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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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里为了消耗无聊无尽的堵塞和红灯，以及为了表达今天的意外和高兴，我没收住话篓子，于是就抖出了我的两个梦。原本我觉得这么无头无绪的东西还是留给自己一个人好了，所以预备谁也不说的。可是今天看见吴凭，忽然觉得或许他能帮我找找头绪，于是冲动之下就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可惜吴凭既没有为我重新能够记住梦而高兴，也没有因我不着边际的内容而好奇。他除了打趣一下，就再也没做任何反应。我有点失望。
但我没有让这种情绪蔓延出来。调整了下坐姿，我把头扭向灰蒙蒙的窗外。
“江溶，那个礼物，你喜欢吗？”吴凭没头没脑地开口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那个音乐剧创作的事。那件事我没有瞒着他，当然也没有跟他表明我的态度。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他有必要把陆霖的原话再重复一遍吗！本来我觉得我可以理直气壮地郑重地好好考虑一下，以及，可以以压力过大影响生活质量予以回绝。但是我一想到那天陆霖似乎不顾一整个部门的疑惑甚至不服，大步向我走来就为了问我“喜欢吗”，我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心就开始一点点软化。更要命的是，我开始对现在这种安逸自在甚至可以说是贪图享受的生活状态一点一点感到不耻。
所以我需要吴凭的支持。我就是相信，吴凭能够理解认同以及全力支持我的价值观。就如前阵子，我一度怀疑那些浅薄的歌词是不是在践踏文字，是不是代表着一种委琐的人生观时，吴凭总是能够有力地辩驳：
“江溶你错了。你以为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接受国内最好的语言文化教育吗，都能从娘胎里出来就阳春白雪吗？你想过没有你不屑的东西为什么能一炮就红？”
“因为……人们懒且无聊……”
“是！但是那些看似无意义的歌词就是消解无聊的。它平衡了社会每个阶层的精神或者心理诉求，你没有理由看轻这种诉求。相反，你十年寒窗恰恰是去弥补这个空缺的，这就是社会平衡！”
这印象深刻的对话是我对吴凭最义正严词的记忆。任我伶牙俐齿，同时心底某处还藏着点表达不清的模糊时，那一天我却无从辩驳。但他的坚定却让我隐隐不安：如果有一天我心底的模糊越来越清晰，大概就是我和吴凭渐行渐远的时候。
不过在那之前，我依然无条件信任他。
但不代表我想回答他现在没头没脑的问题，于是我反问：“吴凭，你说我们老板为什么对我特别照顾？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是不是你关照的？”
他闷闷地笑了声，脸上说不出是得意还是失落。忽地他的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抚向我的发丝，然后稍稍用力把我的脑袋向他身边靠了靠。我能够感受到他这力道的冲动以及克制，于是心下一软，顺着他的力靠了过去。
他的右脸颊抵着我的头，带着惬意低声地说：“如果是因为我的女朋友很优秀呢？”
这下我真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里的主语还是谓语。
正踟躇怎么回答好，救人的电话铃声响了。吴凭的。
我还沉浸在刚刚半尴尬半甜蜜的突如其来中，就听吴凭恨恨地说：“得回单位了。今天提前下班来接你，结果报社那边就有应酬了。”
我坐直了身体，依然尴尬着。他笑着把我有点乱的刘海抚平，异常温柔地说：“我第一次认识你的那天，你大闹酒会的那天，你挺血性的。”我有点哀怨地看了他一样，表示不想再提那件事情了。但是他没有理会，继续说：“我从那天就喜欢你了。”
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但旋即又充满了。我还来不及思考这奇怪的反应，也来不及思考怎么面对这个甜蜜以及尴尬度狂化的场景，吴凭又开口了，仿佛我的回答他不急着知道一样：“但是再喜欢你，现在也只能把你丢在这里了。谁让我是有责任感的男人，对任何事情都一样。”
我噗嗤笑了一下，反而觉得轻松不少。“走吧走吧，我自己消化。”我一语双关地含糊带过，旋即就下了车，几乎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在吴凭的车快开到反方向尽头的时候，我才缓缓回过头。
我以为在这赶着应酬或急着归家的钟点，不会再有人像我这样独步街头。然而一回头，就看见了陆霖。薄暮时分，他一手把外套搭在肩头，一手插在袋里，缓缓踱在初上灯影和日照余光的交辉之处，倒像是个不肯回家的落寞少年。看见了我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脚步。
此时刻意回避也是来不及了，我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他走来。没想他先开口了：“还是步行最可靠，你们开车也不就刚到这里？”
