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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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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正式开始前,贺泓勋说还有人没到让贺熹去酒店门口迎一下。贺熹忙着招呼客人,匆忙间没问是谁,直接往宴会厅外跑,不小心在楼梯口撞到了人。
贺熹是警校毕业,反应很快,“对不起”脱口而出时,已伸手去拉对方。
那人却比她更快。不等贺熹碰到她手臂,已经一个利落地侧身,后背紧贴着墙壁,轻巧地避开了冲撞。
尽管如此,贺熹还是礼貌地问了句:“没事吧?”等抬头看清来人,关切的表情顿时转为冷漠。
是夏知予。
夏知予也认出了她,开口时语气显得有些尖锐:“不能稳当点吗,怎么走个路也和开车一样横冲直撞,急着投胎啊?”
你追我的尾,说我横冲直撞?贺熹有些窝火,她以挑衅的口吻讥讽:“我就是个莽撞的人,看不惯就避着点,免得伤不起!”
夏知予微挑唇角,眉眼间的不屑无从掩饰:“你是想说,你,我得罪不起是吗?”
贺熹不是天生好脾气的人,她向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的黄金准则。此时面对夏知予的针锋相对,她唇上带笑,眼睛却冷:“你非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
“够跋扈的!”夏知予冷哼:“但老话怎么说来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劝你还是别太目中无人了。”
“你是在教我做人吗?”明知不该在此时此刻惹事,贺熹却无法冷静,她淡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那是不是应该先看看自己,做没做个人?”
如此呛声,战火顿起。
夏知予率先摘掉了和善的面具,全然忘了有规定绝对不能在地方打架,她倏地转身,握拳的手猛地挥了出去。
能动手,还吵什么架?
夏知予出拳的刹那贺熹跨步移到她左侧,同时快速抬高右手试图扣住她手腕。动作间,有种专业的利落。
夏知予立即猜到她的招术,迅速地收手,以至贺熹的指尖只触到对方的手背。接着,贺熹化被动为主动,迅速抬腿踢向夏知予小臂,动作之快让人收手不及。她穿着高帮马丁靴,这一脚下来夏知予的胳膊被踢得不轻。
她不甘心吃亏,立即快步向前逼近,左手迅速向斜上出拳。贺熹身体后仰,避开她以头部为目标的进攻,却不料小腿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脚,力道大得让她站都站不稳,踉跄之下撞在服务员身上。
服务员手中的拖盘被掀翻在地。
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贺熹眼底寒光汹涌,她单手扶住被撞了个趔趄的服务员,随即快步退开,却在夏知予再次发起进攻时硬碰硬地抓住对方的手腕,然后两手同时向下一折。
这一折的后果可轻可重。如果贺熹真想伤她,夏知予的手可能就被折断了,幸运的是贺熹手上留了情,只是略带惩罚地稍微施力,点道即止。
骄傲如夏知予却不领情。她抽手后毫不客气地攻过来,步步紧逼,招招凶狠。
贺熹不想引人注意,毕竟是堂哥的婚礼现场。她边接招边退后,尽可能地离宴会厅远些。可就在后退时,被夏知予寻到了机会,见她一个腾空边踢扫过来,贺熹本能后仰,不料脚下踏空只踩到了台阶边缘。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她甚至来不及伸手抓住楼梯扶手。
她们的打斗其实已惊动了众人,贺泓勋已疾步跑出来。然而不等他出手,确切地说,他出手再快也来不及,向后仰倒的贺熹的腰间骤然横出一只有力的手臂,而夏知予下一秒就会踢在她肩膀上的腿被稳稳格开。
一道男声自身后响起,贺熹听到他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砸场子也挑个时间。”声音不高,却格外清晰有力。
不是预期的疼痛,又被浓重的男性气息围绕,贺熹一时恍神,下意识偏头。
柔和的灯光照着厉行轮廓分明的脸,眉宇之间的果敢令本就俊朗的容貌蕴含着无穷内敛的力道,那是专属于军人的气质。
厉行以目光细细流连贺熹的五官,换以柔和的语气:“伤着没有?”显然,他前一句的责问针对夏知予,这一句是问贺熹。
贺熹怔忡。
见堂妹毫发无伤,贺泓勋松了口气。他轻咳一声,语带笑意地和厉行打招呼:“来啦。”
厉行收回揽在贺熹腰间的手,冷硬的脸部线条缓和下来:“政委去师部开会,派我当代表来道贺。”
贺泓勋点头,似笑非笑地为两人介绍:“团参谋长厉行,我小堂妹贺熹。”
迎视他沉静如潭水的眼眸,贺熹语气疏离地开口:“久闻厉参谋长大名!”
厉行沉默地看着她,瞳色分明。
贺泓勋看向夏知予:“怎么回事知予,和小七有误会?夜亦呢,他没来?”
夏知予微微一笑,开口时声音已回暖:“表哥带兵训练去了,让我过来向贺团长道喜。”看了眼贺熹,她神情淡淡:“应该是误会,不好意思。”
“误会就好。”贺泓勋以眼神示意贺熹:“小七?”
