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界隷使(上部)》罗迦

2、第 2 章

　　冰雨的记忆

　　从天而降的细针密密地往身上招呼，本该是刺入骨髓的寒冷在我的知觉中却早已淡漠了，无力的蜷缩着身体，我竭力将自己隐藏在堆积在泥泞污秽的巷角中那歪歪扭扭的垃圾桶昏暗的阴影中，几只野猫在我周围转悠着，挑剔的眼神似乎在审视我作为食物的资格。这些晃来晃去的身影让我心烦的闭上了眼，心中祈求着那个时刻的到来，既然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好了，我的生命，还有……

　　“哎呀呀，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孩？”
　　清亮的声音拉回了我不知游离了多久的神志，不想搭理她，我动也没动一下。哼，这声音一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让她以为我死了，保准掉头就跑，再不会来烦我。
　　“刚才真是好危险啊，因为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嘛，幸好没事。”那个声音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什么危险，我完全不明白，大概是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吧，不过管它的呢，反正大不了一死，正合我心意。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还不离开？我费力的拉动着思绪想着，却觉得身体一轻，暖风摩挲着肌肤，一丝沁人幽香也夹杂在其中，滑入鼻息。
　　“虽然皮外伤是好了，不过疲劳就没办法了，还是需要送去让专家看看的。”
　　喂，拜托你不要多管闲事，把你的手拿开，不要抱着我。我在心中拼命的喊叫挣扎着，然而却连睁开这千斤锤般的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茫然无助中，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白亮的天花板，带着日光香味的被褥床单，还有和着泥土与草的味道、撩起淡蓝窗帷的清风。这是哪里，我微微的转动头部，想把周围看得更清楚。灿烂的阳光透过三扇巨大的落地窗射入屋内，深红底色上繁复的雕花地毯在阳光中微微泛着淡彩。身下的这张床虽不如我以前的那张华贵宽大，也足足能让三人并卧不觉拥挤，而比起以前，我更喜欢这张，虽然它只有朴质的乌木刻纹，却比那晃眼的金属多了好多的温柔。床脚的一头，十五步开外才有一个壁炉，与这房间的风格及其融洽的契合着，壁炉上方没有惯常的装饰画，实际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反而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才想转头看向另一边，刚好碰到那扇雕花木门发出稳重的响声，缓缓地开启，探头进来的人正对上我探索的视线。
　　“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敲打着鼓膜，带着兴奋与安心笑容，却让我有些不悦的蹙眉，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然而她却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满，回头向门外的人嘱咐了些什么，便径自坐到了我的床边。随着她一同下落的床沿，传来了她微热的气息，连同那丝似有若无的幽香，让我的脑子瞬间清醒起来。
　　提防的瞪着她，我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她的提问。
　　我一百万个肯定她绝对收到了我警戒的视线，可是为什么她却像当它根本不存在一样，依旧温和的笑着看向我，还用手梳理我的头发。住手，不要碰它们，你才没有那个资格呢。我内心呐喊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别担心，我和伤害你的那些家伙不是同一边的。”她这么说。
　　可我是和他们一边的，我暗地里反驳着。
　　“你见到他们了吧，嗯，要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过请你耐心的听我说……”接着她就是巨细靡遗的解释起来。
　　我才不用你解释呢，我比你清楚的多，我还知道你是什么，就在你多管闲事的替我疗伤的时候。想归想，我依旧沉默着。渐渐的，却似乎被她暖暖的声音所蛊惑了一般，我紧绷的神经松了开来，等我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端详起她来。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她大概16、7的样子，细小的骨架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来的更娇小。泛着柔光的黑发层叠的披散在肩头，紫玉般的眼眸中全是望不到底的笑意，娇俏的五官，比我见过的美女差远了，却有着远远超过那些妖娆的清丽，像水像风，变化中恪守着自己的准则。
　　“……，哥哥们也同意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妹妹了。”她双手击掌，兴奋的宣布。
