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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Part77 ...

  •   ——门合上,她一动不动。
      怕眼泪流出来,所以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眼泪还是流出来了。
      【壹】
      2012年的情人节是2月的一个周二,刚刚考完试放假,情侣们都扎堆出去。不知火本来想和浅川计划情人节的日程,却没想到社团和学生会的干部要到学校整理工作,还要为新生训练做准备……谁规定的情人节这天返校!简直没法让人怀疑不是故意的。
      不知火很懊恼,因为大家都看他笑话,非要他情人节来开会不可,只好和浅川商量早一天约会。明樱也接到通知去返校,但连她都不能缺勤,因为迹部景吾也要返校!
      不知火很干脆地把出去玩的日期定在2.13,这之前的一个晚上,晚餐的时候舅妈问迹部情人节有无打算,迹部说得返校。明天和鹤见出去。
      舅妈遗憾地看向浅川,浅川说:“明天和不知火……”
      于是谁都不说话了。吃完饭,浅川上楼,在房间里一个人坐了一会。
      明樱在MSN上给她发窗口:“明天和不知火出去吗?”
      “嗯。”
      “那下午总得抽个几小时陪我。你看我孤家寡人的。”
      “好的,我跟他说早点回家。”
      “迹部明天也出去么?”
      “和鹤见听音乐会……”
      “噢,其实2.14号也有情人节专场啊,他那天开完会赶过去应该也来得及。”
      “不知道,今天他跟舅妈说的是情人节那天没有约会。”
      “那总之这么定了。”
      这时候才八点不到,睡觉太早。国中升高中的假期,没有作业,清闲到一个境界,完全不想动弹。
      漫无目的找电影,全是情人节的讯息。在书架上找书看,完全读不进去,好不容易捱到九点半,不知火发短信来:“大概一点可以结束……为什么那么早回家!good night”
      她发给明樱:“一点半见。”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走到房间门口又停下。
      想了想还是走到隔壁。敲门。
      里面那个声音说请进。浅川开了半扇门,迹部对着电脑屏幕坐着,看着她。
      “有事吗?”
      “嗯……有件事跟你说。”她犹豫一下,“明天可以早点回来么?”

      浅川回房间之后立刻洗澡熄灯睡觉。第二天早晨6点就睁了眼睛,再也睡不着。和不知火在电影院看新片,安静地吸可乐,笑点出现了她不笑,泪点出现了不做声,他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可黑暗之中也看不清脸色,直到最后煽情镜头出现,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擦了擦眼角。片尾曲唱起来,场内的灯一盏一盏亮了,她对他笑笑:“这片子挺好的。”两个半小时坐下来,腰都僵了,两个人牵手去吃东西。不知火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看她的表情,浅川当作没看见,终于绷不住笑了:“你干嘛老看着我?”
      不知火很委屈:“你说和明樱还有约,还要早点回家,本来有个很好玩的地方想带你去,现在马上就要12点了……”
      “可是我1点才走……”
      “一个小时太少了!”
      “……什么地方?下次去。”
      于是不知火开始声情并茂地控诉校领导的决定多么气人,他想请假的时候大家又是多么的不配合,两个人在街上走啊走,随便走,进稀奇古怪的店逛逛,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找东西很好吃的小摊,再过几天就开始寄通知书了,不知火说他做梦都梦到两个人直升冰帝高中部,分到一个班。
      “梦是反的……”浅川提醒他,“你别想太多……实在不在一个班也不要紧。”
      “=。=听说高中部有两个尖子班,万一正好分到那两个,以后两个班互相都是竞争对手……”
      “别乌鸦嘴……”
      不知不觉1点到了,不知火出了电影院后看似是没头没脑随便走走,却掐准时间恰好陪她走到商业街上,一边还喃喃自语:“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直接去电玩城……”
      浅川也越来越发觉此人有点扮猪吃老虎,有披着羊皮的狼的感觉,做事情一半随性一半认真,随性的那部分好比刚才看上去毫无计划,却不着痕迹地带她逛了一圈换作她自己走绝对发现不了的店面,请吃请喝陪聊还认路,好像脑子自动分成了两部分,一半给她不间断地说笑话,一半冷静地按制定好的计划行路,心里非常有谱。难道平时的不着调都是装出来的?走到电玩城拖着她玩抓娃娃机,说这样你就忘记要找明樱了,然后抓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正好塞进她包里。浅川找到洗手间擦擦脸洗洗手,再回去,不知火刚刚挂了电话,把明樱直接带到这里来。
      “好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见。”明樱挥挥手,临走不忘刺激他,“情人节返校愉快!”
