伟高大，山脉也不如此时蜿蜒万里。但那时的与夷山上，天格外蓝水格外清，红叶满山溪，山溪绕山色，山色空濛。
时不时有渔樵猎农进山打猎砍柴。
重华那时最喜欢在天空俯瞰整座山峰，于是外界传说，与夷山中有只神鸟，通身泛着耀眼的橙黄色华光。
重华是一只凤凰。
其实，他并不是神鸟，也不神出鬼没，只是怕人而已。
重华是一只害羞的凤凰。
他总认为自己没有人类长得漂亮。
有一日，重华正悠闲地在天上飞，无意间发现几只漂亮的鸟在偷偷看他，重华得意地对它们吹了几声哨。由于一时忘情，没留意山间一把弓箭正对着他拉紧了弦。
射箭之人笔挺高大，面若冠玉，是附近村镇里有名的神箭手。几日前村长宣布，若有谁能抓住与夷山的神鸟，就将女儿嫁给他。猎人与村长的女儿从小青梅竹马，已经在与夷山守了三天了。
重华被这当胸一箭华丽丽地射中，可一见到猎人，却立刻忘了疼痛产生一股自卑之感，他决不能让人类见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样子。重华不顾伤势拼命振翅，终于在接近山顶的时候脱力摔下来，胸前火辣辣地疼，甚至能看到箭羽上的绒毛，在风中微微颤抖。
有脚步声走过来，重华任命地用翅膀遮住头，微微赞叹：找得还真快，
只听来人“咦”了一声，之后是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那人正蹲下来细细看他。
胸口由于害羞越来越疼，意识也不再清晰，他只记得自己被一阵纯净的暖意渐渐包围，直到苏醒，伤口奇迹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却依旧躺在原地。
重华两爪着地缓缓站起来，甩甩尾巴，用嘴将身上粘的枯叶一片一片清理下去。余光扫见，一根白玉雕的祥云发簪在刚才躺过的地方，好像昏迷的时候一直被压在身下。他轻轻走过去用嘴拱了拱，又对它吹了两声哨，最后张开翅膀扑腾几下，它依旧一动不动。
或许是刚才救他的人留下的。重华以前偷偷看见，山下的人喜欢把这样的东西插在头顶，只不过那些人的簪子没一个有这个漂亮。他非常高兴，低下头，用翅膀将簪子别在三根冠羽之间，抖抖羽毛长啸一声飞走了。
从那之后，与夷山的小溪旁，经常能看到一只凤凰，低头美美望着水里的倒影。
那是位神仙，度给重华一缕仙气，险险救回一条命来，重华也因祸得福修成仙根。他总想好好报答这位上仙，终于一次遇到外出归来的文卿君，还有他发间，与自己一直珍藏的，一模一样的祥云白玉簪。
重华从此再也没戴过簪子，因为他觉得，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将它戴得那么好看。
如今，连文卿君这个人，也再不会有了。重华曾经无数次后悔过，如果文卿君再次站在面前，他一定要亲口对他说，
文卿，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曲径寻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