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半生轻似梦》拾照

14、第十五章

　　又是皑皑白雪的光景，白卉苧还记得亦是在这样的冬夜，在父亲的灵前，她以为她流光了一生的眼泪，再不会为谁而伤心。
　　时光荏苒，以前还是女孩的她，已经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卉苧避过世事，学习想外公和父母那样居于深山，不问红尘。
　　当年，伯父从马车上救起她，并伪造了一个假死的现场，幸好自己曾习过龟息之术骗过了李流连，后来便被伯父带到了深山之中静养。伯父不常来看她，照顾她的只有丫环小甜。卉苧还记得伯父救起自己并且确保已无生命之忧之后，又突然诊出自己已怀有一月身孕，那是伯父强烈反对留下太子的孩子，可是自己却舍不得肚子里弱小的生命，想方设法骗过了伯父。待到三月之后伯父再次来看望自己时，孩子已有4个多月，强行拿下必定使自己刚养好的身体再遭重创，伯父也就没再执念。
　　孩子出生以后，便听伯父说德妃薨了。
　　在宫中时，虽与德妃无甚瓜葛，但念其养育过承亲王卫熙，心中仍对这个悲情的女子充满了同情，亦有无限惋惜。
　　伯父不准孩子姓卫，可卉苧想着这孩子始终是姨夫的亲孙，再三求伯父成全，甚至以绝食相逼才让伯父同意，最后给孩子取名“卫祎”。
　　值得卉苧高兴的是，她的儿子很可爱很懂事，爱与人亲近，只是深山之中始终过于幽静，孩子亦少了玩伴。
　　卉苧自从有了儿子在身边便觉得日子过得极快。后来听说又打仗了，再后来接到卫昴、莫贵妃、、敬昭媛相继过世的消息，忽然觉得世事都在变化，有苍老的便有去世的，不知皇上如今该有多寂寞。
　　永寿三年的元宵在白府中度过，看着府中熟悉的场景，卉苧仿佛又回到了入宫前的光景。她未死的消息被伯父瞒下，连府中众人都不甚清楚，只知已经空着的茼蒿小院又住了白大人的远亲。
　　卉苧感谢伯父救了她，也感谢伯父给了她新的身份：白宁，寓意家国安宁。
　　春天还没到来的时候，宫中传出了皇上病重的消息。
　　白宁知道消息以后就变得心神不安，仿若回到了刚进宫时守在皇上身边等待他舒醒的日子。她日日向伯父打听皇上的病况，希望能敬一点自己的力量。
　　一日，白知洪刚从宫中回到白府，便被白宁缠着问东问西。
　　这次皇上病重乃积劳成疾，再加上失去儿子和妃子的打击才一病不起，皇上看似健壮的身体完全不堪一击，如今日日缠绵病榻。
　　“苧儿想求伯父一件事。”白宁听着伯父给她描述皇上的病情，实在是情难自控，跪于伯父身前。
　　白知洪对这个侄儿了解了，见她神色便知她要求的是什么，果断地摇头：“此事万万不可。”
　　白宁略带哭腔，望能打动伯父：“苧儿只是想敬一下孝心，望伯父能成全。”
　　白知洪沉思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开口：“伯父最后帮你一次，不过日后你定要听伯父的话。”
　　白宁明白伯父这句暗示性的话，依旧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第二日，白知洪进宫的时候，身边多了位背药箱的小太监。
　　依律，白知洪会到紫宸殿给皇上请脉，待到他请完脉，看着床榻上憔悴的皇上，微微沉着声音凑到皇上耳朵边说：“皇上，请睁眼看看此人。”说着把一旁的白宁拉到身前，让皇上能看个清楚。
　　卫旸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人有些模糊，似乎是个小太监，片刻以后他瞪着眼睛，能分明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他还能记起见到卉苧的第一眼，那种与璟嫏相似的惊艳让他久久不能忘，而此刻他仍然感受到了那种惊喜。他伸长了手臂，轻轻触了触白宁那有温度的脸蛋，原来不是梦，卉苧真的没有死。
　　白宁看着皇上欣喜若狂的表情，亦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握住皇上伸出来的手。
　　白知洪见状屏退了众人，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是苧儿吗？”卫旸沙哑着声音问。这一幕曾出现在他的梦中，他需要无数次的证明他心中真正的期盼已经成真。
　　白宁想过无数次再回到皇上身边的情景，却从未想到过眼前的人是如此的苍老和虚弱，千古仁帝更像是一位垂暮的老人而已，她不敢说话，怕惊动了眼中的泪更怕发出哽咽的声音，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卫旸见她依旧坚强的模样，知道他熟悉的卉苧真的回来了，激动地抱住了她。
　　两人心中都有诸多感慨，不知过了多久，心中的波涛才得以稍微平复。
　　“苧儿这些年过得可好？”卫旸最关心的她是否受苦。
　　“苧儿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倒是姨夫，一点也没好好照顾自己吧。”白宁努力不想提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
　　“这些年去哪儿了？”卫旸终于问到了最敏感的问题，其实他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卉苧能回到他身边就是最好的事。
　　白宁想了想，吸了一口气，准备从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