却不是预期的道歉。
贺熹态度淡冷地说:“我没歉意!”
这话太不友善,气氛瞬间冷凝,四下寂静。
贺熹还没忘此刻是堂哥的婚礼现场,她在众人疑惑又探究的目光下,收拾残局:“没事,不是抢亲,婚礼继续。”
贺雅言顺势招呼大家回宴会厅。
贺熹看向贺泓勋:“我去下洗手间。”说着与厉行擦肩而过。
那云淡风轻下的漠然,让人想忽略都难。
厉行垂下眼。
想到贺熹的腿伤,贺雅言跟了过去。
贺熹再回到宴会厅时,若无其事地从夏知予身后走过,似乎没有发现厉行就坐在距她不足两米远的邻桌,一直看着她。
目光转向她小腿,贺珩眼里除了担忧,不是没有责备之意,正欲开口,却听贺正松心疼地责备:“这么大了也不会控制脾气,腿上有伤还不知道收敛。”
“雅言姐帮我检查过了,没事。”冷静下来的贺熹自知不该在婚礼上闹这么一出,尤其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夏知予之间的交集,主动解释:“昨晚就是她追了我的尾,怄了点气才动手的。”
贺正松不偏不倚地说:“无论什么原因,追尾就是全责。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该修车修车,动什么气?”
贺雅言替贺熹说话:“我可是听说夜亦的表妹从小就不讲理,任性得很。”
夜亦是特种大队的人,和贺泓勋是有交情的。但夏知予是夜亦的表妹,贺熹此前确实不知道。针对两人动手的事,她坦言:“我激的她。”
贺正松没再批评贺熹,只提醒:“你是警察,烈性要有,但在案子之外,尤其是对待群众,绝对不能刚硬。”
贺雅言略不服:“夏知予也不是什么善茬。”
贺正松瞪了孙女一眼:“这是什么场合?人家是来观礼的。”
贺雅言没再和爷爷辩,冲贺熹去了:“就不该让你考警校,有点身手不得了了,一生气就抄椅子,太匪。”
贺熹小声辩解:“武力在一定情况下是能够解决问题的。”
贺雅言冷哼:“需要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好问题。”
贺熹有自己的想法:“问题等同于麻烦,本身的属性就是坏的。”
贺雅言不想听她诡辩:“干饭吧,堵上你的嘴。”
……
贺泓勋与牧可礼成后,贺熹没事人一样替堂哥招呼宾客,忙到傍晚才离开。拒绝了贺雅言陪同的要求,她独自去医院处理腿伤。
医生看见她的伤口脸色不太好,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边责问:“好不容易见好,怎么又弄成这样?腿还想不想要了?”
贺熹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她咬牙忍着疼,“没什么大事吧,一个星期能好吗?”
“多大算大?”医生瞪她一眼:“一个月都好不了。”
贺熹没再接话。
由于伤口有感染风险,她留下输液。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病房的门被推开,尽管来人刻意放轻了脚步,警觉性颇高的贺熹依然判断出那是军靴踩地发出来的。
贺熹疲惫地睁眼,纷乱的视线定格在来人脸上。逆光而立的男人,轮廓刚毅硬朗,沉湛的眼里满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对视片刻,厉行抬手以掌心抚向她额头。
光洁的额头被他宽大的手掌覆着,贺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那种粗糙的温暖,令她的心理防线不受控制地急速退守。
确定她没有发烧,厉行绷紧的神色略有缓和:“团长让我过来看看。”
一句状似随意的解释令贺熹从恍然失神中回归现实,她偏过头避开他的碰触,在厉行唤来护士用热水捂输液管缓解药流入血管时的不适感时,说:“不麻烦厉参谋长了,你请回吧,我可以照顾自己。”
厉了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平和:“不麻烦。”见她不再说话,他问:“不是在政治处负责离退休老干部那块工作吗,怎么受的伤?”如果不是贺泓勋告诉他她腿上旧伤未愈,他并不知道。
贺熹不愿多说,轻描淡写:“借调。”
厉行目光的落点是她略显苍白的脸,“政治处的工作有点无聊吧,可调去刑警队未必是唯一最好的选择,无论在体能或是思维方面,女孩子都不太适合那种高强度的……”
“你管多了吧?”他的“无所不知”让贺熹顿时开启全身防备,她语有不善:“看来我堂哥把我的情况都和你说了,厉参谋长对我的事倒是了如执掌。”
这样的谈话气氛很糟糕,浓重的火药味很难让人心平气和。
厉行冷静了片刻,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勾起了无限心事。贺熹闭上眼:“厉参谋长说什么我听不懂。”
已经误会不起了,厉行看似无意地说,实则解释:“我虽然和她前后脚到,但我是一个人从师部去的。”
贺熹握紧了拳头没说话,深怕开口就会泄露了心事。
接下来是长久寂静的沉默。耳畔除了走廊上偶尔的脚步声,只余两人均匀的呼吸。
厉行偏头望向窗外,侧脸线条形似犀利刀锋的他,眼眸犹如夜空下的海,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