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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青鬼灯蛾(三) ...

  •   听见门合上的声音,吴邪仰头半躺在藤椅上,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喉结轻微地滑动一下,感觉喉咙里都是干涩的,像被灌了一把沙子。他的眼眶还有点红,是刚才闷油瓶的话带来的副作用。

      他一定很失望,他们彼此托付性命、面对生死,好不容易将步长步调都磨成一致的频率,但是信任,真的不是嘴上说说就好的。闷油瓶问他在怕什么,他其实不知道,和闷油瓶一起旅行的这一年多时间,太过平静的生活让他很久没有和这个字有过联系。也可能只是有人把他关在心底那只叫做‘怀疑’的动物放出来了,又给了它一点点火光,然后它蒙头乱撞。

      每个人心里都有许多坑洞,埋藏着一些东西,也蛰伏着一些兽。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或是什么力量,挖开了那个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洞?

      他在心里快速整理着这段时间遭遇到的事情,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是从他们的新居开始的。第一次看见屋主周亚霖,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事业有成,在高档社区买了房子,还马上就要出国。他把房子卖得很便宜,好象一点也不计较这些钱。然而他的精神并不好,眉头总是下意识皱着像在为什么事情忧虑,吴邪一开始以为这是高职高薪阶层附加的压力导致的。对了,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圈痕迹,说明他是已婚,至少结过婚的。戒指为什么不戴了?他的妻子就是那个叫君影的女人吗?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是鬼?……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她不断怨愤的背叛和离开的那个‘他’,是周亚霖吗?

      会不会是周亚霖……他猛地蹦起来,找出周亚霖留给他的名片,照着那串手机号拨过去。

      这刚买回来的窝还没捂热呢,他堂堂老九门之后,吴家小三爷偏不认这个邪。

      话筒里传来已停机的提示语又给了他一个打击,不死心地又拨通了工作部门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同事,说他很久没去公司了。

      “是出国了吗?”吴邪本还想问问是否有别的联系方式。

      同事却也疑惑道,“没听说啊……Allen好像突然就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被别的公司挖角了呢……。”

      失踪?

      等等,意识里那种被卷进什么什么阴谋的感觉果然又再出现了。吴邪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这张名片现在和废纸无异,又要上哪去找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只知道一个名字的人呢?

      心不在焉地翻翻书、打打游戏,身边很安静,心里传出的嘈杂声却让人莫名烦躁,像是有许多虫子悉悉簌簌地爬过,又像有什么动物不安分地用爪子在挠玻璃,他感觉耳朵都要爆炸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开了大火烧起油锅,噼里啪啦地炒起了蛋炒饭,用更大的声音把那股躁动盖过去,于是炒个饭像是要砸了厨房。虽然很吵,总算还是来自现实的声音,不让人觉得悚然。

      当晚,那锅味寡且焦的炒饭还是让闷油瓶眉毛也不皱毫无怨言地解决了,但吴邪恍惚的状态还是持续到深夜,烙了不知道多少次煎饼,才用被子捂住脑袋像个蚕蛹那样一动不动。后来他又渐渐听到了整齐沉稳的心跳声,熨熨地贴在耳边,才真正睡着了。

      醒来时阳光明媚春色大好,一看闹钟居然过了中午,竟然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闷油瓶早就到店里去了,他其实不放心吴邪,不过,如果不去店里的话……会很糟。小瓷那姑娘脾气好得让人扶额,人家问她,这个怎么卖呀?她说一千块。人家再问她,五百块卖给我好不?她说好的呀……

      所以,为了不让吴邪赔钱赔到牙痛,他还是赶早到了店里坐着。

      吴邪在家没什么事做,隔壁传来丁丁咚咚的琴声让人心情舒畅,知道邻居家的女孩儿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勤奋学钢琴,自己一个大男人懒着不像样子,便寻思着把东西清理清理,找点活干。