      不知火瘪瘪嘴,跟浅川招了招手,走了。一点半整,她看着他走到商业城大厅门口,忽然回头冲她一笑,那意思好像是就知道你在看我。
      明樱拉着她继续找地方吃东西,也不管她此时还饱得很,又拉去一家软陶店捏泥巴。明樱相比不知火就比较没有时间观念,嘻嘻哈哈了一阵还去买东西,再出门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今天下午纯粹是陪明樱消磨时间,因为情人节她没有任何活动,去学校干活还得被迹部景吾盯着。
      一个人回去的路上,浅川捏着手机,毫无动静。回家,管家的反应告诉她,迹部景吾还没有回来。
      舅妈也不在家。六点开始,已经到了浅川认为的“早点回来”的临界点,家门口毫无动静。她一个人对着晚餐提不起食欲,磨磨蹭蹭地上楼去。早早洗澡。
      在二楼对着花园的露台坐下。
      她坐在一把很可爱的小圆凳上面,就一个人。抱着膝盖。
      差不多一个月以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她站在今天的露台上。1月份,明浅川的生日,浅川没有答应大肆操办,只是在家里小小地庆祝,甚至学校里的同学也不知道。舅妈知道她是世上很少的过生日不开心的小孩,因为一过生日就会提醒她在她出生时尚不知有她存在的爸爸和早早就离家的妈妈,每过一年就是多被抛弃了一年,有谁想要过这样的生日。往年仁王爸妈总是例行给她一笔钱让她和朋友吃饭,因为实在不知该怎样才能让这个悲伤的好日子快点过去。今年浅川坐在嫡亲的家里,小心翼翼地笑着,破碎地吹灭了生日蜡烛。大家觉得这样也好,这是第一个回归年,虽然触景生情,爸妈再也不会出现。她这辈子就没有拥有过一个家人齐聚一堂的生日,但她还是笑着过去了。
      从祖父到舅舅舅妈再到迹部景吾都送了礼重情意也重的礼物,明樱不知火轮流约她出去嗨,那天过得精彩无比。那个晚上,浅川一个人趴在露台栏杆上,迹部景吾经过,跟她说,想什么呢。
      她背对着沉沉的夜色,他紧邻灯火通明的二楼大厅。这个喜气洋洋的夜晚,她回过头时脸上一丝笑也没有。
      她想说话,不知火就打电话过来,迹部回避了。浅川望着花园听他说祝词,然后问他为什么白天不说,不知火说面对面不好意思说。
      而且也忘词了……
      那天她睡得很早,睡得也很好。
      今天她在二楼对着花园的露台坐下,一张小桌子上放一个圆圆的小蛋糕。说小也不小,还够插几根细细的彩色蜡烛。
      她坐在一把很可爱的小圆凳上面,就一个人。抱着膝盖,烛光微微闪动。
      正对着月光,谁也别来。
      2.13号,今天才是她真正的生日。迹部不知道,不知火也不知道。开开心心地庆祝完了那个不属于她的生日,收到了不属于她的生日礼物,唱完了与她无关的生日歌,以后每年一月份都是如此。
      以后每年2.13号也都是如此。情人节的前一天。她和不知火看了一场电影,他看得出她不在状态,又变着法子带着她玩,不知火和源确实敏锐。但她永远没办法告诉他今天这是为什么。
      听明樱说她不在的两个月,不知火明显不对劲,很显然紧接着又受了看见明浅川和亚久津在一起的刺激。他特别难过,但是后来浅川回来,他再也不计较她以前喜欢过什么人,和谁在一起。他发现她性格变了,但那时候明浅川一个星期只来上一天学,新的msn也不上,而那时他们也只是过节群发短信的关系。
      她想,幸好如此,他永远也不要知道真相。而迹部景吾呢?
