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轻浅》清水煮菩提

7、牢笼

　　那一瞬我想起了海南的那个小沙滩。
　　叫情人沙。沉说过，那个沙滩可以定下很多男女的缘分。

　　依稀记得是度蜜月的时候去的那里。我和沉，小寒和以贤。分两批飞去的。
　　沉说过他和以贤都很喜欢沙滩，豁达而明朗的感觉。
　　我和沉抵达海边时，以贤和小寒已经并排坐在那里，小寒靠在以贤肩上，柔柔的头发被以贤玩弄于指腹。大海渺远湛蓝，倒影着夕阳的碎斑，形成一股几近空灵的光晕，把二人笼罩其间。很美。
　　我拿出手机，对准这画面。“咯嚓”声中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以贤和小寒同时回头。我才发现以贤的眼睛里有种我说不出来的空寂。
　　是那种只有在我昔日那种世界里才有的空寂。而那空寂在看见我时忽然多了内容。于是我心抽了一抽。
　　“怎么样？去那沙滩吗？”以贤含蓄的提醒我的走神。
　　我笑着，说：“我去过很多次了，石子很多，不好玩。不介意的话，你不如再请我喝杯水吧！”
　　以贤似乎并不以为意。他又保持着那一贯慵懒的神态，苦恼的说：“在我的日记里，有一句用来评价你的话，想听吗？”
　　我颔首。
　　他说：“你明明什么都懂却装着什么都不懂。”
　　我笑容微僵，低垂眼睑不开口。
　　“不逗你了。”以贤又笑了，把女儿交给我，说：“我觉得还是曾经的你更好玩，看来你只适合象牙塔似的落寞的生活，那样的你，眼神清澈不染尘埃，整个人看起来，很令人着迷。”
　　我心中没来由的一松，说：“可是我更喜欢现在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以贤抿抿唇，说：“我在你眼中仍然是‘别人’？”
　　我不答。他轻笑一声，递给我一张帖子，微笑说：“好。现在‘别人’要结婚了，看在你是第一个收到请贴的贵宾的份上，可否赏‘别人’的脸呢？”
　　我一怔，惊讶的说：“你原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维纳斯？”
　　以贤的目光变得异常温柔。他用一种吃醉了酒的口气说：“是的。找到了许久，只是最近才向她表白。知道吗？她很特别，仿佛一泓幽潭，净化了我的灵魂和生命。”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幸福，说，祝福你。然后我仰起脸，不让泪流出来，至于为什么流泪，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终于有一只蝴蝶得到了幸福。

　　我没去参加婚礼。因为我早已走出了那一个世界。我只是，恪守着毛毛虫的真善美，在一次次平凡的享受中，感受着一缕缕微茫却不平凡的幸福。
　　流泪的日子似乎已经远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几乎忘了自己曾经化作过一只平凡世界的蝴蝶，在浮华中奋力抖动着翅膀，寻觅快乐，最终反而走向了失望。
　　方程式的工作繁忙得让我无心去顾及其他，只是夜深人静时搂着女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沉，想起他老是站在喷泉边等我，老是叫我“令人头疼的丫头”，或干脆送我几只蝴蝶，然后告诉我，‘你可以让任何一只忧伤或幸福’；也会想起以贤和允默，想起他们难得露出的真心笑容，或以贤为我倒水的动作、允默教我叠船时的凝重；有时梦里会出现小寒，她坦诚又世故的笑容常让我午夜惊醒。只是回忆深了，深到我感觉到了痛时，会忍不住打开尘封的日记，然后又觉得脑海那些人、那些事竟如发黄的日记本一样，不知何时变得模模糊糊，再也无法看得很真很切。
　　于是我明白，生活就是一架秋千，荡来荡去，或许会留下许多刺激，然而在时间的洗涤下一切都会变得理所当然，包括遗忘，以及回忆。而秋千，依旧在平平静静的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