      刚打开杂物柜手就顿住了,一拍脑门,怎么忘记了这个……

      里面是一只大纸箱子,刚搬进来那天收拾好放进去的,是原屋主留下的一些书本物件,当时想着周亚霖也许会回来拿走,结果他真就没再回来,东西也就一直搁着,搁得都忘了。现在他找不到周亚霖,虽然翻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但也许,能从里面找出什么来……这么想着,带着股做贼的心虚,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只箱子。

      古玩店里一向清闲,偶尔来几个客人,也不是每天都能做上千上万的生意。闷油瓶端坐在柜台后整理吴邪收回来的书画拓本,小瓷穿着一身藕青色盘扣对襟旗袍,照以往在家的习惯松松挽了个双平髻,斜靠在一张花梨木椅上拨着算盘珠子记帐——她还是不习惯摁计算器。从门口望进去,一个沉稳一个清丽,安安静静的像幅画,引得不少路人回头。

      小瓷手上啪啪地拨着算盘,心里却在想别的事,她不太敢和闷油瓶说话,都说神鬼怕恶人呢,倒不是闷油瓶是恶人,只是那血尸粽子的宰多了,身上一股煞气冲天。她犹豫着放下帐本,“张大哥,你最近有没有觉得……”

      闷油瓶抬头看她,觉得什么?

      “吴大哥身上有种怪味……”

      “什么味道?”他本身感觉虽然算得上灵敏,但像小瓷这样的妖怪毕竟是自然孕育出来的,比常人五感更多出一种沟通自然的灵窍来。他知道吴邪最近不对劲,对小瓷的话也严肃起来。

      这边吴邪从一箱园艺设计的书籍稿件中挑出一个装帧精美的本子来,怎么说呢,他觉得像周亚霖那样忧虑重重的人,平时应该会做些什么来排遣一下,最合适的,就是日记了。那种大忙人是没有时间把日记写得洋洋洒洒,但只要有片语只言的记录,或许也能让他发现什么。

      手放在封面上,做这件不道德的事之前,他先做了个深呼吸,压下那股窥视的罪恶感。

      洁白的扉页上只写着两句话:

      “我不再喜欢朝阳和花卉,只要一看见它们我就伤心。
      我宁愿天气阴暗就像你去世的那天一样。”

      再往后翻却什么也没有了,吴邪无力了,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这竟然是一个空本子……只好反复地读着扉页上的句子,周亚霖为什么写下这样一句话?

      不再喜欢朝阳和花卉,是因为它们让他想起一个去世的人。吴邪觉出了细微的违和感,通常来说,人们不会借由朝阳和花卉种生机勃勃的景物去想起死者,因为清冷的月光、烛火显然更能发人哀思,周亚霖是设计师,应该更能把握这种景和人之间的微妙呼应。所以,这句话很可能并不是周亚霖想出来的,可是他在签合同的时候见过周亚霖的签名,这确实是他的字迹。吴邪在这里推敲来推敲去,却不知只要上网一搜,就可以看见这句话后面跟着一个署名:居里夫人……

      但吴邪有他自己的想法,前提是他相信周亚霖会写下这个句子,不是单纯的顾影自怜或卖弄才学,他可能有某种隐晦的秘密不能让人觉察,于是这样记录下来。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死去的那个人和这样的场景是有必然关系的,就好像一般人都不会看见冰山,然后想起一个温柔的人,除非那个温柔的人是撞死在冰山上的。而这句话,也许该从周亚霖的真实生活来解释。

      吴邪捧着本子坐在窗台上慢慢思索。

      朝阳,代表早上。花卉,说的有可能是周亚霖的专业——园艺设计,他属于这一行的精英,却又因此而厌恶、伤心,因为什么?因为他爱人的死和他的职业有关?或是……

      他突然想起来了,周亚霖说过的,“花坛里种的是铃兰,这种植物对土壤的要求高,很难栽培……平时洒点水就行了,不用翻土。”

      他对他们如何处置这间屋子都不在意,却特意提醒他们不要动那个他自己设计修建的花坛!

      吴邪猛地跳下窗台向那个铃兰花坛跑去,在刚刚碰到石砌边沿的那一刹突然抱着头蹲下了,他又听到耳边炸开的声音,“滚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三、青鬼灯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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