      她回来以后,他们从来没提起过这些事。心照不宣,而他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是她的生日。这世上只剩下她和明樱知道。
      明樱抓耳挠腮地想要趁今天和她庆祝,花了一下午时间东逛西逛,逛到最后回车里拿来一个大纸袋,里面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蛋糕和蜡烛,包里还有礼物。临走的时候明樱用中文说,生日快乐,对不起,没机会陪你吃生日蛋糕。今天晚上她爸妈又难得一起回家一趟,被逼着按时回家吃饭。
      所以今天闲逛的寓意就是像往年那样逛街庆祝生日,再一起吃蛋糕。从前两个人在学校里,明樱远离父母,把浅川的生日当成一年里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唯一陪她过生日的人。今年的夜晚她必须赶回去吃家宴,浅川最后还是只剩一个人过。
      这么多年两个人热热闹闹地过来,现在一个人确实有点不习惯。
      七点过了。她趴在膝盖上刷微博。都是情人节前夜的消息。
      八点过了,明樱中途偷偷摸摸给她发短信:还没吃完!吃完给你打电话!
      浅川慢慢地、一口气吹熄了蜡烛,身边空无一人。昨天难得纠结了一回,最后还是打算今天认真告诉他的,虽然要说出口很难。她并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看待她的身份,只想简单跟迹部景吾说一声,哈哈,你知道吗,其实今天才是我生日,切块生日蛋糕给你,你要吗?
      她切了四份,又切成八份。
      她吃完了自己那份,明樱那份,爸爸和妈妈的两份。这里明浅川的家人一份,朋友一份,以前都是给同学吃。往年还有一份给明樱的男朋友,每年都不是同一个人,今年也不知道给谁了。
      最后一份。本来想给那个早点回家的人,现在还是自己吃掉了。
      这个蛋糕确实不大,半个小时吃两块,一边吃一边看老电影。八点半已过,还剩最后两块,怎么都难以下咽。
      她一根一根拨动那些拔下来的细细的彩色蜡烛,在小桌子上来回滚。
      夜色已经很动人,夜快深了。
      她觉得露台的晚风吹得人有点冷,紧了紧手臂。
      九点了,迹部景吾没回来。舅妈也还没回来。浅川把蛋糕和蜡烛丢进了垃圾桶,回房间了。

      九点半钟,舅妈和迹部一起回来的。在外面用了晚餐,迹部正上楼,听见舅妈问起浅川,管家回答说她很早就回来也已经歇下了。他上楼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确实决定提早回来,但鹤见却提出再去别的地方。
      “浅川今天应该也不在家,家里没人吧。”端详着画廊里的画,她在一边说。
      “嗯。”他头也没抬。
      “有事要早回去么?”
