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No.捌。】分崩。离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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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捌。】分崩。离析。
黑色。黑色。烧焦尸体的气味弥漫四周，混合血液特有的腥甜。匆忙赶到现场的少年下意识地背过身去，瘦弱的躯体带着轻微的颤抖，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的黑衣顾问见状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额头一阵胀痛。全身的血液回流心脏造成的短暂缺氧让他感到控制不住的晕眩。纲吉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那些焦黑的痕迹如此熟悉，他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抑制那一瞬间奔涌而出的汹涌情感。
能够潜入彭格列地下秘密基地并能够留下这种痕迹的人，只有一个。
——言。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绝不承认。
接下来的记忆片段恍惚而混乱，纲吉觉得自己被什么人强行拉住阻止他想要向尸体扑去的动作，然后被谁匆匆拖离开还残留火焰余温的现场。微弱的叹息混杂在吵闹的人声中几不可闻，向来严厉到具有魔鬼之称的黑衣顾问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抬手拉低了帽檐，终究是没再言语。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一种怎样几近僵硬的动作回到首领处理事务的房间，斜靠在古老的红木桌附近，用来支持身体重量的双臂控制不住地颤抖，纲吉神情呆滞地听着站立在自己身后的狱寺用同样压抑着的语调汇报着关于这次遭袭的调查结果。
“……是一击致命的攻击，对方想要灭口的目的十分明显。”
——不，这不可能。
“从尸体的死亡报告来看，伤势是由死气之火造成的……”
——骗人。
“……而根据相关人员的研究，判断火焰的属性成分是……”
——告诉我这些都是骗人的。
“……——大空属性。”
。
那一瞬间少年清楚地听见自己体内有什么崩裂开来的声响，渗入骨髓般清晰。
他在一片幽暗的浑浊内摸索着，如此荒芜和绝望的空间。压抑着黑暗所带来的窒息和恐惧，纲吉固执地向前走着，然后他终于地看到了，那么遥远的距离里那抹熟悉的孤独。
——言。
他站在那里，也只是毫无生气地站着，安静得仿佛一个坏掉了的破旧人偶。停顿，然后纲吉毫不犹豫地向那个方向奔跑过去。碰触他。触碰他。只为了这一个念头拼了命地祈祷，努力伸出的指尖残留身体里满溢的颤抖。
周围的黑暗突兀地浓烈起来，纲吉本能地喊了什么却惊恐地发现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被阻碍了。不甘地挣扎，拼尽全力到喋血的嘶喊传不过去，他够不到他。
无法做到。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就像这么多年以来他永远也无法了解站在身后的他的内心。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灵魂双生，世界上唯一的另一个我。
远处的人动了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向这边回过头来。黑暗也掩盖不了的金红瞳孔，那里面泛着自己从不曾见过的冷漠和空洞。
他看不见他。
——我们永远也无法靠近彼此。
那瞬间纲吉蓦地泪流满面。
挣扎着清醒过来的时候眼角有着熟悉的干涩。……又做噩梦了。纲吉举起双手用力揉着自己早已肿胀的双眼，然后转向半夜里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床畔因担心而叫醒自己的人，在对方微愣的空隙开口。
“……我没事……”
“只是噩梦……而已。”
停顿一下，抬头，看向那张写满了温柔和担忧的面孔。
“——……妈妈。”
“纲……”
被唤作母亲的女子欲言又止，踌躇着想安慰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揉了揉床上少年原本就乱翘的发梢使它们更加地凌乱。如同很多个曾经的夜晚清晨，在他还是个孩子时那样。
他现在依然是个孩子。泽田纲吉，和泽田言纲。他们还都是孩子，他们还没有长大。他们此刻的年龄还应该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学习和生活，过着平淡却充实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年纪轻轻就用沾染鲜血的双手背负起传承自黑手党家族的罪孽和期望。
“……后悔吗？”
女子突然出声，她看着纲吉望向自己蓦然睁大的眼睛，心底充满隐忍的疼痛。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逃避，祈祷这一切不会发生，不会难过。他们都是她的孩子，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入那条注定染满鲜血的黑暗道路。黑手党，并不是一个说句“对不起抱歉”就能够全身而退的玩笑。
