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10、第十章

　　山中岁月容易过，一转眼，十几天就过去了，二皇子的伤口已经渐渐的愈合，每日里，除了拉着狐九儿到处找野鸡、打野兔之外，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开始常常一个人站在山洞附近的一个高坡上，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林，独自沉思。
　　“你在看什么？那边有什么吗？”按照二皇子教的方法，狐九儿用树叶包裹住开膛破肚后的野鸡，又在树叶外裹上黄泥，再将这看起来怪怪的东西挖个浅浅的坑埋上，又在上面升好火，才一蹦三跳的跑到他的身边，习惯的，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见层林尽染、风吹树摇，前些天就常见有小鸟在飞，不过天气渐冷，到现在，天空上却是连一只鸟也看不见了。
　　“九儿，你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二皇子仍旧极目远眺着，嘴上却忽然问道，“就是那种从你懂事、甚至从你出生那一天开始，就仿佛注定了，你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特别想做的事情吗？二皇子说得郑重，狐九儿自然的侧头认真去想，她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吗？快五百年了，不去想的话，她都要忘记了，她原来已经快五百岁了。她出生在一个有修仙传统的古老家族当中，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明白，身为狐族，如果不修仙，那么就注定了这一生只有短短的几年或是十几年，还要永远要躲避猎人和山中更凶猛的野兽，所以每天她勤于修炼，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超脱轮回、度过天劫、飞升成仙。呵呵，她忽然记起，当时她还想去觐见所有狐族都仰慕的上神玄漠。可是四百九十九年多的坚持，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为什么在这一刻回想起来，竟只觉得那么虚无缥缈呢？
　　“我出生的时候，这个天下还不是如今的局面。”等不到狐九儿的回答，二皇子缓缓的继续说，“当时的皇上是我的一位伯父，他幼年即位，朝政一直被他的母族所把持，虽然每天高坐朝堂，却也不过是一个华丽的摆设而已。因着外戚专权，很多终于皇上的耿直大臣都遭到了诛杀，皇上的几个亲兄弟也陆续遭了毒手，我父亲因为封地偏远而侥幸暂时躲过劫难，却也终日惶恐不安。而那时候，内有黄河水患年年，贪官污吏却不体恤民情反而越发疯狂盘剥，直闹得官逼民反；外又有匈奴年年寇边，烽火连天。我从小就想能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八岁的时候，我开始跟随父兄练兵，十二岁，我那位皇帝伯父被鸩杀，我和大哥背着父亲举兵起事，从此连年征讨。到我十八岁的时候，我们终于打到了京城，我的父亲正式即位当了皇帝，然后，一切都渐渐的变了。我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希望匈奴臣服，不再连年滋扰边境的百姓，可是我的父兄……九儿，如你是我，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狐九儿呆呆的听着他说了这长长的一段话，心里五味掺杂，到最后，就只剩下浓到溶不开的忧伤，不知道是为了他的壮志未酬，还是为了她忽然涌出的心酸无奈。她是一只傻狐狸，可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要走了，他不可能一直陪她这样生活下去，他的世界他的心，都太大了，一座山林，填不满的。
　　“傻九儿。”二皇子转回头看着她，到底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如平时一样的抚摸着她的一头长发，缓缓的说，“你真是个天真的孩子，我总得，也许这片山林更适合你。只是——人总是最自私不过的，九儿，我必须要走了，你愿意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将心底的叹息吞下，环住他的腰身，狐九儿将自己更深的埋入他的怀中，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着，是的，她愿意去有他在的地方，这种坚持仿佛早就融入了骨血，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亦——不悔。
　　他们在第二天清晨动身，一场秋雨刚刚过去，山路格外的湿滑难行，二皇子牢牢的握着她的手，分辨好方向，拉着她一步一步的向着京城的方向前行。这片山林不大也不小，解除了禁止之后，日暮黄昏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山林的边缘，一阵马儿的嘶鸣声突兀的传来，狐九儿只道是追杀二皇子的人还在附近，立刻紧张起来，反而是二皇子却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徐徐站定在原处。
　　一匹白马率先冲了过来，就停到二皇子身边，打着响鼻，硕大的脑袋靠了过来，撒娇一般的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然后更多的马匹向这个方向汇聚，很多人欢喜的呼唤着同时传来，“殿下，真是二殿下！”
　　原来是他的人马，狐九儿松懈下来，然后下一瞬，一阵香喷喷的风扑面而来，却是一个戎装的少女，骑着一匹火红的汗血宝马，已经冲到了他们近前，她只听见那少女略带哭声的叫道，“瑞哥哥！”接着，整个人自马上跃下，瞬间扑入了二皇子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