      “要的。”斩钉截铁。
      鹤见便不再继续刚才的提议,正打算出画展,迹部接到母亲电话,说和鹤见的母亲在歌剧院遇到了。
      “等会让司机直接来……我们一起回去,反正现在离你挺近。”
      “我得早回去……”
      “有什么事呢!浅川现在也没到家,好像又和藤堂家的孩子在外面,本来还想叫她一起,现在就让两个小姑娘自己玩好了。你早回去也没有意思,陪妈妈一起。”
      一声令下,他没有办法。
      本来他也以为浅川只和不知火出去,现在听说又遇上了明樱,也许没法早回来了。母亲要求他陪她逛街从来都不能速战速决,他又不能说是浅川让他早点回去,因为她自己到现在也还没回家。于是只能和鹤见一起去了剧院,最后还一起吃了饭。终于赶在九点半到了家,虽然绝对不能算是早回来了,可浅川既然找他有事那应该还没有睡。
      可是她已经关了灯。
      明天再问她好了。

      可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只有他一个人。女佣说浅川还没有起床。迹部景吾一个人坐车去学校,旁边没有人。到了学校就被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占据了注意。碰到明樱的时候她表情有点不自在,可是什么也没说。
      浅川早就醒了,她确定迹部景吾已经走了以后才起来,在房间里吃早餐,完全不想下楼。
      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她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迹部景吾走到了她房门口,过了会又走回去了。
      她想,算了,不跟他说这件事。之前是有些心血来潮,但他知道了又如何呢?还会让他想起那个真正的明浅川,何必徒增烦恼,反正这么多年都习惯哪怕一个人过了。
      明樱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关了机,白天工作时间偷懒给她乱发了很多骚扰短信,中午浅川躺在床上慢吞吞地回复:啊,我睡到日上三竿,羡慕我吧。
      明樱没动静,估计在开会。
      她把手机放一边,难得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下午浅川下楼在花园里晒太阳,把小说书盖在脸上打瞌睡,后来不知火打电话过来了。
      浅川一边说话一边上楼,过了很久迹部景吾才回来,她在房间里一直捱到饭点才下去。
      餐桌上迹部景吾没有提起昨天的爽约,浅川用最快速度吃完上楼,他也没上来。
      她在房间里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电影,今天已经快到尾声了。
      抱着昨天抓的玩偶看,忍不住掐掐上面的毛。突然有人敲门,她按了暂停。
      迹部景吾洗过澡,开门进来,毛巾擦着湿头发,眼睛像洗过一遍一样在灯下亮极了,很随意地站在门边问她:“昨天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抱歉回来晚了。”
      完全没放在心上的口气,感觉他个子又高了。以前看网王的时候记得他175公分,现在好像不止了。迹部探询地望着她,语气有点生疏,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想起刚才晚餐,和舅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昨天的娱乐项目,这时候才听说迹部和鹤见不仅看了画展,还和两位妈妈去了剧院,吃了饭,这就是为什么昨天没能早点回来。
      他低头吃着晚餐,毫不在意的样子。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抱着玩偶再次纠结起来,最后数着小鳄鱼背上的鳞片决定,如果今天晚上他来问的话就说,明天再问就不说。
      可是这一刻,看见他再次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她心头一阵莫名烦闷,突然什么都不想再说。
      她笑了笑:“哦,没什么。你明天还去学校么?”
      他果然不再问,没擦湿的手拎起柜子上另外一只玩偶晃了晃:“不去了,过几天再去。”再把它往桌子上一墩,“今天听高中部的老师说过几天要开始寄通知书了,希望我们还会在一个班。”
      她说:“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还会像现在这样和迹部、明樱、不知火一个班么?能有那么幸运么?
