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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36

      飞龙在心中默默祭奠着叶,祈祷他的安息。然后立即飞往大陆广西。
      想到那个吃里扒外的威尔森,那个白白和自己留着一个源头的血液却向日本人卑躬屈膝的东西,飞龙怒不可遏。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向麻见透露消息,叶怎么会冒那么大风险?如果不是他,麻见怎么会提前行动,叶又怎么会更改战术,以至于直接和麻见对上?
      在飞龙疯狂咒骂威尔森的同时,他又免不了自责,局是自己设的,威尔森也是自己放到广西的,如果不是威尔森的推动,他恐怕还不能这么快看清麻见的意图,也不会这么快让麻见上钩。
      但是,叶的死亡带给飞龙的怒火,在他胸中愈演愈烈,如果他不能找个发泄口,不能找个责任追偿人,恐怕他自己都要暴怒到疯狂下去。
      所以,威尔森必须承担这一切后果。
      由于飞龙的迅速坐镇广西,麻见的缅甸朋友和威尔森仓促起事,在准备不足和对飞龙的怒火估计不足的情况下,一败涂地。
      威尔森在逃跑的路上被乱枪打死,曝尸街头。

      一连几日,飞龙都在广西的矿山丛林中徘徊,思念着与叶相处的点点滴滴,嘴里念着魂兮归来。对于让叶死在异国他乡,自己无法亲自为他殓尸,甚至白蛇的下属无法带回他在俄国留下的任何一件物品,都让他心痛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如果走上顶峰的代价是失去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甚至可能是最爱自己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继续前行的力气。
      而失去同伴的打击是否能通过屠杀几个敌对势力的生命就可获得解脱?如果真是这样,人又与动物何异?在追求权力和实现复仇的路上,飞龙发现越发迷失了自己。而现在,他已不知自己应该魂归何方。
      也许说到底自己并不适合□□的道路吧。自己并不是个天生善于勾心斗角的人,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出了问题又容易意气用事,并非天才的善忍善谋。
      只有靠着树立强烈的精神依靠才能支撑他在□□的茫茫荆棘丛中蠕蠕前行。
      虽然出身不可选,但是靠着强烈的自我沦陷与自我暗示,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叶的死让他充分反思自己这几年来针对麻见所做的争斗究竟为了什么?是不是只是披着爱欲表皮的权利欲望?只是为了有一个信念以支持自己在这片黑茫茫的旷野之上不致迷失?
      而现在,如同失去父亲的那一刻,飞龙的眼睛再次失去了焦距……

      此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飞龙虽然悲痛,但是多年来的训练让他警觉。虽然悄无声息,但他还是觉察到了瞄准的视线。
      飞龙迅速就地翻滚,子弹噗噗打起地上的枯叶。
      风吹、树摆、黄叶漫天、山谷回荡风的嘶吼与惊鸟纷飞的扑棱声。
      黄叶和白鸟如同慢镜头般滑过他翻滚的视线。
      最终落在一个黑色风衣的身影上。
      “你来了。”飞龙心中泛起五味杂陈的笑意,看向那个他一度痴痴迷恋的男人。
      同时,双方枪声响起,寂静的山林立刻化为修罗沙场。

      虽然日方火力猛烈,但是中方也并非毫无准备。飞龙在杀死威尔森之时起就已准备好与麻见的势力进行最后的决斗。
      中方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植被的掩护,很快各就各位,对入侵的日缅联合势力开火。
      麻见在得知飞龙杀死威尔森的时候就意识到,白蛇开始正式摆明了同自己的敌对立场,香港将不再接受来自日方的任何摆布。而飞龙此后一直呆在广西矿区,厉兵秣马,准备好了战场就等着自己前去应战。
      但是麻见手里握有精良的重型武器,他的缅方盟友正处于兄弟们被杀害而对白蛇产生的仇恨情绪中,而且时间拖得越久,白蛇对他们的防范可能准备的更充分。因此麻见当机立断,即刻带着几名熟悉地形的缅甸人和中国人,潜入矿山,发动偷袭。

      激战进行十五分钟之后,双方都已消耗大量火力。麻见发动的攻势,已经远远超出□□火并的范畴,而体现出一支小型军队的杀伤力。
      白蛇看情况不妙,立刻掩护飞龙撤退。但是麻见显然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时机,步步紧逼。
      麻见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亲眼确认飞龙的死亡。
      而飞龙亦认为这次他与麻见的个人对决,他必须杀死麻见,这将为他或者白蛇的继任者清除最大的障碍。
      尤其是他杀死了叶,飞龙认为无论如何他要替叶报仇。如果这次让麻见走脱,那么以后他想去日本杀麻见更是难于登天。
      所以,飞龙执意不肯撤退。双方阵线拉近,子弹嗖嗖擦身而过。
      麻见已把阵线推至矿区,人们在笨重的装载机械中间穿行。身后是一片空地广场,飞龙的人几乎无所遁形。