　　等……等一下，什么跟什么，怎么会说到这里的。我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雷光击到，呆愣在一旁。
　　“……你同意吗？”空白持续了好长时间，她才恍然大悟般的补充道。
　　现在才想起来问当事人的意见，这个家伙真是糊涂的有够可以的。我心中暗骂，却很不明白为什么说不出拒绝的话，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给我施加了精神控制吗，不可能的，就算是现在的我，也绝对不会被这种法术所左右的。
　　正在我对自己的异常左思右想的当儿，她却突然领悟到什么般放低声音试探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我当然会，只是不屑跟你说罢了。自己的重大情况我还没想过来呢，这种白痴水准的问题当让不会予以回答。
　　她绝对是“沉默等于默认”的信徒，只见她面带悲伤的看了我一会，看得我心慌意乱，才再次扬起笑容，“没关系，你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这点小事，你就不要在意了，语言，并不是唯一的交流工具哦。”
　　你……，这次，我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的推理有严重的漏洞啊！第一，我什么时候同意做你妹妹了；第二，你怎么不问“你不愿意做我妹妹吗？”，沉默等于默认，同理可证，我才不愿意做你妹妹呢；第三，是谁说过我是女孩的，那些给我检查身体的人吗，拜托，不要用人类的标准衡量我，现在是女孩可不等于我本来就是女孩啊。不过，总算你还说对了一句话，如果光靠语言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我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了。
　　正当我为她的言语有所触动而出神时，门又开了。抬头望去，却是一个13岁左右的少年，他一头银白短发，分出一束挂在眼前，棱角分明的面容因为严肃的神色，更显俊朗，紧皱的双眉下，翠绿的眼眸熠熠发光。
　　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他就将视线转到了那个女人身上，沙哑的嗓音有着超越这个年龄的人类该有的成熟，“唯音，她说什么了吗？”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还有，这种问题问我不就好了吗，保证比那个女人说的更有可信度。我在心中不满的嘀咕着，却听身旁的女人满含怨气的开口抱怨，“达伦，你怎么可以叫我唯音，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姐姐！姐姐！真是的，要是诗織也变成这样，全都是你的错！”
　　“诗織是谁？”那男孩问到。
　　问得好，问到我心底去了，兄弟，我们绝对是同一种人。我一面赞叹，一面冷汗直冒的猜测着答案，果然……
　　“啊，对了，”这个叫唯音的糊涂女人，突然从我的床上蹦了下来，跳到那个叫达伦的聪明男孩面前，硬把他拉到我床前，冲着我笑道，“这是我弟弟，达伦·G·普罗昂斯特，我是他姐姐，唯音·D·普罗昂斯特，以后，你就是我们普罗昂斯特家族的一员了，就叫你诗織·I·普罗昂斯特好了，反正你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就这么说定了哦，诗-織-！”
　　什么就这么说定了，为什么人类的法律不禁止随便给别人取名字！我可是将会有一个无比高贵的名字哟，怎么能就这样被一个小女孩的名字取代！而且还是这个蠢到家的女人取的！I，爱，想想都让我起鸡皮疙瘩。
　　不过在我奋起反抗之前，达伦已经抗议在先，“谁说要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成为我们家的一员的！”
　　这明明就是一个感叹句嘛，那女人竟将它当成问句回答，“我说的，哥哥们也同意了，三比一，你的反对无效。还有，以后不可以用‘家伙’这种字眼称呼她，你可以称呼她‘诗織’，或者叫她‘妹妹’。”
　　达伦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我也在心中痛哭哀号，请称呼我“家伙”吧！
　　这时，那个女人又想到什么般坐到我身边，揉着我的头发，道：“你还有两个哥哥哦，不过他们要晚上才回来，到时候再介绍你们认识。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再睡一会儿吧。”说着，在还来不及躲闪的我的额头上印上一吻，便起身冲着达伦道，“我们走吧，让诗織好好休息。”
　　达伦盯着那女人走向门口，趁她不注意，在我耳边丢下一句彻骨的话，“不管你是谁，要是敢伤害唯音，我就杀了你。”

　　躺在温暖的床榻中，我奇怪着自己的反应，那时候不是才觉得死也不过如此吗，不是甚至还期盼着它的到来吗，为什么在真正面对着那威胁的话语时，却害怕的颤抖起来，他毫不掩饰的杀意也许是一个原因，但应该不是唯一的原因，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又想生存下去了呢……困顿渐渐袭来，我沉入了黑暗之中，在被黑丝绒完全包裹之前，那张如灿星般皎亮的笑颜浮现在意识之中，唯音，那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