      他说:“嗯,早点睡。”无话可说的退场台词。关门声响起,她立刻把视线投在电脑屏幕上。
      他走了以后,空气里有很淡的香味。昨天的这个时候浅川以为,和迹部景吾说完,回房间以后她会难过得想哭。她不是因为生日而难过的人,打算告诉迹部景吾也不过是想让他知道得有始有终,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本来就有点可有可无。就让它永远只有两个人知道吧。
      其实这样挺好。
      浅川很少为什么事情而哀伤。生日咬咬牙也捱过去了,反而明樱一个人牵肠挂肚了很久,骚扰短信写写删删,故意写得没心没肺,昨天拖着她逛街也打着自己孤家寡人的名义。
      但是,“其实没有家人庆祝真不要紧。”每年她都这么说,每年都让明樱想起小说里看过的句子:她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听得人心里难受,自己却没什么表情。
      关了灯爬上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迹部景吾完全不在意她有什么话要说,这让浅川如释重负。她把自己背对门口蜷成一只虾子,只有这样动人的夜里,一个人伤心是不会被发觉的。就像胃疼一样蜷起来,被发觉的时候,你还可以说这都是因为胃疼。
      不知火在这个情人节之夜给她发了短信。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回了个笑脸。他再回了个哭脸:你真冷淡。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手搭在被子上。迹部景吾和鹤见莲房现在是什么地步了?她还没有问过他呢。鹤见特地弹了一首钢琴曲,他上次还说要订婚了,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事情,在黑暗里胡乱抹了把脸。
      心里不是完全不委屈,但总是强忍着。
      迹部在琴房弹琴,开着窗,叮叮当当的。真有闲情逸致,听着也有点耳熟。看来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在纠结。别人都好好的。
      十一点过了的时候,整座房子都安静下来。眼皮很沉了。她叹了口气,对自己说,悲伤就到今晚为止,明天早上起来这一切就都过去了。知道吗。
      门外有脚步声。她困倦地想,舅妈应该已经睡了啊。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停,最后还是轻轻开门进来。
      那个人走到床边,呼吸可闻。
      黑暗让嗅觉灵敏,空气里有凛冽的玫瑰花香气。

      她听见迹部景吾说:“生日快乐。”
      如水的宁静中她猛地睁开眼睛,不知该装睡还是醒过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他略微低沉却好听的音色:“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刚才不太方便说,现在你睡着了。”
      她完全醒了,但不敢动。
      他继续说:“对不起,昨天回来得太晚了。”
      他说了两声对不起,她第一次听见他这样道歉。
      她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不敢转身,放缓呼吸。
      他没察觉她已经醒了。
      紧紧咬着嘴唇,紧紧闭着眼睛,好像呼吸重一点他都能听得见似的。
      “刚才弹了上次没弹完的曲子。明年陪你过生日,别生气。”
      这是他去开门以前最后的一句话,说完,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
      轻轻开门,怕吵醒她,几乎没有声音。
      门合上,她一动不动。

      【贰】
      收到通知书之后,新学期开学,浅川坐在冰帝高中部教室里。开学典礼结束,迹部景吾作为新生代表致了词。再回教室,安排座位,新书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油墨味,班主任教英语,非常严厉,看见迹部景吾才略微露出笑意。
      浅川在新书上写名字,忍足侑士左手撑着头,右手一页页翻书。
      啊,就是这样。她和迹部、忍足、鹤见分到了A组,明樱、不知火在B组。忍足是她的新同桌,迹部和鹤见同桌。
      收到通知书那天开始,浅川就接到了明樱气吞山河怒发冲冠的投诉电话,居然把她们俩分开了。明樱愤愤不平地说完以后,不知火的电话立刻打进来,他居然也没和她一组,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也不知道怎么分配的,忍足就变成了她的同桌。浅川一直不知道怎么和忍足打交道,他既是明樱的前男友,又是英子的前男友,想想就会有点不自在。
      忍足倒是很坦然,说,真巧啊。
      他是边看着迹部和鹤见边和她说的。忍足和迹部差不多高,但是这个位置就是分得这么别扭。迹部和鹤见坐在他们俩前面,刚才班主任讲话的时候浅川一分神就盯着迹部景吾的后脑勺,他背靠椅背坐得挺自在,但看上去也完全不懈怠。
      迹部明明比她高了七八公分不止……老师是怎么想的……
      因为忍足和迹部都在这个角落的原因,女生们若有似无的视线常常汇聚过来,加上大众情人鹤见也在,浅川在班主任讲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一下课我就跑”!!