      麻见让一个中国人拿着大喇叭喊话“你们的身后已经是一片空地,如果不想被机枪扫荡,就立刻投降,缴枪不杀……”
      白蛇的人眼看情况紧急,走投无路之下,竟将飞龙推入矿道的升降机中,将他们的头儿飞速送往地底。然后上面的人继续交火。
      飞龙顺着升降机急速降落,千思万绪几乎冲破他的脑袋:地面上的兄弟们怎么逃脱?自己下去了日方炸塌矿道怎么办?尤其是——他现在几乎自由落体,难道要摔死在自己的矿里?
      飞龙急忙爬出铁笼样的简易升降机,双手双脚抱紧降落的缆绳。缆绳与皮靴剧烈的摩擦,发出嗤嗤刺响。终于轰隆一声升降机坠地,飞龙惊险的挂在了缆绳上。升降机坠地引起的巨大震动,引发缆绳的巨大共振,飞龙挣扎几下还是被震飞出去。

      麻见看到飞龙从地面消失,心中怒火三丈。竟然又被他逃脱?下去搜索,下面不熟悉的矿道很可能变成困死他们的迷宫。如果炸塌矿道,又怎知他不会从其他出口逃脱?
      麻见恼火万分,踟蹰许久只得下令炸毁走人。于是人们四散开准备安置炸弹。
      麻见冷静下来四处观望,空阔的矿区,到处散立着巨型机械,一堆堆的矿石以及巨大的钢铁脚手架,远处监控楼上有一座瞭望塔。
      麻见顿觉不妙,边跑边集合众人。
      突然间,广场迅速塌陷,显现出地下采石作业场,人们顺着地陷一同下落,尖叫声不绝于耳。
      所幸坑并不深,身手好的不至于摔伤。但是上面响起的枪声让众人乱了阵脚,四散奔逃,找掩体掩护。如果呆在坑里被瞭望台的人扫射,危险性无异于锅里的老鼠。
      麻见顺着巷道往深处跑去,心想飞龙果然还是设了陷阱的,不然他怎么敢在这里坐等自己的偷袭。虽说他的人也陷于矿中,但是在飞龙逃脱前,白蛇的人不敢实施爆破。所以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也陷于地下的飞龙,或者早于他逃离地底。
      好久没有遇到这样危险的境地了。麻见早已意识到自己的骨子里流的必定是亡命徒的血液,越是危机的情况他越冷静,而且为危机可能带来的巨大收益而兴奋。
      麻见判断这个矿是个新矿,飞龙才开始作业不久,所以地底复杂度有限,如果他是飞龙,肯定会埋伏于某处,等自己现身。和自己一样,如果不能亲眼验证对方的死亡,他肯定不能安心。所以这里将会是他和飞龙的最终决战场,这一认知让麻见兴奋起来。

      突然枪声响起,麻见迅速躲在掩体后回击。
      飞龙的声音响起:“你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亲自来广西杀我,没想到会落入这步境地吧?”
      麻见冷冷反击:“敢正面与我对抗,这些年你也算长进了。不过,这次可没有人能帮你了。”
      飞龙一边躲避枪击,一边喊回去:“总是掩于幕后,靠操纵邓家还是焰燕和我斗的你,才是没资格说这句话。”
      麻见继续射击,说:“叶死了,你竟会牺牲他来博取米歇尔的好感,我也要佩服你丢车保帅的魄力。只可惜米歇尔鞭长莫及……”
      飞龙像是被利刺戳中内心,失控的喊道:“胡说!我没有想要牺牲他。我没有料到他会刺杀扎巴耶夫,更没料到他会正面拦截你!”
      麻见回道:“你把他送到俄国人的地盘上,就该料到这个结局。少自欺欺人了,如果不是叶的死,你的俄方盟友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原谅你的背叛。可笑叶竟然还以为他的老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像对待贞女一样傻子般的暗恋。岂不知他的老板早就是个没有下限的表子。”
      飞龙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脚,麻见是他人生中的恶魔,他总是一眼就能戳穿自己的层层伪装,把心底最邪恶的一面暴露出来。他总是把自己内心不敢承认的事情,摊开在明面,历数自己的一桩桩伪善与自欺。他的话总能穿透我的内心,让我无法面对活下来的还是死去的曾经最爱我的人。
      飞龙的心理防线迅速垮塌,麻见知道他还是太嫩了,这些小把戏在他眼里就像透明的一样,难为他还以为□□是过家家他看懂的事儿,没理由米歇尔看不懂,他迷恋的不过是一条□□的毒蛇,全身上下浸淫了□□毒液的恶毒的东西。□□这东西就像毒品,一旦沾上,一辈子都会带着□□的轨迹。现在的飞龙,恶毒而腐朽,远远不及他二十一岁那年的单纯与美丽。
      麻见觉得自己才是处于地狱的深渊中的人,周遭的亡命徒、野心家、伪善者都不过是地狱里晃动的影子,而如果有一线阳光,他是不吝死死握在手中的。
      对于自己曾经拥有过飞龙一去不返的最美好的时光,他甚至感到沾沾自喜;但是对于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做到底,又有些浅浅的惆怅。现在,俩人却是谁都回不到过去了。

