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41、第十八章

　　帝君是个好人，只是颇有些喜怒无常。跟着帝君再度进到书房，容馨儿发现，书房外的禁制已经不见了，一切又恢复到同往常一样，帝君常拿在手中翻看的古籍仍旧打开着放在书桌之上，雪脂兽那个白纸幻化的笼子也在，只是笼门敞开着。
　　从回到书房，帝君就没有再说话，雪脂兽乖乖的从他的袖中爬出，哧溜一下钻回到了笼子中，如果它的前爪再灵活些，容馨儿毫不怀疑，这个非常会拍马屁的小家伙甚至能自己把笼子的门关上。
　　她还从来没在这个时辰来过帝君的书房，加上揣度不出他的意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在桌前坐定，然后捉起她的手，那白玉般莹润修长的手指在她虎口处轻轻抚过，雪脂兽留下的一排伤口，也跟着瞬间消失。
　　“帝君，你不生气了？”与伤口一并消失的，还有疼痛感，容馨儿瞧了瞧自己完好如初的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知道我生气了，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玄漠并没有松开容馨儿的手，她的手同他自己的很不一样，手掌捏起来肉肉的，手指看着也算修长，但同他的比较起来，却短了一截。他不动声色的与她十指交握，然后等待她的答案。
　　“是气我吗？那一定是我太笨了，一个小法术，练习了这么久，还是没练好？”这个问题，容馨儿也思前想后了好几天，觉得除此之外，她实在循规蹈矩，没理由惹到帝君的。
　　“哼——”玄漠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就知道，像容馨儿这样的榆木脑袋，他即使再冷她十天半个月，凭她一个人，也不会想出什么结果。哦，也不能说没结果，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要真等十天半个月后，怕是重夜的这个小劫都历完了，倒白白捡个现成的便宜。现在想想，重夜的如意算盘也算打得够响了，不过，他也有办法，偏不让重夜如意就是了。
　　想到这里，玄漠说，“那天太子重夜把你从紫极宫带走，都同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想到那天重夜对她做的事情，容馨儿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特别是在帝君面前，她总觉得，他的眼睛好像能看穿她一样，这样想的时候，右手都忍不住了，几乎想立刻抬起手，再擦一擦嘴巴，可是，这样一定显得更加的欲盖弥彰，容馨儿决定，她绝对不能让帝君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一定，于是，磕磕巴巴的说，“他就说，他要离开几天，好像是要到下界去办事。然后——”在帝君的注视下，她只能说，“他还说，这次他回来，会带我离开紫极宫。”
　　“就这样——”玄漠忽而淡淡一笑，“那你怎么想，你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人，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想离开紫极宫吗？”
　　冰河乍开，昙花绽放，容馨儿完全被眼前帝君突如其来的微笑震慑了，“青丘之主，艳绝三界，”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只是偏偏想不起，是谁曾这样对她说过，她用力的去想，却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昏沉，人也忍不住踉跄了一步。
　　“这么难回答吗？还是，你想同重夜离开？”玄漠眼神一暗，抬手扶住容馨儿。
　　“不是，我不想离开的。真的！”容馨儿从花痴中回过神，连连摇头，格外的加重了语气。
　　“重夜是太子，未来的天帝，他喜欢你，跟着他，即便不能做天后，也总可以成为天妃，将来三重天上，一人之下而已，即便这样，你也不想离开紫极宫？”玄漠扣紧她的手指，正色问道，“理由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容馨儿摇摇头，“重夜是太子，可我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太子，我只当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吃好吃的东西，一起聊天，一起玩耍，若是几天不见他，心里也会有些惦记。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天天在一起，时时刻刻见面会是什么样？比起当什么天妃，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种种花，发发呆，一天就过去了。而且——”她想了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可是帝君一直认真的看着她，所以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我喜欢呆在紫极宫里，说不出为什么，可心里就是觉得喜欢。帝君前几天生我的气，不让我进书房，我心里特别难受，特别难受——比——比很久没见过重夜，更难受。”越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小，想到这几天的委屈，人也泫然欲泣起来。
　　“傻丫头，好好的，哭什么呢？”玄漠捏了捏容馨儿的手指，隔了会才说，“你既愿意留在这里，哪怕是骗我的，我也当真了，从今往后，是任谁也不能把你带走了，你可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帝君以后也不能因为我笨，再发脾气了。”容馨儿眨眨眼睛，觉得自己也应该提出一点要求。
　　“你历劫的时候，一定被雷劈坏了脑子！”玄漠气结，心头刚刚生出的旖旎，被容馨儿一句话不解风情的话又彻底打碎了，他不客气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闷闷的打发她去一旁的软榻上，“这几天没看着你，练功必然是懈怠了，你也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打坐入定吧。”
　　借转身的机会，容馨儿咬了咬嘴唇，觉得她也不能对帝君期许太高，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还以为能安然度过呢，结果还是躲不掉他的毒舌，她是笨了点，但也没到被雷劈坏脑子的程度吧？
　　这一次入定，耗时却比以往要长，开始的时候，容馨儿还能感觉到仙气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穿行，但是到了后来，这种感觉却慢慢消失了，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悬浮在了虚空当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最终空白成一片。然后又不知过了多久，这一片空白仿若水波般，起了涟漪，又如雾气般，层层消退，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座气势宏伟的殿宇。
　　殿宇的样子很眼熟，她想了一会，觉得颇似紫极宫的正殿，不过紫极宫常年寂静无声，而眼前的却不一样，那殿宇外，站得到处都是人，正三五成群的低声聊着天，耳边到处都是那种好多人说话的“嗡嗡”声。
　　“帝君闭关五百多年了，这次出关就召见咱们，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身旁，有人说着。
　　“不过是看看各族中，五百年间族人的修炼进度，帝君对咱们一贯慷慨，这次想来，会有不少族人受益。”有人接过话茬。
　　“帝君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俊美吗？”一众男子的声音中，忽然插进了个清脆的女声。
　　“浅薄！”
　　“放肆！”
　　周围的人纷纷叱责那个说话的少女，然后各自散开，仿佛同她站在一起，对自己都是侮辱。而不远处，另一群少女也纷纷投过来鄙夷的目光，其中更有人小小声的说，“瞧她那花痴的蠢样子！”
　　“就是，也不找来镜子照照，凭她也配肖想帝君！”其他人应和。
　　“我没有——”被孤立开来的少女为自己分辩，可是没人理她，明明看不清她的脸，容馨儿却觉得，那个少女的眼圈已经红了，她独自站了好久，才忍去那层层泪意，忽而说，“我倾慕帝君有什么错，难道你们就不倾慕他？不过是你们没胆子说出来，我不仅敢说出来，还要帝君也喜欢我！”
　　周围一片压得低低的冷笑声，而在这冷笑声中，那少女的肩背，却越发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