你们？那他在公司看见我和吴凭了，可是至少应该会和吴凭打个招呼啊。我一时神游，陆霖已经走到面前。“怎么就你一个人，他……吴凭呢？”
果然他看见了。“报社有事，他赶过去了。陆老师怎么也一个人？”我很礼貌地答话。
他望望我，忽起一丝调皮的神色：“现在不是了。”我一直觉得很遗憾，陆霖温润的脸上大多时候覆盖着沉郁或淡漠。这瞬间的轻松让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我的老板其实是个看不出年龄的人。
“晚饭还没吃？一起去吧。”他又恢复了平淡，只是语气坚定地不容回绝。于是我心里干脆盘算着，去哪呢去哪呢，看来火锅是不可能了……
批萨店？！陆霖没有问我的意见，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虽然有时候挖空心思想着去哪吃确实很头痛，但是陆霖连民（河蟹）主的样子都不愿摆一摆，不得不让我心里嘀咕道：果真是老板作风啊。
“忽然想吃批萨了。”他假惺惺地解释了一下。“但总不见得这个年纪再去必胜客吧。这是我找到的最像意大利批萨的店了。”
想到我们俩如果像高中生一样坐在必胜客里摆沙拉拼盘，我不知怎么就乐开了。反正批萨也是我所爱，就不计较了。
“陆老师……也去过意大利？”听到他话里的意思，我忽然反应过来。不过这话问得太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嗯。”陆霖翻菜谱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没再继续讲下去。
果然没水平。我赶紧补救冷场：“我的意思是，我也去过那里。不过很奇怪，人们都说意大利古典浪漫，我却没什么深刻印象。”
“各有所爱吧。威尼斯很美。”陆霖淡淡地评价。
一下冷了两次场，今天是有寒流么。我诧异于今天怪异的气氛。猛然想到要还给陆霖的《小山词》还在包里，于是赶紧拿出来。
就在我回转身的一霎那，只见一道黑白人影闪过，还没反应过来头就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那人影晃了一下，手里一样东西滑落，冲我砸过来。只听对面叫了声：“小心！”随之又有一道光束挡在我眼前，往旁边一拨，扰乱了危险物的方向。
哐当！服务生装了菜的盘子掉在地上。
啪！书也落在地上。
我眼前还是昏暗一片，被护住的面颊一侧是陆霖的臂弯。他可能还没来得及站起全身，只有身体朝我方向前倾，眼神里写着：没事吧。
我呼了口气，摇摇头，冲他笑了笑。不就是一盘菜嘛。正准备低下身去捡书，转过头的瞬间，我的脸颊触碰到了还在原位的陆霖的手，带着凉意的手。我分明感到他刚刚还勇猛的指尖忽然微颤，好像顿时没有力道一样缩了回去。我的脸却好似真的被烫到了，于是赶紧趁低下头的片刻缓冲一下。
《小山词》的封面和封底都朝天，它被无辜地卡在地上。“糟糕，书都被折了！”我捡起来略带歉意地递到陆霖眼前。
他接过去，正好看到被卡在地上的那一页。低垂的侧脸英挺俊朗，却在瞬间蒙上了层雾霜。刚刚的意外在那一页上留下了淡黑的印痕。我心想，不好，他不会如此爱书如命吧。
“要不，明天我再买本新……”话还没说外，只听对面传来缓缓的低吟：“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那是我不熟悉的陆霖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我，既没有一贯的咄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样冷静淡漠。而是散透着无从排解的哀伤。
“几回魂梦与君同……”我似灵魂出窍般喃喃地重复道。那是怎样的感情！我直勾勾地盯着那本《小山词》，忽然心里就像岩浆喷涌似地灼热漫溢。一阵突如起来的倾吐欲望呼之欲出，眼前的人是谁好像都无所谓。
陆霖大概也感觉到我略略急促的呼吸和异样神色，于是他收回了刚刚的失态，说到：“刚刚看到一句词有感而发。你怎么了？”
“陆老师……这本集子……我，我好像和它有点牵连。”
陆霖的眼神忽地明亮许多，那么清澈地照在我脸上，饱含着某些期待。
我怕他有所误会，赶紧吱吾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从看了这本集子后，我又能做梦了。”
天，我果然说的是梦话吧，谁能听懂呢！可是要解释前前后后又如此麻烦。于是我干脆跳过这一段，直接说道：“近来，我做了两个梦……”
我絮絮叨叨讲了很久。陆霖一直没有讲话，只半含着笑。他甚至没有问我那句“又能做梦了”的鬼话是什么意思。甚好甚好。偶尔他低下头拨弄两下面前的批萨，把边缘稍厚的部分撕下一点。我一边说话一边心里好笑，这种女生和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然后他就把撕好的批萨推到我面前。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边边？”噢，这话又自作多情了。他自然不知道我的习惯，但总晓得其他人的。
还好陆霖就当没听见。隔了几秒，他悠悠地说：“是……叔原吧！”
“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