      谈话戛然而止,两人沉默着互击。
      只是飞龙的心境被彻底搅乱,他无法接受自己会为了这样的理由而牺牲叶,一直以来他自责叶的死亡与自己有关,但是没想到也不敢承认自己才是最大的刽子手。他原先为了给叶报仇而蓄积的一腔怒火,现在已转为自焚的烈焰,让他痛不欲生,求生的欲望就淡了下来。
      麻见抓紧机会送上一枪,飞龙倚在墙上,胸口涌出鲜血,慢慢委顿倒地。
      麻见握着枪走上前,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顶,
      飞龙月白色的唐装已沾染了泥土,鲜血混着脏污,爬在身上道道黑红的印记。这也许就是□□,阴暗与鲜血的印记,无论底色多么纯洁,一旦沾染上,一辈子无法洗脱,直至带入坟墓。
      飞龙口中涌出鲜血,艰难的抬头,直视麻见的枪口。虚弱却平静的说:“麻见,我对你曾有过的爱与恨,至此我才明白,不过是虚妄的影像。至死我才明白,自己追逐的无非是个无法达到的自己,或者……”飞龙又涌上一口鲜血,不得不残浅的喘息后,才断续接上,“或者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就已死去……”
      麻见胸中本来是充满着胜利的喜悦的,听了这话,却有些浅浅的伤感,被人否认了魅力,或者说一个狂热的粉丝突然对你失去了兴趣,而觉得浅浅的遗憾。
      飞龙继续说:“我也许永远也达不到你或者父亲的高度,因为……我总会心痛……总会有些不合时宜的坚持的理由……我曾以为,如果像你……没有理由,没有退路,没有内心虚妄的坚持,如果我足以强大到如同你的样子……也许我会拥有你……”
      麻见听了,心理很不是滋味,作为纯1,被人觊觎,让他很不舒服,这也是他一直内心里拒绝飞龙的原因之一。但是碍于飞龙的时间不多了,他不介意继续听下去。
      飞龙说:“只是到了那一天,我又怎么会爱上一个同我一样下作的没有底线的东西?”飞龙开始狂笑,不断咯血。
      麻见恼羞成怒,一枪托砸在他的头上。
      飞龙渐渐止住笑,轻声说,“我只是醒悟太晚了……不过,总好过,死不瞑目!”
      麻见举起枪,颤抖着对准他的太阳穴,气的嘴唇发抖,“闭嘴!我用不着你可怜!你死了,我活着!这就是我们的差别!”
      飞龙虚弱的笑了说:“如果我是你……算了,带着我出去吧,否则你也会死在这里了。”
      麻见恼恨的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没错,留他一命作为人质还可离开矿坑,否则自己也难脱险。于是粗暴的拉起他的胳膊,抬在肩上,扶他往外走。
      飞龙被扯得剧痛,口中不断涌血。倚在他曾经肖想过的男人身上,身体开始发沉。他笑道:“抱我走吧,不然我撑不到地面。”
      麻见瞪他一眼,眼神中五味杂陈,有恨有无奈有怜悯……他只是知道这不叫“爱”,因为心已沉痛,无法喜悦……
      飞龙被抱着,摇摇晃晃,矿坑中昏黄的灯光在眼中晃动,他似乎回到过去,细雨中的香港,总有一只昏黄的小灯,在等自己回家,说着“小飞,爸爸和爱焰燕一样爱你……”
      飞龙叹息着说:“过去,总看到书上讲,珍惜眼前,珍惜当下,自己也曾知道要珍惜。只是事情过后,总也忘记。”
      麻见不知他说这个珍惜,指代了什么人什么事,只是回想自己,难免一样感触。如果七年前自己不曾放手,也许今天也不会这样。只是,历史没有如果。
      飞龙接着呢喃:“也不知究竟是珍惜太难,还是遗忘太容易。我们总是与最对的那一个擦肩而过……”
      听到这里,麻见忍不住动容,心里喃喃道:“我们总是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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