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空间》露浓

24、三顾茅庐

　　第三次来到隆中的山间，刘备不禁有些恍惚。一种奇妙而又熟悉的欣喜扑面而来，仿佛什么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即将到来。

　　这一次便该成功了吧？他想。俗话说凡事不过三。

　　曹刘二人攻破京城，扫平冀北后，当年的十八路诸侯便再不剩下什么了。也只有幽州公孙瓒，荆州刘表，与盘踞在江东的孙坚后人或许还敢违背洛阳朝廷的命令。花了两年整顿洛阳与冀州后，曹操便雄心勃勃地想要南下讨伐荆州，却是荀彧劝住了他。

　　“荆州富甲一方，陈兵十数万，水军更是精良，若贸然而范，更使其上下一心。刘景升年老矣，更无拥兵自重胆识，何必急于讨伐？刘景升长子软弱不能用，次子年幼却为母族蔡氏所重，待刘景升去世荆州必然不能安宁。待时朝廷便可另选荆州牧，若刘景升旧部不服再动手却也不迟。荆州既无大义名器亦无首领，取之易如反掌。”

　　荀彧说的话就未有不准的。刘表去世后荆州果然顿时显得摇摇欲坠，而洛阳讨伐的大军也已静候多时了。只是领军南下的却不是曹操。别的事情刘备鲜少与曹操争执，唯独征荆州一事他却铁了心要亲自领军，尽管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理由。而在他离开洛阳之前荀彧单独见了他一面。

　　“将军此去荆州，有一事欲求将军斟酌，”荀彧对他说，“荀公达之名将军当也听过。董卓之乱后他弃官而去，本欲入蜀，后来大约是因为道阻而留在了荆州，如今隐居在襄阳城外的隆中。朝廷几次征召，吾亦几番书信相邀，他皆是婉拒。如若将军不弃，或许可亲往相见。公达智计百出，运筹帷幄吾不能及也。若他出山，在外可镇一州，在朝可掌一司，必能为陛下与将军出谋划策。”

　　刘备对招揽人才向来亲力亲为不遗余力，更何况这等人才连荀彧都亲自开口，他自然不会轻视。整合了荆北后他第一时间抽空来到隆中，按照当地士人所教找到了荀攸的居所，却被看屋子的小童告知荀先生出门访友，数日不得归。第二次来访仍是被告知荀先生方才离家去了襄阳城中。跟在刘备身后的张飞忍不住嘀咕道，“是真不在家还是诓人的？便是荀令君也没有这般架子。此人便是才堪比荀令，德行怕是不如。”

　　“益德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备笑着责备了一句，心下却也是失望。

　　而这一次——第三次——来到这山间小居，未及叩门就看见荀攸已是在府门前候着了。他急急赶上前去致礼，而荀攸亦是规规矩矩地还礼，柔声致歉道，“将军两番来访攸皆在外，累得将军来往反复，心下甚是过意不去。幸今日得见，但望攸尚可酬谢将军三顾情谊。将军，请。”

　　荀攸的话说得恰当得体，只是温柔却并不可亲，反而隐隐渗出谦和的疏离感。他的面孔上完全看不出表情，甚至连五官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觉得大约是和荀彧有几分相像的。刘备只觉得在山脚时心中的欣喜一下被冲散了大半，尽管荀攸的话语本应当给他希望。于是他便将酝酿已久的招揽话语暂时压下了，只先询问眼下形式又当如何应对，如何方能安抚荆州人众。

　　一开始荀攸只是听他陈述，纹丝不动就仿佛一尊雕像，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待他说到无话可说，气氛几乎尴尬的时候，荀攸终于微微点了点头。他吩咐小童从里间捧出来一小叠绢帛——地图，兵阵图，条陈，全部是平荆州豪强，定荆南的计谋。刘备粗粗扫了几眼，只觉又惊又喜。但看荀攸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也不敢随口提问，只是先仔细看过了，独自思索一番，这才将仍然不甚明了的地方指出求教。他问一句，荀攸便答一句，虽说得明白，却也惜字如金。待说完了平荆州之计，两人又是陷入了尴尬的沉静中。

　　刘备想大约是没什么希望了。但他仍是不死心地问道，“此次相见，备深感先生乃旷世之才，实因佐于天子侧，兴我大汉，先生为何隐居于此？不知先生可愿随备同归洛阳？到了洛阳亦可与家人重聚。休若，文若，仲豫几位先生皆在洛阳。”

　　荀攸眼睛都没眨一下，波澜不惊地说道，“文若曾书信与吾论及此事，然吾只是略懂兵法，于治政理法并无所长，只怕不能助天子与将军一臂之力。更何况吾心向乡野无甚拘束的日子，望将军原谅。”

　　他这话说得毫无余地，刘备也没办法。他自不愿强迫于人，只得闷闷不乐地告辞了。这才走到半山腰，突然就一名白衣少年迎面走来。少年似乎将将及冠的年龄，身材修长仿佛一杆秀竹，长眉凤目，英气逼人。他在刘备面前站定了，抬手礼道，“刘豫州，又见面了。相别数年，豫州一向可好？”

　　刘备一愣，一时没想起来面前少年是何来历。

　　那少年便笑了起来，说，“现在得称呼左将军了。小子琅琊人士，数年前曾在来荆州的路上在颍川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可还记得？”

　　“你是琅琊诸葛亮！”刘备惊呼道。

　　少年又是一礼，说，“正是小子。”

　　刘备似乎意识到自己举止多多少少有些失礼，忙也是抬手致礼，又问，“不知为何有幸在此得遇孔明？”

　　身后张飞有些不明所以地小声问道，“大哥你那是称呼他的字？你怎么知道他的字？他没说啊。”

　　刘备又是一愣，但没有回答。而诸葛亮丝毫不以为奇，只是问道，“听闻左将军来访荀先生前后已有三次，不知今次是否得见，又是否请得荀先生出仕？”

　　刘备摇头，不免几分丧气地低声说，“见是见到了，但荀先生不欲出仕，拒绝得很干脆，我也是没办法了。”

　　诸葛亮望了他片刻，柔声叹道，“将军三顾之诚实乃千古佳话。若是他人怕一定是应了。”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应的吧！或许荀公达那样的人物本就和我没什么关系，或许我还没有找到对的人，”刘备突地心有所感，便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亮可否效劳一二？”

　　“哦？”刘备望着少年，情不自禁地就说，“好！正好眼下我军中无人，你来当我的军师祭酒！”

　　“亮不过一弱冠少年，何德何能？难道左将军不希望有荀公达先生这样的军师么？或者至少知道他拒绝的理由，”诸葛亮微笑着说道，“荀先生乃亮恩师，这其中缘由他或许愿意对亮解释一二。亮正准备往荀先生府上请教学业，将军若有意，可以试试在后院墙角能听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