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5、第五章

　　狐九儿开始正式赖在了二皇子身边，每天清早，二皇子起床到演武场练功，她就蹲在回廊里看那剑光如雪；二皇子看书，她就趴在窗台上晒晒太阳，有时候也会跳到书案上，歪着头看看二皇子在写些什么字；到了下午，二皇子如果午睡的话，她也就顺势卧在床边打个盹。不过二皇子午睡的次数并不多，皇子府里外表看着平静，实则波澜暗涌，下午的时候，常常会有人来探望他，然后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每每此时，二皇子总是会抱着她，修长的手指若有意若无意的在她后背浓密的绒毛间穿过。他的手指明明一直是微凉的，可是每每与她的皮肤擦过的瞬间，她却只觉得火一样的灼热。
　　她其实并不关心那些人来说些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每次那些人走后，二皇子的心情都会不好。而每个人发泄的途径也各有不同，以前在狐狸洞的时候，她心情不好时总会跑到山的最高处，极目远眺，然后跑回洞里的时候，体力消耗尽了，心情也就好了。只是二皇子显然和她不同，每次那些人走后，他总是会让人给他准备酒，然后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看很多妖娆的年轻女人调琴跳舞。她讨厌那些女人看他的眼神，那种赤裸裸的欲望和诱惑，让狐狸看着都脸红，只是二皇子却似乎很喜欢。他总是斜靠在软榻上，用手指轻轻在她的背上和着音乐敲来敲去，嘴角上扬，一直、一直的微笑，然后那些女人就越舞得越发起劲，其中一个最大胆的女人，居然借着旋转的机会，一点点旋到了软榻前，然后猛的一跌，直跌进了二皇子的怀中。
　　那一次，狐九儿对二皇子的侍从小荣的印象好了很多，因为他在那一瞬间喝了一声，“放肆！”
　　那个舞姬确实很放肆，她居然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用赤裸的手臂环住了二皇子的脖子，又将涂得鲜红的唇凑了过去，然后——当然，没有然后，因为然后，狐九儿老实不客气的跳到了那舞姬的肩头，一爪子挥了下去。
　　舞姬的尖叫声把琴声都打断了，她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踉跄的跌到软榻之下，用又惊慌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从她肩头优雅跳下，落进二皇子怀里的狐九儿。而二皇子放声大笑，居然没有生气，只极亲密的抱着她，点点她的脑门说，“再不可这样淘气，可惜了这么个美人了。”
　　狐九儿一甩尾巴，颇有些得意的回头看那舞姬被人扶下去，然后歌舞还在继续，却再无人敢如斯放肆的靠过来。
　　夜阑人静，二皇子脱了外衫单臂撑着下颌躺在床上，看着几步之外，蹲在桌上的狐九儿，忽然拍了拍床边说，“过来吧，反正夜里你也要自己来。”
　　狐九儿闻声立刻轻巧一跃，准确而轻盈的落到了床上，正想躺下，身子却猛然僵住了，那一瞬间，她分明在二皇子眼中看到了几许疑惑，她怎么总是忘记，她是狐狸呀，不该听得懂他的话不是吗？只是，她还能怎么补救呢？好在，二皇子的疑惑似乎很快就冰消雪融了，他轻轻的抚摸她的毛皮，轻轻的叹息，许久才说，“你竟懂我，你竟懂我。”
　　是的，她竟然懂他，懂他明明并不快乐，却要强颜欢笑；懂他明明不想纵情于酒色，却不能不作出沉迷的姿态；每天那些人来来去去，说的不过是朝政，是时局，二皇子被父兄猜忌，不能不赋闲在家，而北方，朝廷与匈奴的战争节节败退，西方，割据一方的□□也是屡屡挑衅。朝中的大将都是他一手栽培，如今也随同他挂印而去，朝廷两线作战，苦无良将，而他，空有一身抱负，满腔热血，却只能困在这小小的院落当中，卧看日升日落。
　　她轻轻侧头，蹭了蹭二皇子的手掌，很多安慰的话，她无从说起，也苦于不能开口，只能这样反复的蹭蹭他，用圆滚滚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希望他能读出她的心意。
　　“狐儿，可惜你竟不是一个人，”二皇子的眼眸与她长久对视，然后叹了声说，“不然朝朝暮暮，得你相伴，这一世，也算不枉了。”
　　这一世吗？狐九儿的眼中心底忽然酸涩一片，凡人的一生，犹如白驹过隙，不过匆匆几十年，如果她再聪明一点，如果她的修炼再勤奋一些，陪伴他一生又有何难？只是，太迟了，她遇到他太迟了，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他，她已经没有一生了，她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过一年了，待到天劫一到，她纵使不在那滚滚天雷中化成劫灰，怕也是要从头再来了，只是那时，她恐怕就不会记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