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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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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能骑车吗?”佐助站在推着车子的我身后,没有动。
我比往常亢奋,但我感觉自己还是很清醒的,不知佐助从哪里看出来不对。“放心地坐上来吧!绝对没有问题的!”我拍胸脯保证。
佐助怀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坐了上去。
我跳上车,哼着歌飞快地踩着踏板,身上热呼呼的,被迎面的凉风一吹格外舒服。
从歌舞伎町出来,拐上行人稀少的巷子,一盏盏路灯光引向道路的尽头,在寂静的马路上我和我的车像撒开了蹄子飞跑的小马驹,越过行人和一个又一个路灯。
好像全世界都能听到我的歌声,我也唱得格外响亮和用心。
“口干舌燥言语干涸,我们那颗单纯的心依然互相倾诉……”
“慢一点。”身后的佐助在说。
“你可以抱紧我!”我大声地回答他。脚下一点都没降下速度,我感觉自己已停不下来了。
我真的、真的很亢奋。
佐助没做声,似乎也没有抱住我的腰。我早就知道他害羞,不管他。
路灯到了头,前面是一个拐弯。我猛地一扳车把,自行车发出了骨骼碎裂一般的声响,我的心里突然有一朵不祥的阴云飘过——
现实比我的反应更快,我连人带车整个地往一侧倾倒下来。
头因为失重有点昏。
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就摔到了地上,但受到的冲击力意外地低,身上的痛感很轻微。
脑子里第一个瞬间想起的是佐助,然后我发现我正连人带车子压在他身上,他的双手扶在我腰间。
他拿自己当缓冲垫护住了我。
动作也太快了一点吧。
爬起身把他扶了起来,我强迫自己看向他的眼睛,鼻子很酸,我冲着他吼:“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会受伤的!”
佐助苍白着脸,咬着牙关,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的样子让我揪心地疼,像刀子扎在胸口一样。我真愚蠢,我真混蛋,这是我得意忘形的报应,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我小心地抱住了他,将头搁在他肩上。他的身体很凉,能摸到骨头的瘦,还在微弱地颤抖着,我怕碰疼他的伤处,却又忍不住贴近他的身体,将体温传过去。
“我并没有很高尚……只是,身不由己地动了而已。”佐助在我耳边低声说,痛楚让他的话说得很吃力。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滴落在他的后背上。
不会有下一次了。怀里这样纤弱的身体,本该是由我来保护才对。紧了紧他的腰,我保护他的决心变得无比坚定。
“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我轻声问。
“不用,我们回家吧。”佐助的声音很冷静。
我背对着他的脸抹了一下眼泪,然后说:“你坐上车,我推着走。”
“还疼不疼?”我一边推着车子一边第五次地问。
佐助没理我。
我转过脸朝他看,他也正抬起头瞪着我,眼睛雪亮。
果然是嫌我烦了吗。我禁不住笑了起来,看到他的唇边划过转瞬即逝的浅笑,正色对我说:“看着路,笨蛋。”
我呆了一下,这个称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那么自然。
若是以前我说不定会跳脚,可现在我却高兴起来了,原来那段历史不只是我一个人记得,我一个人将它郑重地藏在心里。
至少佐助也记得。
我转过脸去,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当年的我给他留下的是怎样的印象?
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我的作为,虽然我很不想承认,“笨蛋”两个字大概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形容词了。暗暗咬牙,我有点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表现得更英明神武一点。
我有点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和他针锋相对,即便问习题也要别别扭扭。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你在发什么呆?快要走过了。”车后座的佐助毫不容情地吐槽我。
“啊啊……”我感觉丢了面子地叫。
上了大学以后还要被他看成笨蛋吗?这可不行!
可今晚我在他面前实在显得笨拙,我想这一定是酒精的原因。
回家之后,我尾随他进了卫生间。“我要洗澡,出去。”佐助皱着眉。
我像任何一个试图借酒意耍无赖的男人一样,巴着门框憨笑:“看一下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而且我们都是男人啊?
佐助完全不吃我这套,把我往外赶,我脚下踉跄了一步,赶忙把两手搁在他腰后,揽住了他的身体。
“别介意啊,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擦伤而已,没什么严重的。”客厅的灯光让佐助眯起了眼睛,他冷淡地说。
“不让我看一眼我不放心。”我这么说着,突然一个转身绕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另一只手撩起了他的T恤。
我是事后才发觉这个动作不太妥当,当时我只为他后背上明显的淤青和破皮后已干涸的血迹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定很痛吧。
我有种想抚摸他的伤口的冲动,却又生生抑制住了自己。
“看够了没有?”佐助没好气地问。
“没……”我的回答戛然而止,因为我发现自己表现得简直像个流氓,佐助会怎样想我呢?
“你的后背不能沾水,擦一下身体就好,出来我给你上药。”为了挽回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我急忙抛出这一句话。
佐助趴在枕头上,裸着后背。我拿沾了碘酒的棉签在他伤处涂抹,他低低地吸着气,肩背颤抖,让我觉得自己在上刑一般。
“佐助,我觉得你今晚要趴着睡觉了。”我说。
“看来是的。”他很快地回答,在我的棉签触碰到他破损皮肤的表面时,身体一个剧烈的弓起,随后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缓缓地松懈下来,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完全没有戒备的样子。
我恶作剧似的朝他光洁的背脊上吹气,毫无察觉的佐助扭动了一下身体,又趴着不动了。像某种温顺的软体动物。
我偷笑了。虽然我也同情他,但是他这副样子实在让人想挑弄。
我丢掉棉签,趴到他身侧。
“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片刻后从枕头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
我歪了一下头,好让自己看到他的侧脸,但我只能看到他垂落在耳畔的漆黑头发,质地仿佛铁线一样硬。我又把脑袋挪近了一点,好让他刺刺的头发末端戳在我脸上,我趁机闻了一下他头发上洗发露的清爽味道。
身边躺着另外一个人的感觉意外地让我很安心。这种距离之下,仿佛什么秘密都可以坦诚交流。
“喂,佐助,你对我是怎么看的啊?”我很自然地就把这个疑问问出了口。
“一个笨蛋,一直以来都是。”佐助想都没想地给出了答复。
完全在意料之中,所以我一点也没沮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佐助你啊,也一直傲慢看不起人——”我顿了下,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好多了。”
佐助“哼”了一声,没有反驳我。半晌我才听到他打破了沉默,用很低的声音说:“你现在也好多了。”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说的这句话,因为他脸埋在枕头里,语音有些模糊。
姑且就当他这么说好了。“所以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是不是?”我笑着说。
变聪明了一点的我,和不再那么高傲那么光芒四射的你,终于可以平等地站在一起了,是吗?
我的视线里,佐助刺猬一样毛发凌乱的脑袋动了一下,头发末梢痒痒地拂过我的脸。
“你在说什么啊,”他似乎把脸从枕头上抬起了一点,吐字也变得清晰了很多,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惑,“不是早就已经是朋友了吗,鸣人。”
我呆呆地注视他良久,这才开心地眯起眼睛回答他:“是啊……会把便当分给我吃的你,当然早就是我的朋友了。”
他是我的同桌,是我心里向往的人,是……我一直自卑不敢承认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