      结果刚下课明樱就冲过来了。
      忍足被人叫去教室外面,明樱没发现他,站在她旁边说:“啊呀,你也坐最后一排啊……啊呀,你前面……”迹部和鹤见同时回头,鹤见冲她招招手,明樱工夫做全套,也冲他们招了招手,然后朝浅川挤眉弄眼的:“你们班主任分座位可真有一套。”
      可不是么……正说着忍足就回来了……
      明樱的反应比浅川想象得更快,很主动地跟忍足打了个招呼,忍足比刚才还要坦然自若,冲她笑了笑,又被班里的女生叫走了。明樱这时候才撇了撇嘴:“我也坐最后,我同桌是山下连真,不知火在我隔壁。我看他表情苦大仇深的。”
      再下一节课,化学课。老师说:“国三的时候化学竞赛冰帝拿金奖的队伍你们班有几个在里面?”
      这个角落举手举得齐刷刷的。忍足也在其中,但上次没去拿奖,浅川还记得那次就她一个人。
      本不想当出头鸟,但是老师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个唯一的存在:“哦,我记得你,你叫什么来着……”
      然后浅川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课代表,老师说:“男生呢?再来个男生吧,扛作业什么的……”
      忍足再一次举起了手。算是替她解围了,浅川朝他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忍足做人一直很高明,总是奇怪地掌握得到最好的时机。
      再下一节班主任的英语课,刷刷地写了一黑板,迹部景吾平时一直坐得很直,今天身体稍稍有些向鹤见倾斜,浅川并不觉得有什么,过了会他却突然回头说:“没挡住你吧?”
      她明白过来,赶紧摇头。他首肯,转了回去。
      迹部景吾上课一直很认真,绝不废话。忍足比较闲适,老神在在的,累了还看看窗外,但是不管老师讲什么他永远跟得上抓得住重点。鹤见坐姿优雅,声音柔美,一般难题难不住她,大难题有迹部景吾这样的学神在,但她也能紧跟着做出来。
      浅川开了金手指,和高中生坐在一个教室。她确定迹部景吾这些早就自学完了,于是她也跟着藏拙,但有些课程还真是从头学起。
      就是有次差点露陷,一道数学题,本来两下就要算出来,老师走过来了,浅川只好特地写得很麻烦,估计老师不会抽她回答问题。结果老师居然还真抽了,她不想开学第一天就靠迹部景吾提醒,只好脑补了一下过程,自己临时口算了答案。
      老师让她坐下,浅川吐了口气,把刚才死做的办法刷刷地改掉,一抬头,忍足侑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想说:其实我刚才偷看到你的答案了……结果他居然偷懒没算出来,只写了两笔过程。浅川只好装傻,继续听课。
      和忍足侑士做同桌感觉有点头疼,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明樱这么大咧咧的性格果然驾驭不了关西狼。说到明樱,就应该提一提上次2.13号的事情。
      浅川事后追问半天,明樱讳莫如深,只说不小心说出来的。

      迹部景吾到了学生处办公室,看见明樱表情不自然,也没说什么。中午,她一个人吃午餐,迹部景吾居然高贵地端着餐盘冷艳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问她:“旁边有人么?”
      “……没有。”
      他坐下,她浑身一级戒备,已经开始盘算什么时候站起来告辞。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长睫毛挺鼻梁,坐姿端正,动作优美,果然一身贵族风范,不知道浅川每天怎么和他同桌吃饭的,反正她此时此刻只想逃跑。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浅川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啊?没有。”她有点犹豫,“她说什么了吗?”
      “她昨天是说有事要跟我说。”
      他只是觉得浅川昨天和明樱遇见,也许会和她提到。其实根本没打算打听什么,因为他觉得今天回去浅川照样还是会跟他讲。
      明樱咬着叉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浅川性格,如果想说昨天一定会说,也许今天就不打算说了。
      她痛苦地摇摇头:“昨天只是逛街……”
      这次水仙花别出点苗头,停下动作,眉头皱起来,很怀疑地看着她。明明完全不知情,但是就有一种要命的压迫感。
      又来了。上次浅川离开两个月,她去找他坦白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她觉得自己脸上现在又是那种表情。
      “到底什么事?”