“纲……后悔承担这份责任吗？”
她还记得当自己丈夫跟随那个黑衣少年和尚为年幼的幼子自意大利回来，带着写有老人死讯和遗嘱、边角燃烧死气之火的纸张向双子坦言一切的时候，面前孩子那双琥珀里溢出的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不符合年龄的决绝。
纲望着自己身旁同样幼小的孩子认真地说我会努力守护大家。
言望着面前眉间紧锁的男人漠然地说我会守护好家族首领。
双生的大空之火。他们将继承位居黑手党顶端被誉为黑手党“教父”的彭格列家族首领地位。
——而对她而言他们只是她的孩子。母亲的儿子。而已。
面前的少年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即他温和地微笑起来。
“妈妈，我从不曾有过——今后也不会——绝对不会后悔。”
他说，扬起的嘴角无法掩盖这几天来的疲惫，难得恢复晶莹的眸子却显示出纲吉发自心底的坚决。
“即使有一天……你不得不和他刀刃相对甚至……杀掉…他…你的弟弟，你也不后悔吗？”
“……嗯。——不会。”
有微小的停顿。垂在床边的手指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握成拳头，手指紧紧地陷进掌心直至出血，可纲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
“——我不会后悔。”
为了自己身边那些想要保护的人，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下了决定，即使那是——
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后重复，像是强调给自己一样刻意放大了音量，
“即使……会杀——”
……——当初决定要保护的人。
带有控制不住的颤抖嗓音突兀地卡断在一半，纲吉紧握的双手被拉开，然后被突然地拥入一个深深的怀抱，有着最让他怀恋的温暖。
“小纲……”
女子在他耳旁念着他的名，她说他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她说无论如何请接小言回家。
接他回家。他只是迷了路，所以纲吉，请接他回来这里。
默默地回抱住母亲有些瘦弱的身躯，感受着自己肩上逐渐晕染开的湿润，纲吉沉默地闭上双眼。几秒钟后再次猛然睁开，他用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回答，
“——我知道了，妈妈。”
时间段有了大片的空白。
接到泽田奈奈的死亡及调查报告的时候纲吉已经没有力气做出任何悲伤或震惊的反应了，他以一种怪异的平静接过那些报告，平板的眸子快速扫视过那些关于“大空”和“死气之火”的分析，看到最后他竟忍不住弯下腰去笑出声来。
“……纲——”
“——我没事里包恩。”
举起一只手阻止了身后皱眉盯视着自己的反应想要说些什么的黑发少年，纲吉回身擦着眼角泛出的泪水努力维持着嘴角扯起的角度开口。
“真的没事……”
【我从不曾有过——今后也不会——绝对不会后悔。】
“他——言他……早已…经…不是吗……”
【即使有一天……你不得不和他刀刃相对甚至……杀掉…他…你的弟弟，你也不后悔吗？】
“我早已经决定好——”
【……请接他回家。】
“真的没关系的……我——”
【——我知道了，妈妈。】
“啪”！！
一声极其响亮的清脆，纲吉捂着脸颊停下了几近疯狂的笑声和自语。左边被扇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他捂着那里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眉头紧锁的少年，神情是混合着惊讶的恍惚。
“——想哭的话就哭！！在我面前用不着摆出那么一副难看的脸！大家都不是笨蛋。看看你的笑蠢纲，难看死了。”
“……”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直到纲吉终于受不住自家门外顾问那犀利的视线撇过头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了声“抱歉”。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黑衣的少年一步上前，不顾对方的惊讶一把将纲吉的脑袋按上自己肩头。突然的举动让对方一时之下反应不能被乖乖地按进怀里。
“……肩膀，可以暂时借你一下。”
“里包恩，我……”
身旁的少年挣扎着想说点什么，却被头顶上那只握过无数枪支的手死死按住，声音透过厚重的西服布料传出来显出些许沉闷。
“我说过了，想哭的话就哭。”
“……”
“这并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言的错。】
身体微微一怔，那个夏天的记忆如此鲜明。一直隐忍的泪水瞬间决堤，褐发的少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他嘶喊着“对不起”哭倒在面前黑色难得一见的温柔里，没有看见颈侧少年的黑眸闪过的黯然。
黑暗。混沌。杀戮。鲜血。肮脏。不堪。
黑手党。
。
我们本该如此，这场名为Mafia的噩梦没有终结。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No.捌。】分崩。离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