      明樱咬咬牙,说了。
      尽量最简洁地说完,看见迹部景吾脸色变幻莫测,她不敢看他,扒拉了两口午餐就想跑。
      “等一下。”他说,“你说她今天晚上不会说了?”
      “你说你昨天九点半回去的。”她瘪瘪嘴,“如果想说的话她会说的。可能过了那个早点回来的时间,她就给自己理由不说了。”
      “我知道了。”
      明樱看看他,餐厅里照进来的阳光出奇的好,他穿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坐在她左边,眉目冷峻,抿唇不语,她低头喝饮料。和浅川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迹部景吾和其他地方看到的描述不一样,虽然还是很高傲,但是不难接近。现在突然觉得,完全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几个月前那么惊人的信息量,他的反应比她还冷静。是不是这样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永远有掌握大局的头脑,一颗波澜不惊的心脏,杀伐果断。
      这时候才听见他转过来对她说:“其实一月份的时候我就想问你这件事,没想到就在今天。”
      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深得有点发紫。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让人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

      1月份的时候,生日那天晚上,他知道这天对她意义非凡,等到她一个人站在露台上时打算问她,却被手机来电打断了,再然后就不知该以什么立场去问。
      迹部心里有了打算,跟明樱说,谢了。她表情依旧很别扭,匆匆告辞了。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跟忍足突然分手。
      回去的路上,他一声不吭,眉头紧锁,一直在考虑怎么开口。后来想,她不说他就不过问。
      门关上的时候,他走回自己房间,却没有如释重负。

      【叁】
      4月份冰帝有件大事,校庆。大的周年要隆重校庆,平时历年有小校庆。校庆会干点啥?
      每个班级出节目。A组呢?跳舞。整个班跳交谊舞,班主任简单直接地做了决定,然后让班长负责。其实跳舞没啥新意,只要人人都跳成迹部景吾那样就太完美了。
      跳舞不是还得选舞伴吗,总得有几对领舞的。领舞当然少不了迹部景吾和鹤见莲房,浅川和忍足也被选上了,班里还有另外两对。
      领舞这事儿有点尴尬。自从梁祝同窗擦出火花以来,校园自古是JQ诞生地古今同理。没有新意的交谊舞怎么能不发生点有新意的事呢?
      浅川有段时间在迹部家每个周末练过跳舞,又练过跆拳道,跳舞还算跟得上,就是迹部景吾要求一贯高,对领舞要求更高,鹤见也是排舞的,自己当然跳得没问题,所以他们俩平时要抓人做示范都不自己上阵,每次都拉着忍足和浅川。
      浅川没啥想法,和忍足认命地做示范。就是有次不知火放学看他们留下来排练,往忍足那儿看了好几眼,回去给浅川发短信:你们俩怎么老是做示范啊!
      浅川说:闻到醋味儿了。我也没办法,迹部和鹤见站着说话不腰疼。
      再下次,鹤见有事不在,大家照常排练,忍足不知道是不是被不知火威胁过了,集体跳了两遍之后蹲在角落里抱着站着的迹部大腿说:“班长,跳不动了,等会示范的时候你换俩人吧。”
      迹部不为所动:“你们俩跳得最标准。”
      忍足拼死不从:“不行,要给大家一个锻炼的机会。”
      迹部干脆不说话。这时候,已经把动作全部教了一遍,现在班长大人下达了一个可怕的命令,一组一组每两个人当场完整跳一次,全班围观。这种情况有点考验人的脸皮和心智,怯场的想要跳完赶紧闪人,迹部景吾指点几句,再换下一组。浅川和忍足这回终于在一边休息,看着大家跳。
      终于全跳完,迹部说只需要一组领舞带着全班集体跳一次,之后几天就回家练习了。然后往这里走过来。
      忍足一惊,干脆坐在地上方便等会抱大腿。浅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求救另一组领舞,那俩人一个看天一个指地,都不吭声。
      迹部走到忍足面前,忍足摇头。
      浅川就感觉一双长腿跨过来,走到她跟前。她正发现求救无用只好准备站起来,却发现面前又伸出一只手。
      她眨眨眼睛。

      于是不知火放学之后去A组申请使用的舞蹈室围观,发现领舞都在旁边各外聚精会神地坐着。忍足正往人群中看。他怎么没跳?浅川呢?
      浅川正在跳舞。和迹部。
      不知火一时间心跳骤停,好像被人打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身边有个女生问他:“不知火,你在看谁?”
      是新同桌相田真。
      相田真在浅川刚来冰帝的时候出过场,表演了一个隔壁班的花瓶人物,打了一个五十字左右的酱油,被浅川的支持者说成有胸无脑,她其实是在那一年骨折留级,为了不辜负给龙套的姓名,于是第二年跳级,很争气地和浅川一起进了国三。
      之后,她又做了一件惊人举动。这一回连名字都没有,某一章,不知火在操场,浅川路过,本来此时他应该打了鸡血一样地去打篮球,可是前一秒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围观了他数日,终于在这一天上去偷亲了他一下。然后浅川路过了。
      (相田真在part45出场,后一场没有姓名,没有任何交待)
      此后没有任何动静,不知火说不清自己是吃了亏还是占便宜,最终居然超级大条地忘记了她。不得了的是,高一开学,相田真也升入冰帝,刚好分到了B组,最后一排。
      但是不知火对她只是有些眼熟。
      他醒过神,相田的面目生动起来,他说:“哦,没什么。”
      相田说:“那我们一起去隔壁练舞吧,人都到齐了。”
      B组也要排舞,不知火跟着相田去了隔壁舞蹈房。回头再看看浅川。音乐间隙,她低头,迹部对她说了什么,她又抬头看他。音乐停,大家鼓掌。
      刚才来舞蹈房之前给浅川发了一条短信:我们班也要跳舞,我不做领舞,今天来舞蹈房集体练习。就在你们隔壁。
      浅川在椅子上坐着看忍足抱迹部大腿的时候回复:好啊,一会这里结束我来围观。
      他的手机还在衣袋里,刚进门就听见相田说:“领舞脚受伤的话……我同桌可以啊。”
      不知火错愕地抬头。

      就舞伴来讲,忍足确实很有绅士风度,浅川刚发现迹部代替忍足走过来和她做领舞的时候顿感压力,但他也确实是个好舞伴,她在他的引导下发挥功力,配合得天衣无缝。结束的时候大家都鼓起了掌,浅川回过神,看见教室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不知火刚才发短信说在隔壁练习,不知道如何了。
      等到她和明樱一起去看的时候,他却成了领舞,身边站了个高挑的女生,浅川顿觉有点眼熟。她和他打了个招呼,不知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才笑起来挥挥手。
      校庆那天,高一高二四个主持人。浅川和迹部都坐在台下。迹部坐在她旁边,嘴唇紧抿,正在打量台上那个升入高三的学生会会长,今年9月份竞选时就要卸任。浅川知道迹部已经势在必得。
      他侧着头听主持人讲话,一边看着台上跟她说:“9月份竞选吗?”
      不知火从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出去的时候,浅川正和迹部说话。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看了很久,从落座开始。迹部原本不坐这里,自己走到她旁边的,鹤见是主持人,已经上台了。忍足是原来海外交流委员会的会长,现在被叫去坐在高中部的交流生堆里压阵。不知火在会场的另外一侧看着他们俩,时有时无地轻轻聊天,她表情很自如,偶尔笑一笑,他很淡然,但只要她一开口就会很专注地听她说话,其他人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显得相对冷淡。用现在流行的词就是高冷。
      他只听她说什么。
      不知火一秒钟都没有看过台上的表演。他一直知道,他们俩站在一起看上去分外和谐,也许是亲人的关系。不认识的人也看得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种特殊的气场,所以在所有人还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人的时候,不知火已经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突然,有点危机感。

      2014/2/10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Part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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